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声一下冲淡了场内的恐怖气氛,有情侣忍不住笑起来,开始四处搜寻这声音的主人。
郁秋染一把按下敖景羿的脑袋躲起来,避开了众人的视线。
敖景羿惊恐地说道:“阿染,我们的椅子下面有凉风,刚才吹我的腿。”
啊,那是她觉得有点无聊,把座位旁边的小冰箱打开想拿饮料来着。
郁秋染略有些心虚地哄他:“是呢,这个影院太坏了!这种时候开地面空调吓我们。别怕,现在已经没有了。”
她把手伸下去,想向敖景羿证明这里没有任何问题。
但她刚探出去,就被敖景羿飞速揪上来。
他很严肃地说道:“不能试探,阿染。”
郁秋染看着他盘腿而坐,还催促她也赶紧把腿放上来,无奈地照做。
幸好情侣沙发非常宽大,堪比一张小床,才能容着他们这么折腾。
又过了一会儿,电影里的队员B与大家走散,跑到书房,突然听到天花板上传来清晰的走路声。
然后有粘稠的液体滴在他脸上。队员B摸了一下,鲜红的,腥臭的。他缓缓抬头望去……
郁秋染看着抱膝缩成一团的敖景羿,又观摩了一下旁边的情侣。不少男朋友都搂住女朋友,轻轻拍打恋人的肩膀或抚摸她们的头顶以作安抚。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学习一下,看着头发蓬松的炸毛狗狗,她爱怜地伸手想揉揉狗头帮他缓解紧张情绪。
结果一声力压群雄,震耳欲聋的“嗷嗷——”差点把她送走。
敖景羿一头扎进她怀里,“Duang”的一下把她扑倒了。
他神情瑟瑟:“阿染,我们头顶有鬼,刚才她摸我的头了。”
被迫上任女鬼的郁秋染:“……那是我,谢谢。”
可敖景羿已经听不进去她的话了。他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机警地四处望了望,也不敢抬头看天花板,手嗖的一下抄起旁边的遥控器,快速按了几下。
宽敞的沙发靠背顶部,缓缓探出一个粉嫩的“盖儿”,严严实实地遮在了前面座椅的上方。
敖景羿松了口气。他从郁秋染身上爬起来,把她直接抱进怀里,努力挺直脊背把自己挡在她的头上,还安慰到:“没事,我给你挡住,就算鬼来了,也是先吃我。”
郁秋染:……
也不知道是该说他胆小,还是勇敢。
其实沙发上这个粉粉的“小篷子”并不是为了避鬼,而是为了遮挡别人的视线。
考虑到有些情侣可能会比较害羞,经营者特意做了这样的设计。
这个机关一开,虽然不会遮蔽情侣们看电影的视角,但其他座位上的人就无法再瞧见他们在干什么了。
也挺好,郁秋染心里宽慰自己。虽然还想再学习一下别的情侣如何相处,但比起敖景羿被人围观嘲笑,或许还是遮起来比较好。
接下来,或许是相对密闭的空间和紧紧抱在怀里的郁秋染给了敖景羿安全感。
他倒没有再嗷嗷。但是一有恐怖情节出现,他就会疑神疑鬼地拥着她四处打量检查一番,来确定他们的“根据地”没有沦陷。
软软的情侣沙发被他摇得嘎吱嘎吱响。
听着旁边“邻居”传来的轻笑,在敖景羿的臂膀中扮演不倒翁的郁秋染,神情渐渐麻木。
作为场内第一个升起防窥装置,又隔三差五发出这种声响的情侣,她觉得他们又将面临新的社死现场。
电影快要结束时,郁秋染舒了口气。说实话,盲盒剧场里选的影片质量还是有保障的,鬼片虽然情节薄弱了些,但特效和恐怖氛围渲染得都还不错。
只可惜她天生心大,再加上自己当过不止一次的“女鬼”了,对这些东西确实无感。
而且还有个拆家的“狗狗”闹得她不安生。
郁秋染扫了一眼,因为刚才影片里的女鬼还在衣柜里出现过,敖景羿已经把沙发旁储物柜里的零食、薄毯和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全部翻了出来,满满地堆在他们周围。
似乎垒起这些,就能筑起坚固的防卫似的。
郁秋染从自己腿边摸起一颗带壳的五香花生米,面无表情地用牙咔吧咔吧咬开。
但凡吃上一粒花生米,也不会如此像是喝了假酒。
影片终于到达尾声,探险队仅剩的三个人跑到凶宅的入口,却神色惊恐地僵在原地,看着女鬼狰狞地笑着,在柱子后闪现。
屏幕内外,所有人一眨眼,女鬼就以一动不动的可怖形象放大一圈,从远处的模糊逐渐平移靠近,越来越清晰。
作为尾声,最后的效果自然是最骇人的。
这下连小堡垒也救不了敖景羿了。眼看他又要忍不住嗷嗷,郁秋染双手捧住他的脸,猛地亲了上去。
他们已经够丢人了,可千万别在最后又嚎一嗓子,帮大家温故知新了。
