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寅看到苏曼时,嘴边的话被含住一半。
苏曼不清楚这个文件是什么,但既然已经迟了,她又不能说时孟长鹤没及时弄,于是斟酌道,“我知道了,下次会及时打出来给你。”
陆执寅没再说什么,签完字:“出去吧。”
苏曼顺利地将文件签好拿出来,办公室里的同事全都靠过来,“怎么样,顺利吗?有没有挨骂?”
苏曼一一回答:“挺顺利的,没挨骂呀!”
“陆律师看起来心情挺不错的,虽然对这份文件出来的速度不满意,但也没说什么。
陆大律师的心情这还算好?
大家都朝苏曼投来敬佩的目光,“你不怕咱们陆律师呀?”
苏曼摇摇头:“他又不会吃人。”
大家心有余悸:“他虽然不会吃人,但是他骂人呀。”
苏曼想了想:“我不怕挨骂。”
上次因为代理案件冲撞当事人的事儿,她已经被骂得狗血淋头,所以她对陆执寅的表情和所谓的“骂人”都很免疫。
“要不你们把要签的文件都交给我吧,我都帮你们拿进去。”
“那太感谢你了!”结果大家都不客气,纷纷都把要签字的材料递给苏曼。
陆执寅是执行合伙人,每天找他签字的事项很多。加上最近是年检,苏曼每隔一个小时拿着文件进去一次。
办公室里,苏曼安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地监督陆执寅签字。
仿佛是个没得感情的监工!
这是今天下午,苏曼第四次进办公室了。
陆执寅觉得,自己让她反省长教训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差不多了。
更何况,苏曼进进出出这么多次,也算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了。
苏曼准备离开办公室时,陆执寅顺势就这台阶就下来了:“还有没有别的事了?”
苏曼摇头,“没有。”
陆执寅觉得,他都在她给的台阶下来了,苏曼怎么还不知道见好就收。
“真的没有?”
苏曼重新数了一遍材料,“都签完了。”
坚定,“真的没有。”
陆执寅有点郁闷,难道他暗示的还不够明显吗?虽然池丛刃的案子让他很生气,可是他现在已经在暗示苏曼,自己已经不生气了,赶快来找我和好呀!
但是苏曼听不出来,用同事的话说,只有苏曼看不懂老板脸上的晴雨表。
因为在苏曼眼里,陆执寅的脸永远都是下着冰雹。
一直到下班,陆执意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大家在外面也都没走。
赵楠进去两次,发现陆执寅还在写法律意见书,用眼神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苏曼本来已经打算下班了,可陆执寅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包里的电话振动,苏曼瞥了一眼,发现是家里老母亲来的。
她接起电话,小声:“妈——我还没下班!”
苏母:“怎么还没呢下班呀,都快七点了!”
苏曼:“陆执寅还没下班,我怎么能下班呀!”
苏母一听:“什么,你们俩都在公司加班呢?那下班叫上执寅一起来我们家吃饭。”
苏曼:“妈,陆执寅不会去的,你不要老喊人家去咱们家里吃饭,就算他想拒绝,也会不好意思。”
苏母:“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咱们本来就是邻居,他又是你老板,喊执寅回家吃饭有什么。”
苏曼:“那行吧,我待会儿叫试试。”
挂了电话,她走到陆执寅的办公室,轻轻敲门。
陆执寅其实早就没事情了,只不过听到隔壁的苏曼没动静,他以为像下午那样,她还会过来找他,幸好他没走。
这不苏曼又过来了。
陆执寅语气淡淡:“有事?”
苏曼感觉陆执寅应该挺忙的,今天一天都没见他出办公室。
一想自己要叫他吃饭,岂不是耽误人家时间。
陆执寅合上笔:“说吧。”有什么想要和好的话赶紧说吧!
“我妈喊你去我们家吃饭,你要是没有时间的话......”
“有空,走吧。”说着,陆池寅已经起身,拿起手边的公文包。
苏曼:“?”
哎,不是!她还没说完呢!
陆执寅已经先她一步出了办公室,“还不跟上?”
苏曼心想,这老板,怎么说下班速度比她还快?
陆执寅一下班,办公室里气氛一片欢乐祥和,“下班喽!”
