“我到时候给你们备好嫁妆,你们嫁过去之后,照样能过上呼奴唤俾的生活,好好教养子嗣,科考后改换门庭,也就不必为军户的事情发愁了。”
说实话,贾珍这个真的是良心建议,在外边儿的贾敬虽然对儿子的畜生行为不满,但也是觉得这样的选择也算是一种善后了,但尤氏姐妹显然是不满意的。
尤二姐哭哭啼啼不表态,尤三姐倒是开口了:“终身大事,必得我拣个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我是不想将就的。”
贾珍看了一眼尤三姐,挑挑眉道:“你这是有相中的人选了?说出来看看。”
尤三姐也不扭捏道:“之所以早就不叫你们近身,是因为那日荣国府摆宴,见了一郎君痛揍薛蟠那个无赖,我便一颗心给了他,这辈子,非他不嫁。”
贾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揍薛蟠的郎君?谁啊?你不会也想不开,相中个世家公子吧?”
尤三姐摇摇头道:“听说他父母早丧,读书不成,但性情豪爽,人称冷面二郎,我是不图他家中是否有钱财,只是喜欢他这个人。”
这次贾珍知道她说的是谁了,但也直接被气笑了:“听说,那你是听谁说的?”
尤三姐道:“宝玉告诉我的,说他最是不在乎那些世俗的东西,还说,娶妻就要求对方是个绝色美人。”
贾珍扶额叹气,语带讥讽地道:“你们姐妹儿倒是心气儿高,一个比一个眼光好!”
见尤三姐不满地视线,贾珍冷笑道:“你知道柳二郎现在在哪儿做什么吗?”
外面的贾敬一听,赶紧踹门怒道:“畜生!你给老子开门!”再听下去,贾珍这孽子怕是要说出什么影响大局的话了,边疆战事随时有可能爆发,柳湘莲的事情能随便说?
贾珍一听自己老子的声音,额头冷汗刷的一下就掉下来了,他之所以这么着急过来解决尤氏姐妹的问题,主要还是因为贾琏报信儿,叔父酒后失言,他爹怕是回头肯定得调查。
早先贾敬生而不养,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自己往道观里一朵,得了个清闲,每日除了痴迷炼丹,余下的万事不管。
贾珍的母亲又在身惜春的时候,因为高龄产子去了,家里就属他最大,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所以,贾珍做那些荒唐事儿,一直都是有恃无恐也没想着遮掩,到时候他爹但凡找个人问一问,那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要是赶在他老爹调查之前将事情平息了,即便之后他爹知道真相,也不过是训斥两句,毕竟这事儿对男人来讲,其实就不过是一段有些过火的风流韵事罢了。
这个说起来会让人觉得三观不正,但世道对女人就是这么不公平,而现在的人,无论男女,都是认同这样畸形的理论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儿,但男人叫风流多情,让人艳羡其艳福不浅,而作为受害方的女子反倒是被叫做风骚不检点,遭世人唾骂。
贾珍这会儿就是再害怕,那也得抖着腿去开门,门一打开,贾珍赶紧道:“老爷,您怎么过来了?”
咋找的这么快、这么准?贾琏不是说叔父没说完被打断了,还去帮着叔父找石呆子办正事儿去了,这怎么一转眼就找上门,还不知道听了多少。
贾敬直接一脚将贾珍踹了个踉跄骂道:“你个畜生,等回去的!”
其实,贾敬自己内心并没有表现出来的愤怒,就像贾珍说的那样,这事儿在男人这里,其实并不算什么大事儿,他也没有实职,不必忌讳御史言官参揍私德有亏。
另外,贾敬这人怎么说呢,他是贾家文字辈儿到草字辈儿中,难得一个不好色的,但也是性情最冷情的。
心灰意懒地时候,能对自己亲生儿女视而不见,现在对两个算是亲戚家的女孩儿更不会有过多的同情心,这一点上,惜春应该是随了他的性子。
贾珍作为儿子,自然也是了解老爹的脾性的,一听贾敬的话,还有踹他的时候,看着恨,却明显是收了力道用了巧劲儿的,他立马就明白了,贾敬这样,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表态。
所以,他赶紧跪下道:“老爷教训的是,儿子自己不检点,做出这样畜生不如的错事,回去之后愿意领法。”
贾敬冷哼一声道:“一会儿滚回去之后,给老子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愿意痛改前非再滚出来,省得在外边儿丢人现眼。”
贾珍赶紧应是,贾敬不叫他起来,他也不敢起身,自己跪着往一边儿闪了闪,省得碍了他老子的路。
贾敬对他的态度还是满意的,总算还没有傻透气儿,知道现在需要把姿态表出来,日后也能博个浪子回头的名声。
贾珍看他老子的眼神儿,还有进来之后,只是虚掩着还嵌些缝隙的大门,立马明白老爹儿的用意。
这里是官宦人家的住宅,虽然都是小官儿,但正所谓猫有猫道,狗有狗道,这些人也同样有着他们的消息渠道和交际圈儿,于是,他跪的更加挺直。
贾珍干的事情,既然石呆子能提醒他,那明显是已经传出去了,再遮遮掩掩地反倒是不如直接掀开处理,也显得贾家有担当,不是吃完一抹嘴儿不认账的。
贾敬很清楚,男人做这样下作的事情,没有什么,顶多一个好色罢了,但有几个有钱有势的男人不好色?
