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寅:“嗯,就算你问我意见,我也会答应。”
苏曼跳起来给他一个拥抱,“你太好了!”
“我这就跟林阿姨说你愿意接这个案子,她听到一定特别开心。”
陆执寅这才反应过来,“你没答应?”
苏曼得意的小表情,“当然,你都没说同意,我怎么敢随便答应。”
陆执寅失笑,又上前一步,攥住她乱动的手,“你现在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苏曼笑了一声,还不忘拍马屁,“你教的好嘛。”
——
苏曼对林纾的事情这么上心,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林纾是苏母真正放在心底的朋友。
这几年,她也曾不断打听过林纾的下落,一直没什么结果,后来又听到林纾最近遇到的麻烦事,简直像石头一样压在她的心底让她睡不着。
天天反倒是忙着催苏曼去干正事,每天的推拿也都是苏父送她。
接了案子,签了委托之后,陆执寅正式的介入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一审时,林阿姨因为没有钱请律师,所以没有出庭,最后法院缺席判决。
这反而是一个好的消息,一般一审调查的事实和举证,在二审中没有新的事实或者证据一般很难去推翻一审的判决。
由于一审林阿姨没出庭,没提交证据,律师便可以事实未查明,提交新的证据来启动二审程序。
所以当务之急有两个,一个是了解案件的全部事实,归纳对林阿姨有利的陈述。
另一个是搜集新的证据,来证明老教授在订立赠与协议时,意志是清楚的,具备行为能力。
第二点提供新证据推翻来推翻原判决是最难的。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出发跟林阿姨一起前往医院。
这次见到林阿姨的时候,苏曼眼前一亮,相比于之前几次见面时,她今天特地打扮过,衣着鲜艳,脸上带着淡淡妆容。
看到他们,林阿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太自在地解释道,“早上主治医生说他意识清醒了一些,所以我想穿的漂亮一些,让他看到高兴一点。”
苏曼由衷地夸:“很漂亮。”
路上,陆执寅简单地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基本上和苏曼转述的一样,“老教授在赠与时明确提到这里面这套房子处置的费用,留作两人以后的养老费用。”
“另外你能否确定订立这份协议时,老教授的意识是清醒的?”
林阿姨点点头。
陆执寅对事实心里大概有了了解,到了医院后,林阿姨拿着花走进病房。
阳光从玻璃窗透进,窗边的轮椅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望着窗外,背影一动不动,仿佛一座寂静的石像。
林纾阿姨慢慢走近他身边,心情紧张又高兴 ,紧张的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认识她,高兴的是现在有陆律师帮他们了。
“李老师?”
叫了两声,老教授慢慢转过身,他浑浊的双眼逐渐变得明朗,明显是认出她来了,张了张嘴,喉咙里的字眼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越着急却越说不出,急的他哦啊的叫,不停地指着自己的嘴巴,眼睛充满激动。
“不急不急,咱们慢慢说啊——”林纾阿姨慢慢地哄着老教授,不停地让他放松,老教授的眼神一刻不眨地盯着她,仿佛好久好久没见到她了。
“林——纾——”
万般珍重的两个字,老教授终于吐露清楚了,他紧接着问,“林纾,你去哪里了?”
在林纾阿姨的世界里,老教授离上次清醒已经过去十多天了。
而在老教授的世界里,林纾阿姨的离开不过是一小会儿。
自打他恢复神志之后,便不让林纾阿姨离开 ,嘴里念叨着,“不要走,走了就看不见了,不要走。”
苏曼看的心里泛酸,他虽然神志不清,但或许知道,自己之有在神志清醒的时候才能见到林纾阿姨。
他的脑海里有一片大大的四海,死海之间是一小片小岛礁连接成的,他只有拼命地划过每一片死海,才能在偶尔触及岛礁的时候,看上两眼他的心上人。
陆执寅观察了片刻,失望的发现,此刻即使是老教授清醒的状态,恐怕也没有办法出具证人证言了,他虽然能认出林纾阿姨,但却无法正常流畅的表达心里的想法,也就是说他的表达功能已经严重退化了。
陆执寅又翻看了老教授的病例,入院将近一年,老教授的病情时好时坏,开始清醒的时间还算比较长,但逐渐意识越来越不清醒,现在可能间隔十多天,才会清醒那么一两个小时。
只有短短的一个上午,确定无法搜集证言后,陆执寅和苏曼从病房里退出来。
两人一通来到楼下。
楼下的榕树,光秃秃的枝干枯憌着,偶尔有病人坐在下面晒太阳。
冬日的阳光不甚温暖,聊胜于无的照在人的心上,却怎么都暖不到人的心底。
苏曼低着头,她也看到了老教授现在的样子,所以让他作证或者出具证人证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个案子最关键的证据他们拿不到了。
“我们是不是翻不了案了?”