敖景羿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郁秋染,下意识地抿了下嘴巴,软软的。
他们保持这个姿势僵住了。半晌,郁秋染猛地放开他,喘了口气:“怪不得要放鬼片,确实促进感情哈哈哈……”
谁能想到他们在看小甜剧时,在那样甜蜜唯美的氛围里都没亲,反而在惊悚的环境中,一举成功。
敖景羿偷偷地喘了口气,鬼什么的都离他远去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唇上软软的触感。
两人闹了个大红脸,并肩躲在粉红色的小篷子里,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直到剧场内的所有人都离开了,他们才偷偷摸摸,做贼似的溜了出来。
两人又回望一眼身后的盲盒剧场,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
吃过午饭,他们开始在城堡里溜达,打量其他活动。
在经过陶吧时,敖景羿看着里面凑在一起做杯子的情侣们,挪不动脚了。
郁秋染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下宣传语。一杯子,一辈子。
虽然有点土,但是玩泥巴可能就是要土。
擅长做手工的郁秋染拉着他走了进去。
她在经过一番研究后很快就能上手,在转轮上制作出了相当漂亮的胚子。
旁边的指导老师和其他凑过来围观的情侣纷纷发出赞叹。然后他们又都被敖景羿的冷眼吓走。
在角落里只有他们两个之后,郁秋染看着敖景羿沾了一手的泥,再次圆出的胚子又垮了。
她忍笑道:“不然我帮你做,做成两个一模一样的。你可以外面用一个,再藏进玻璃暗柜里一个。”
敖景羿坚决地摇摇头:“就要情侣茶杯。”
郁秋染坐到他旁边指导他。两人挤在一张椅子上,亲亲密密。
挨着她的肩膀,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温度,敖景羿看着她认真的神情,眼神飘了一下,然后手下一松。
转轮里的泥胚第n次垮掉。
郁秋染说了半天,见他还是没个成品,有些无奈。以前没觉得他这么笨手笨脚啊。
敖景羿的第一步定型迟迟做不出来,但她那边先做好的胚子已经干燥够半个小时,要开始下一步冷却施釉,等不得了。
她安慰他:“你别着急,慢慢做,我去那边简单画两笔就回来陪你。”
敖景羿看着她起身离开,那边金发碧眼的陶艺师立刻迎上来,殷勤地跟她交谈。
他确信郁秋染不再注意这边后,手下“刷刷刷”转出残影,转眼间就团出了一个形状完美的胚子。
线条流畅,造型美观,满分作品,简直闪闪发亮。
距离他稍远的那对情侣中,一直失败被女朋友嫌弃的绿眼睛小哥惊呆了。他之前偷偷观望,还以为敖景羿是难兄难弟。
原来大佬竟是装的!
性格耿直粗疏的毛毛国人,从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绿眼小哥眼神呆滞地望着敖景羿举着满是泥浆的手,屁颠屁颠地朝对象跑去,向对方撒娇邀功。
而他自己耳朵又突然一痛。女朋友再次揪起他的耳朵怒吼:“你半天还没好,还有心思看别人!”
又忍不住瞥了一眼笑着给敖景羿擦手上泥浆的郁秋染,绿眼小哥含泪继续玩泥巴。都是恋人,别人家的那么温柔,自己家的就好凶QAQ
*
一番折腾后,郁秋染和敖景羿的杯子终于做好,可以送进窑炉里进行烧制了。
经过讨论,杯子的外观最后由郁秋染拍定,分别描上了画风相似的金色狮子和黑色狼王。
敖景羿有些闷闷不乐,觉得这样不够像情侣杯。于是郁秋染又给它们都做了杯盖,上面分别捏出立起猫猫耳朵和狗狗耳朵,这样就能明显看出是一套了。
趁着她去做杯盖,敖景羿迅速拿起杯子,在杯底分别画上“敖‘心’郁”,“郁‘心’敖”,然后用眼神威胁旁边的陶艺师不准现在戳穿。
郁秋染恰巧回来,看见他凶狠地瞪着一直帮他们的陶艺师,在转头发现她后,还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她一边把杯盖交给陶艺师,一边面向他:“阿羿?”
敖景羿催促工作人员赶紧端进去烧,然后转过来回复她:“没什么,就是他刚才告诉我杯子要五天后才能取,我说不行,今天就要拿到。”
之前光顾着玩了,确实没想到这个问题。郁秋染有点迟疑:“可以做加急吗?”