几千年的历史,因为不好色出名被赞誉的,也就一个柳下惠,其他的人,就算被诟病好色之徒,那也是带着酸味儿的吃不到葡萄心里。
男人可以好色,可以风流,但是绝对不能没有担当,贾珍这样丝毫不攀咬,直接将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的行为,虽然更加坐实了他的荒淫,但也证明了,他敢作敢当。
别以为贾敬有多正派,他的心机手段绝对不少,要不宁国府乃至整个贾家,都是直到贾敬进了道观避难,不问俗事之后才正式开始败落。
贾敬自己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不是个好人的事情,他现在出来,唯一的目的就是尽量挽回些贾家的名声,帮着自己儿子找补些。
于是,他也不理贾珍,直接捡了个石椅坐下,对给他行礼的尤氏姐妹摆摆手道:“刚才你们的对话,我在外边儿也都听明白了。”
“虽然这事情上,你们自己不检点,也是不能推却的,但念在你等当时年幼,这才被这畜生哄了身子,所以,我将过错都算在自己儿子身上。”
“但事情既然出了,那就得解决,你们也很明确的说了,不想进他的后院儿,也没打算进其他人家的后院儿做妾,这点儿我还是赞同的。”
“那么,就是嫁人一途了,说实话,这畜生给的建议,其实是最适合你们的,尤其是软弱的二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红楼梦》中说尤三姐很贞洁,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我是不信的,若当真这样,又怎么会跟贾珍在酒桌上说那些放浪形骸的言语,这是我个人观点,写小说的时候难免带着自己的主观意见,喜欢尤三姐的人,不要介意我这里将她跟尤二姐一同处理
第58章
尤二姐本就是一个没有主见的菟丝花式的人物,又经过贾敬的敲威吓,当即就更没了主意,要知道,这可是连贾珍都害怕的贾家上一任族长啊。
贾珍说这话,她敢无声反抗,但贾敬说出来之后,她却只能含着两包眼泪儿看向贾敬道:“那,那伯父是有了人选吗?”
贾敬对尤二姐的小心思不做评价,面上更没有什么表情,直接道:“你这是愿意考虑了?”
尤二姐攥紧手中的帕子,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跪的笔直,目不斜视地贾珍,还有这会儿失了伶牙俐齿的妹妹。
她现在特别无助,想想就悲从中来,但感受到来自贾敬的压迫,到底是忍住了,只能委屈地点点头道:“全凭伯父做主。”
贾敬嗯了一声之后道:“事情的大部分责任毕竟是来源于我这个孽障,所以,之后我会给你寻个稳妥有上进心的,到时候会给你一座两进的院子做补偿,让你风风光光的以府上表小姐的身份嫁出去。”
尤二姐听后,似悲似喜,一时间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只能柔顺地行礼道谢,然后到一旁感叹自己命苦和命运的不公。
解决了一个麻烦,贾敬的心情好了不少,这才转向看向尤三姐道:“珍儿对你说的,也未尝不是一条好出路,那你自己是怎么个想法?”
尤三姐虽然也惧怕这个老头,但还是据理力争地想尽量给自己争取些好处:“终身大事,一生至一死,非同儿戏。”
“伯父莫要笑话我,这如今说道婚事,不是我女孩儿家没羞耻,实在是家里没个靠得住的,必得我自个儿立起来才成。”
贾敬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你们姐妹确实命苦,未摊上一对儿好父母,需得自立自强。”没摊上好父母,所以也没好好的受到教养管束,不懂自尊自爱。
尤三姐大约是听出了贾敬未尽之言,脸上露出了些恼怒,但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当做不知的继续道:“我喜柳相公那样相貌风流,性情豪爽、不拘小节之人。”
“我想好好过日子,所以也不在乎他家中田产几何,是当差做官还是贩夫走卒,只要家中和睦,家人和善即可。”
贾敬挑了挑眉,这是个聪明的,相中柳湘莲是真,估计更主要的还是看在对方没有父母长辈,只要柳湘莲自己应下了婚事,日后不必再担心对方父母拿她之前那些错处说事。
他垂眸想了一下之后,突然道:“倒是有一个好人选,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就是管着我贾家义学塾之人的长孙贾瑞贾天祥。”
“我贾家男儿的样貌自不必说,而他家父母早亡,只有一对儿老迈地祖父、祖母与他相依为命,他祖父学识不错,对他管教严格。”
“只是如今他祖父、母年迈,家庭条件一般,就想给孙儿寻个过日子的姑娘,贾瑞自己倒也算是上进,每日都在学塾中,代替他祖父看着进学的子弟们读书。”
尤三姐听后,心思就有些动了,但还是迟疑地问道:“那,那他一读书人,会不会......”