苏曼跟着陆执寅后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下班高峰期,要是让别人看见她上陆执寅的车,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你隔那么远干什么?”陆执寅回头望她。
苏曼快走了两步:“我这不是怕别人误会嘛。”
“误会什么?误会你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被这么突然的说出,苏曼的心跳突然加快起来,然后抑制不住地开始脸红。
只听陆执寅继续道:“你放心,没有人会误会我们,大家眼睛又不瞎。”
苏曼:“......”
你就长嘴,天天叭叭叭的。
因为顺路,陆执寅开车带她回家。
保时捷的车头刚调转,还没来得及出车库,只见迎面突然驶过来一辆白色的宝马。
宝马车正对着他们,开着刺眼的灯光下,陆执寅减速后,却见宝马根本不带减速和拐弯,直冲冲地朝陆执寅的保时捷撞了过来。
陆执寅下意识地一手护住苏曼,另一只手猛打方向盘,然后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上。
苏曼整个人都吓傻了,惊魂未定,陆执寅那边的安全气囊已经弹开了,他费力地从驾驶座上下车,然后走到苏曼的副驾驶上,用力的拉开车门。
他大手死死地钳苏曼的手臂上,先是大力地摇晃她,苏曼睁开眼后,看到陆执寅的嘴巴张张合合,耳边一阵嗡嗡嗡。
半晌才回神,耳边渐渐传来陆执寅的声音。
陆执寅的头发早已被刚才的冲击力乱作一团,有几缕搭落在额前,只听他满眼焦急地询问着苏曼:“有没有事。”
苏曼张口,声音断断续续:“没.....没事。”
陆执寅小心翼翼地将她从车里抱出来,慢慢让她依靠在墙边坐着,随后打电话报警。
“曼曼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从宝马车上连滚带爬出来一个人。
居然是时敏。
陆执寅狠狠地骂了句脏话,要不是时敏是个女人,他大概此时早已经挥拳上去了!
方才时敏要撞到陆执寅的车时,才看到车上副驾驶坐着苏曼,紧急情况下她也猛打方向盘,撞到旁边的车上。
陆执寅看着这个罪魁祸首,毫不客气的语气:
“滚!”
时敏也一直在哭:“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伤害你,我以为车上只有陆执寅,我没想伤害你。”
苏曼小声说,气若游丝:“车上有陆执寅你也不能撞呀,不管是谁你都不能撞。”
陆执寅听着苏曼微弱的语气,颤抖着声音问,“哪里受伤了?”
苏曼:“不知道感觉哪里都疼。”
**
晚饭没吃成,因为陆执寅跟苏曼去了医院。
陆执寅外表看起来啥事没有,结果是伤的最重,磕到头,有点轻微脑震荡。
苏曼看起来最严重的,结果只是吓破了胆儿,屁事没有,喝了两口葡萄糖压惊就回魂了。
倒是时敏头上缝了两针。
陆执寅再好的涵养,也被时敏气的说不出来话来。
因为时敏撞陆执寅的原因非常简单,她以为陆执寅是池丛刃的代理律师。
陆执寅:“.....”
冤有头债有主,为什么受伤的是他?
苏曼也挺不好意思,说到底时敏这个烂摊子还是她给陆执寅惹出来的。
后面的事情该走保险走保险,该去公安去公安,苏曼虽然可怜时敏,不过这次也没再多说什么。
时敏一个劲儿的道歉,说她一时糊涂。
陆执寅最后松口了,跟时敏达成了谅解协议,才把这件事摆平。
时敏又是道谢又是感谢,最后又在原地崩溃的大哭起来。
“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池丛刃找来一个律师逼我签一份协议,他说可以把孩子给我,但要要我放弃抚养权,以后他随时随地都可以把孩子接走,我不想过这种心惊胆战,时时刻刻都害怕孩子被人夺走的生活,这才一时想不开,想要报复你们。”
“我没想伤害你们,我只是吓唬吓唬你们,想让你们也体会我的担惊受怕。”
“我太害怕了,池丛刃他不是人,他拿孩子威胁我,要是我签协议,这辈子都见不到儿子。”
听完事情始末,苏曼这才知道,原来池丛刃虽然解除了跟陆执寅的委托代理,但是沿用了之前陆执寅提出来的“要抚养权但不要小孩”的提议
听到这里,说到底今天的祸端还是因为陆执寅之前埋下来的祸端。
**
时敏走后,陆执寅也准备起身,只不过他轻微脑震荡,站起来有些晕,苏曼不放心他开车。
“要不,我送你回家了吧?”
