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声音渐渐消散了,五条雪枝闭上眼睛,错愕如滔天洪水,瞬间覆没了她的神智。
他居然是这么想的?
顺平他……
“……和歌子也要杀了我吗?”
一个虚弱的男声忽然直直穿入她的耳畔,五条雪枝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面前的场景不知何时又一次变幻了。在前方不远处的犄角,濒死的夏油杰狼狈不堪地栽倒在地上,嘴角渗着血,正一脸释然地看着她。
“真狼狈啊……”
他翻了个身,将后背靠在血迹斑斑的墙面上,眺望着天空。
“你的御守为我护住了心脉。”
他说:“可惜辜负了你的心意,如今的我,大概也只能苟延残喘几息不到了。”
“和歌子……你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
“那么幼稚的理想,我又何尝不知它不会实现呢……”
夏油杰吁了口气,疲惫地说:“我累了,这个世界看不到一丝曙光……”
他安静地合上了眼睛。
……
夏油杰死了吗?
一股推力突然自身后传来,白发青年将她一把按在墙面,绷带顺着鼻梁滑了下来,没有一丝掩饰的蓝色眼睛凶狠而决绝。
他看着她,眼眶一点点洇上了红色。
“他为什么会……”
他断断续续地说:“他最后都没有责怪我一句,为什么会这样……”
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收紧,青年最终露出脆弱的神情,他抱住了她,任由自己将头埋进了她的脖颈。
“和歌子……他死了……”
湿热的泪水悄然滚了下来。
……
……
醒来的时候大脑还有些空茫,五条雪枝揉了揉眼睛,将麻木的头脑从高度活跃的梦境状态中解救出来。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昏昏沉沉地接了杯直饮水喝下,起身冲了个澡,换好校服,五条雪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宿舍里走了出来。
上午的课在第二节 ,这会儿校园里十分安静,清晨的微风轻轻拂过五条雪枝的脸颊,她眯了眯眼,将梦中光怪陆离的画面从脑海中擦掉。
梦里的情况并不适应夏油杰现在的想法,她根本没必要替他瞎操心,况且他们之间不过是合作关系,还没有亲密到可以分享私事的程度,至于顺平……
她会找时间和他好好谈谈,希望他的真实想法不是那样的,不然的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走进古朴雅致的教学楼,沿着楼梯上了二楼,五条雪枝郁闷了片刻,还是叹了口气,敲了敲教师办公室的大门。
“咚咚咚……”
她敲了三下。
办公室内一片安静,五条雪枝皱了皱眉,刚要再试一次,门忽然打开了。
五条悟正坐在办公桌上,手里拿着个游戏机,全情投入地打着游戏,见她进来,他挥了挥手,大门无风自动,咣当一声合上。
“坐,先让我打完这盘游戏。”说罢,他继续用功,对着游戏机发力去了。
五条雪枝找了个椅子坐下,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打到兴头将墨镜摘下来扔到沙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话说回来,五条悟的墨镜长得那么黑,他平时看人究竟是怎么看的。
却见专心于游戏的男老师一边飞快操作,一边自然地答道:“是咒力成相了,笨蛋。”
“……”呵呵,她也只是随便问一下。
办公室内逐渐恢复了平静,只有游戏机里叮叮当当的提示音宣告着这里有人存在。直到五条雪枝耐心告罄,决定提前溜走的时候,某位不务正业的男教师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放下手里的ns,他弯了弯唇,笑眯眯地说道:“雪枝还知道来见我,老师很荣幸呢。”
是吗……她一点也看不出来。
“不过说起来,雪枝是不是应该主动和老师交代一些事呢。”
五条悟凑近了一些,嘴角的笑意亲昵而凉薄:“比如说,十年以前的雪枝欺骗无辜男子高中生感情的事。”
“……”
“……你是认真的吗?”五条雪枝的眼皮抽搐了起来:“你是真的觉得十年前的你有资格自称无辜男子高中生吗?”
她的脸揪到了一块,就像刚刚吃了柠檬一样:“说实话,有点恶心。”
“……”五条悟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不要转移话题。”
他鼓了鼓脸,没有被墨镜遮盖的帅气童颜看上去惊人的稚气,就好像光阴完全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刻痕一样。五条雪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缓过神,心脏忽然猛地一滞。
对方离的很近,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打量着什么。不知为何,五条雪枝想起了昨夜的梦。
呼吸屏住了片刻,她有些无奈:“你还想看多久?”
“多看一会儿,总归是我占便宜。”五条悟淡淡地说。
“昨天那个杀人的咒灵是你麾下的吗?”
五条雪枝没想到他的话题跳转地那么快:“是。”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的眉头拧了起来:“诅咒之物出自人心,总有一天会超出你的控制,和歌子,祓除他吧。”
“……你也像高层那些烂橘子一样,觉得【巽】是威胁吗?”