贾敬自然知道她没问出来的话是什么,但一想到前些日子听到的信儿,那荤素不忌地劲儿比起自己混蛋儿子,都是半斤八两。
一个把小姨子给忙活了,一个对自己堂嫂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要不是事情还没发生,又可怜贾代儒本就够不幸的,早年丧父,中年丧子,他恨不得直接死贾瑞。
一想到贾蓉回来跟他说的家学那边儿的事儿,贾敬额头青筋就直蹦,一个挟私带怨,一个贪图便宜没行止,每日在学中以公报私,勒索子弟们请他吃食零嘴儿。
且等着这两天儿空出手之后,这家学必须抓起来,可不能认着这祖孙俩将整个贾家的小辈儿们都给彻底毁了。
这些东西在脑子里转着,贾敬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地道:“只要你日后安分守己,他是不会在意的。”
“你若是觉得还行,左右也是咱们自家亲戚,私下里找个机会远远地见一见也是不紧的,到时候你们再自己合计一下,若是行,我让珍儿过去帮着你们说合。”
贾敬基本是确定了,那贾瑞就是个不长脑子又好色的,也不是他非得对王熙凤有什么想法,而是这贾家一亩三分地内,也就作为管家奶奶,又是个爱张罗的性子,这才让他有机会给瞄到了几分容颜,只要能娶美人儿,他是不会管对方是谁的。
尤三姐当即这心里就放下了不少,语气也柔顺了不少:“有劳伯父操心了。”
贾敬摆摆手道:“到底是我的儿子造业,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得尽量帮着善后,你们出嫁的时候,宁国府都会按照正常富贵人家给准备嫁妆,算作赔礼。”
说完,又转头看向贾珍道:“孽障,晚些时候,你先去贾瑞他们家把这事儿给办了,然后从你私库中拿出两千两银子送去家庙,用作施粥,弥补因你让祖宗蒙羞的罪过,你可服?”
贾珍赶紧扣头道:“儿子做事荒唐,愧对列祖列宗,更愧对父亲一直以来教诲,这些惩罚,儿子心甘情愿领罚,等回来之后,会抄写经文百遍作为忏悔,以求祖先宽恕。”
贾敬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神情柔和下来一些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望你能以此为戒,日后行事章法上能三思而后行。”
“你身为我贾氏一族的族长,这就限定了你不能如普通富家子弟那般自在放浪的生活,身正则影直,上廉则下端,你的做法就是下面族人的效仿对象,你懂吗?”
贾珍一边磕头谢父亲教诲提醒,一边儿心中腹诽,果然这姜还是老的辣,这是先把自己之前的那些事儿给归类到富贵人家不成器子弟的正常纨绔生活,然后又给自己留下浪子回头的借口。
贾敬掩下眸中笑意,然后道:“回去让尤氏给她们配全了伺候的丫头婆子送来,然后在给尤老娘送过去五百两银子,到底是她的女儿被你给糟蹋了,还是得给个说法的。”
这次贾珍是真的差点儿笑出声,自己父亲真不愧是凭自己实力考上乙卯科进士的,这话说的,真是骂人不带脏字。
贾敬等贾珍答应之后,也不看看尤氏两姐妹难看隐忍的神情,直接转身出了院子,看着外边儿路过的人,什么也没说,直接冷着脸回了马车上,车夫一扬鞭,马车往宁国府赶去。
回书房刚坐下不久,下人来报荣国府琏二爷求见,让人进来之后,贾敬冷笑道:“你们哥儿俩倒是通气儿的快,都是好厉害的耳报神啊。”
贾琏赶紧讨好地笑道:“敬伯父莫恼,都是侄儿那会儿荒诞不懂事儿,什么都想着尝鲜儿,侄儿和珍大哥哥都知道错了。”
“这事儿肯定是要给个态度的,您看,要不我也出一千两送家庙施粥去?”
贾敬白了他一眼,骂道:“糊涂!你珍大哥哥那是太荒唐,只有施恩于民,堵住悠悠之口才行,你又不像你珍大哥哥那般,蠢得就差昭告天下了。”
“咱们家虽然不差银子,但银子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有施粥的钱,还不如花在自己人身上。”
贾琏讨好地凑过去给贾敬倒茶,然后问道:“那敬伯父的意思?”
贾敬因着贾茁对贾琏也是爱屋及乌地,就出声指点道:“你这事情,知道的有限,也轻易不敢再提,至少尤氏姐妹不敢再提,至于你珍大哥哥,他又不傻。”
“但纸肯定包不住火,这事儿肯定还是有知道的,日后万一被提出来,对你的名声终究有碍,而知道的,应该就是那些下人或者周边的族人,他们不敢明着议论主子,背地里却不会少编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