陆执寅却幽幽:“回什么家,阿姨不是还等着咱们吃晚饭呢?”
苏曼:“???”
都这程度了,居然还惦记着晚饭?
显然陆执寅惦记的不仅仅是晚饭,苏父苏母一听说他受伤是因为一个案子,而这个案子的当事人又是苏曼招来的,最后还听说人陆执寅在关键时刻护住了苏曼。
别说了,你苏曼就是个罪人,面壁去吧!
陆执寅在苏家享受着帝王般地至尊VIP待遇,苏曼盯着陆执寅的脑袋,总觉得他是在装的。
刚才在停车场他可一点都没说晕,还把自己从车里抱了出来。
怎么一她家,就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了呢?
“去,给我剥个橙子。”陆执寅坐在沙发上,如同九五之尊一样,指挥着苏曼。
苏曼翻了他一眼,“你没手吗?”
不仅看陆执寅不爽,苏曼还故意拿了一个橙子子,剥出来一大块肉,美滋滋地塞进嘴里。
还没咽下去,就被苏母一巴掌拍的差点从嘴里喷出来。
“你懂不懂点礼貌,怎么不知道给病人剥一个。”
病人?
他哪像病人了!她才是病人,因为陆执寅,她脆弱的心灵受到了不平等对待!
第10章 我的用处有很多。
晚饭将近十点才吃上,饿了这么一会儿,苏曼早已经前胸贴后背,一坐上桌筷子便直奔盘子里的鸡腿,还没来得及夹到碗里,就被苏母先一步夹到了陆执寅碗里。
“......妈,那是我的!”
苏母头也不回地继续给陆执寅夹菜,“什么你的,写你名字了。”
“每次烧鸡都是你吃鸡腿,今天有客人,你就不能让给执寅吗?这都要争,跟个小孩似的,懂不懂礼貌。”
苏曼:“......”
她只不过是要只鸡腿而已。
“给你。”陆执寅将碗里的鸡腿夹到苏曼的碗里。
苏母见状:“执寅,你别让着她,多大个人了连鸡腿都要抢,让她减减肥。”
陆执寅看起来食欲不太高,清冷道:“医生说我需要吃的清淡一些,不宜吃荤的。”
苏母半信半疑:“是吗?”
苏曼也问:“有吗?”
陆执寅面不改色:“是,有。”
苏母改口,“那行,执寅不吃就你吃吧。”
苏曼:“......凭什么他不吃才给我吃。”
苏母:“再逼逼,跟你爸一块吃鸡屁股去。”
苏曼:“......”
因为太晚,陆执寅吃很少,喝了几口汤便就坐在桌旁看着苏曼吃饭。
苏曼不挑食,吃嘛嘛香,抿着嘴巴嚼东西的时候,脸颊鼓鼓的,像个囤食的仓鼠,让人忍不住想戳。
“执寅,这么晚还回市区吗?”
这些年她也听了不少传闻,听说陆执寅工作之后就搬去了市区,隔壁的陆家就剩下陆母和保姆两个人。陆母信佛,平日里深居简出,苏母时常会过去看看,也会跟她说说话,时间长了就知道,陆执寅并不经常回家,母子俩平日里关系疏远,不见多亲热。
苏曼把陆执寅送到隔壁,一进院子就看到了那棵开的郁郁满满的桂花树。她走到树下,抬头往上看了看,不禁感慨,“这棵树都长这么大的,咱们以前种下的时候才半人高。”
陆执寅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苏曼好些年没来过陆家,跟在陆执寅后面一进去就闻到客厅里浓郁的檀香味,紧接着看到客厅摆放着的大大小小许多佛像,咋眼看居然有几分森然。
苏曼站在门口,左看右看,脚步迟疑,“你家怎么变成这样了?”
“进来。”陆执寅开灯,回头叫上她。
“你家里怎么这么多佛像?”
“我妈信佛。”陆执寅的声音波澜不惊。
苏曼脚刚抬进去,正好跟从卧室里出来的陆母迎面对视上,陆母穿的一身深灰色长袍,猝不及防地出现,把苏曼吓一跳,“阿......阿姨好。”
陆执寅看到前面站着的女人,只淡淡说一句:“今晚我住家里。”
陆母喜不自禁,“好。”
苏曼见陆执寅安全到家,就连忙摆手:“我不进去,回家了。”
陆执寅脚步顿了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