敖景羿骄傲地点点头:“我加十倍价钱,他说有小型的速成窑炉,只需要我们等待3个小时。”
然后他满怀期待地问她,这个空档要不要再去玩点什么。
郁秋染想到爱神城堡里好像还规划有大型的商场。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提议道:“不然我们去逛街买衣服?”
说是约会,因为她和敖景羿来得仓促,两人的常服又是比较正式的风格不算失礼。所以他们其实并没有郑重地,有仪式感地盛装打扮一番。
未免有些遗憾。
敖景羿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眼睛亮起来。
两人正谈笑着往商城走,郁秋染手机特设的紧急铃声突然响起。
她立刻接通,听到钟管家哽咽的声音:“少爷,先生他……”
*
郁秋染和敖景羿赶到了毛毛国的雪松疗养院。
钟管家见到他们还有些愕然:“少爷您怎么来得这么快,还……”带了敖景羿。
这种时候带外人来,不太方便。
郁秋染没时间跟钟管家细讲,只庆幸自己恰好在毛毛国,才能及时赶来。她一边匆匆向病房走去,一边问道:“我爸现在情况怎么样?”
因为是家事,敖景羿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在等候区看着郁秋染一直走到走廊尽头,转身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给他后,推门走了进去。
病房内分成了内外两部分。
郁秋染站在外间,透过全封闭的玻璃墙,望着内间戴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仿佛要消失在白色被子里郁爸爸,对着钟管家说道:“我要进去。”
钟管家有些为难:“少爷,先生在无菌环境里比较安全,医生严格规定不许任何人进去探望。”
郁秋染坚决地重复道:“我要进去。不是说我爸醒不过来了吗?只有我进去了才有希望。”
刚才她已经了解到,原来郁爸爸手术的成功几率只有三成。他冒险做了手术,侥幸很成功,可术后半个月过去还是没有醒来。
医生说其实一周没醒就很危险,现在时间翻倍,基本可以确诊之后是植物人了。
钟管家看她不容决绝的神色,心中一边觉得她是过于伤心,一时无法接受现实,才非要不死心地进去看一眼;一边又期盼着她真能有办法。
或许父女连心,她能把先生叫醒。
于是在经过一番来回申请和艰难的沟通后,主治医生十分生气地批准了郁秋染的近距离探视。
郁秋染全身消毒后,全副武装地进了无菌病房。
一整个医疗团队都在病房外间,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她在郁爸爸病床边坐下,假装悲恸地握住他的手,实质却在内心呼叫系统:【快把那个“叛逆的纺锤”给我。】
因为该魔法道具正出于叛逆期,所以用它扎破手指后,人并不会陷入沉睡100年,而是会精神倍儿棒,活力充沛50年。
其实郁秋染之前就想过用它给郁爸爸来一下子,这样他就可以如约挑起大梁,她则可以继续做无忧无虑的快乐咸鱼。
但这个道具有限制,它的标语是“叫醒装睡的人”,只有在人将死未死时使用才有效。
原书中郁爸爸确实活到了最后,郁秋染还想着中间如果他陷入昏迷之类的,趁机给他用上。
现在正是时候。她借着厚重防护服的掩护,用手中突然出现的小纺锤狠狠扎了一下对方的手指。
纺锤发出一道闪瞎人眼的白光,然后立刻消失了。
外间的医疗团队脸色遽变,还没来得质问郁秋染,就看见郁爸爸眼睛缓缓睁开。
众人都十分震惊地愣在原地。
郁秋染也跟着表演出惊喜的神色。
郁爸爸向来苍白的脸上泛出健康的红晕。他伸手拔掉氧气罩和点滴,精神抖擞地下了床。
看见玻璃墙外的医疗团队要么一副见到神迹的梦幻神色,要么胸前划着十字,还有互相抓着肩膀疯狂摇晃,或者自打嘴巴子怀疑自己在做梦的,似乎精神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郁爸爸疑惑地问道:“小染,他们是怎么了?”
郁秋染沉默了片刻:“或许是以为自己见到了上帝挥洒圣光,一时难以置信吧。”
她不能多做解释,赶紧问道:“话说您现在感受怎么样?”
郁爸爸活动了一下手腕:“很好。”
他凝视了郁秋染片刻:“我知道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你是个神奇的孩子,谢谢你,小染。”
郁秋染看天看地转移话题:“父女之间客气什么,说好了您要替我多辛勤几十年呢。而且,”
她生气地问道:“您怎么能对我隐瞒真实病情!”
这下换成郁爸爸理亏。他咳了一声:“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我先去忙,你在这里好好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