陆执寅安慰她,“有一丝希望都要试试。”
她并不知道陆执寅说的那一丝希望是多大,总之她几乎看不到胜利的可能。
“我只是不想看到他们到无路可退的境地,假如一审判决生效执行的活,林阿姨和老教授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连养老的钱都没了。”
“不会的,相信我一定会有办法。”陆执寅脑子还在不停地运转。
“陆执寅——”
“嗯?”
“如果有一天,我老了,记不得你,你会怎么办?”
陆执寅的思绪终于重新回来,“我不知道,不敢去想这种可能。”这对相爱的人来说,太过于残忍。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记得我,大概我会把你放在只有我一个人能陪伴你的地方,让你重新想起我。”
说到这里他失笑,“一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这样想想好像也很浪漫。”
苏曼撇嘴,“浪漫个鬼哦,我都忘了你了。”
陆执寅好像不是很在意,“我只要自己永远不会忘记你就行。”
苏曼笑着摇头,“要是像教授那样,生病了怎么办?”
陆执寅说,“不会,我可能忘记会自己谁,也不想忘记你。”
苏曼鼻子一酸,“你太可怜了,如果哪天我忘记你的活,你就真的太可怜了。”
陆执寅不觉得自己可怜,如果苏曼忘记所有的事情变成老教授那样。
那她就会变成属于他一个人的苏曼。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5章 告诉你我喜欢的到底是谁
他们在楼下没待多久, 林纾阿姨发短信给苏曼,说老教授又不认识她了。
苏曼和陆执寅抱着最后的希望,打算再上楼去看一眼。
同样是坐在刚才的位置, 老教授此时却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呆呆地望着窗外,即使身边陪伴着的是他最心爱的人,他都无动于衷。
苏曼不忍心看着林纾阿姨眼巴巴唤着老教授名字的样子, “陆执寅,我们走吧。”
陆执寅凝神观察了片刻,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后将刚才调阅的病例资料翻出来, 厚厚的一沓资料, 他一手托着,另一只手快速的翻动。
“怎么了?”
“你去把主治医生叫过来。”他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苏曼意识到陆执寅可能发现了什么, “好,你等我一下。”
主治医生过来后,陆执寅翻出病例中折叠起的那几页。
“关于教授的行动能力测试, 最早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刚入院没有多久, 那时他的阿尔茨海默症的症状还不明显,我们根据他的肢体反应,初步诊断他是帕金森。”
陆执寅眼神变得笃定, “所以按照前后顺序,教授是先是行为能力受限,表现为四肢无法协调控制,之后来医院治疗并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症。”
主治医生点点头, “可以这么说,行动能力受限算是他病症的早期反应, 之后在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后才确诊。”
陆执寅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意,“谢谢。”
医生一走,苏曼忙问他,“你发现什么了?”
陆执寅:“算是一个好消息,根据教授病症的时间推理,他是四肢不协调在先,随后来医院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症,并且逐渐意志变得不清醒。”
说完他看向苏曼,拿出手机翻出赠与协议的图片,“这张协议一定是老教授在毫无病症的时候写的,我们提出笔记鉴定,第一鉴定这份协议的大概时间,第二鉴定老教授在写这份协议时,四肢正常,不是在不协调的状态下写的。”
她眼睛一亮,瞬间也恍然大悟,“我这就告诉林纾阿姨。”
陆执寅叫住她,“先别,等我们二审程序启动了再说。”他看向那个笑着面对生活加施给她一切苦难的女人,“不要让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陆执寅——”苏曼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林纾阿姨,“我以为你会很自信的地说你一定会赢呢。”
陆执寅摇摇头,“就像医生没有办法给自己亲密的人做手术一样,律师一旦对案件带有个人情感色彩在里面,就会考虑更多。”
对上苏曼疑惑不解的目光,陆执寅说:“简单一句话,我也怕输。”
苏曼跟上去,“这可不像你呀,陆大律师,你的自信呢?”
陆执寅想了想,“以前那些案子都跟我个人没关系,无论输还是赢,我拿的律师费都一分不少,所以我不怕输。”
“你怕输一定是因为林纾阿姨是我妈的的朋友,你看在我妈的面子上,不好意思打输了。”
陆执寅笑笑,牵着她的手,走在医院长长的走道上。
“是啊,我还怕你哭鼻子。”
苏曼:“开玩笑,我才不会。”
——
林纾阿姨的案子两人总算是有了思路,跟陆执寅谈论完诉讼策略和思路后,她连夜写好了上诉状。
她现在慢慢喜欢上和陆执寅在一起的感觉,不仅仅是生活,包括工作。
陆执寅的办案经验丰富,再复杂的案件到他手里总能一针见血的找出问题关键,和案件的争议焦点,可以说能够在全面掌握事实的前提下更能针对性的为委托人争取最大的利益。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愿意,陆执寅会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
除了案件的开庭经验外,陆执寅更侧重让苏曼学会更多的庭前准备的技能。
类案检索,证据搜集,发条检索甚至会寻找案件承办法官以往的办案思路,以此来教给苏曼如何在庭前阶段就能够让案件提高到50%的胜诉率。
“记住,虽然案件的定性最后要依据案件事实和证据,但并不是所有案件的事实都能够查清楚,原被告都会撒谎和隐瞒对自己不利的事实,那么在案件事实调查不清的情况下,如何才能打赢一个案子,最重要就已经不是法律本身,而是法官的主观心断。”
“当法官认为某一方是正义的,那么会想办法去引用法条。”
“但法条是死的,法官是活的。法条是冰冷无情的,但法官能够被打动。”
每次讲解起专业知识的时候,苏曼总是会在陆执寅的身上看到一种庞然的影子。
每次遇到让她动摇或者不确定的事情时,陆执寅给她的感觉,永远都是充满坚定的。
他坚定的选择一个立场后,便会义无反顾的挖掘和站定下去。
苏曼忍不住问,“陆执寅,你有没有做过让你后悔的事情 。”
书桌的另一头,陆执寅抬起眼神,淡淡的,在她的脸上一扫而过,“怎么这么问?”
“好奇,有没有过嘛?”
他像是没听到,并不回答。
苏曼只是一时兴起,也没有一定要有个答案。
陆执寅把她的上诉状从头到位,从标点符号到法条引用,从格式排列到措辞语句,改了一遍。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你这网红风的文书写作,跟谁学的?”
苏曼有点心虚,态度不由端正,坐好,“团队的魏律师教我,他说我以前写的文书太死板了,不能打动法官。”
不得不说,以陆执寅严密谨慎的风格来说,苏曼的文书写作简直是在他的神经上起舞。
“你考不考虑,换个老师教你。”
苏曼:“换谁?其他人我也不熟啊。”
陆执寅心里想:难道我们的关系还不够熟吗?
他眼神未动,这么一直盯着她。
苏曼被盯得恍然大悟,立刻拜师学艺,“要不你抽空教教我?”
陆执寅故意:“苏律师,你想了这么久才想到我,显得你一点都不诚恳啊。”
苏曼诚恳,并且大彻大悟,“错了错了,教教我。”
陆执寅佯装没被打动。
他这副傲娇模样,在苏曼看来,就是缺少社会主义的爱的教育了。
苏曼起身,关上门,然后绕过书桌,在陆执寅的身边绕了两圈。
最后还是陆执寅先没把持住,一把将她拽到了身边,有点无可奈何,“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厉害?”
苏曼忙摇头,“厉害,你在我心里特别厉害。”
“那你为什么没想到我?”说着说着,居然带上一丝委屈。
苏曼心被这句话颤的稳都稳不住,一下觉得自己都应该以死谢罪了。
“想到了想到了,我天天都想你呢,心里装的都是你,睡觉工作开车,脑子里都是你,一秒不见你就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