“……”
五条悟叹了口气。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戒备你。”
他的目光冷硬而温柔:“这是对你的尊重,和歌子。”
五条雪枝的神色放缓了些:“我知道。”
在这方面他一直做的很好。
——从未动摇过立场,从未因为对她产生私情而影响自己的判断,与其说五条悟受到了她的吸引,不如说他在通过她补全原本缺失的人生。
这条世界线的五条悟没有经历过天内理子之死,唯一的坎坷是挚友的叛逃。他原本应该成长的更慢一些,是和歌子催化了他。
“作为对手,我深深地欣赏你,但是也只有作为对手,我才会正视你,老师。”
她看着他,眼底闪着复杂的情绪:“被同一个人戏弄两次的感觉怎么样?”
“……”
五条悟没有说话,少顷,他摇了摇头。
“你真厉害,我说不过你。”
“如果真要问我感受的话,那我告诉你。”
他抓住了她的手,解除了无下限,将它贴近自己的心脏。
“这里,很不甘心。”
“每次见到你,不甘心的情绪都会加深一层。”
那是从青春期开始草蛇灰线的恶果,随时随地提醒着他,神明般强大的五条悟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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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条世界线的5t5的确是这样,没有经历天内理子的死,和杰也没有走到不死不休的程度,他的成长和自我觉醒原本会稍慢一些,而对于这个5t5来说,屑女主不仅是失败的初恋,意味其实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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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五条雪枝一动不动(12)
五条雪枝叛逃了。
这个消息经由五条悟宣布之时, 几乎没有一个人敢相信。
“不是吧……今天是愚人节吗?”虎杖一脸无语地开口:“老师你在开什么玩笑?”
“没有开玩笑哦。”
将一旁气急败坏的野蔷薇压了下去,五条悟难得没有调侃他们,语气淡淡地开口。
“高专已经下来通知了, 判定结果如下:五条雪枝, 女, 17岁,咒术高专一年级生, 三级咒术师,其真实的身份为地下组织【巽】的话事人。现经资料修正, 判定其为特级诅咒师, 能够操控多名特级咒灵, 其术式为……咒灵操术。”
在提及“咒灵操术”四个字时他的神色有些微妙的嘲讽, 不过很快, 那分嘲弄之态便从他的脸上消失:“当然, 上头的话也不能全信, 至少有一点是已经确定证伪的,雪枝的咒术可不是什么咒灵操术。”
或者说,她使用的根本不是咒术。
那些固步自封的老家伙真是越活眼界越狭隘了。
五条悟扬了扬眉:“我来这里也是给大家提醒一句, 雪枝的真实实力很强,至于别的,你们自己考虑吧。”
说罢,他顿了一下, 对着从刚才开始便一言不发的惠点了点头:“惠,你跟我过来一趟。”
走到教室外寂静无人的楼梯口,五条悟从兜里掏出一个御守, 递给了惠。
“这是她留给你的东西,她说, 如果你要怪她就一直责怪下去吧。”
【“如果他要怪我就一直责怪下去吧,毕竟是我欺骗在先,我没有资格请求他原谅我。”】
回忆中少女的声音让五条悟的眉头下意识蹙了起来,他拍了拍惠的肩。
“无论发现了什么都不要失去自己的判断,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
“老师……”
惠握紧了手中的御守:“她为什么……”
“别问我,老师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五条悟大大咧咧地说道:“毕竟我也是受害者啊,完全搞不懂你们这些青少年的想法。”
这样说着,他的目光却有些复杂。和歌子选择叛逃是情理之中的事,如今【巽】被推到风头浪尖上,他们立场相悖,以她的脾气没在临走前坑他一把已经是讲情分的表现了。
他在鹫尾和歌子身上栽了那么多回,如今那个女人说走就走,丝毫没有顾及他的感受,想必此刻正在心里偷笑吧,终于破罐子破摔,能够光明正大地脱离咒术高专,还会有什么顾虑呢。
他叹了口气,看向鹫尾惠的目光忍不住带上了一丝同病相怜:“惠,女孩子这种生物可是很难搞明白的,从老师的角度劝你一句,还是及时止损吧。”
毕竟,那可是你的前任小妈啊。
***
五条雪枝觉得神清气爽。
她终于不用整天在五条悟面前装好学生了,不管当初是出于什么考量,总之现在的她完全没必要继续伪装下去。
考虑到过去的情分,她单方面撕毁五条家的协议,就当是帮五条悟减轻一下外界的负担。如今【巽】已成为咒术界高层的眼中钉,似乎就连真人的账也被记在了她的头上。
这个锅她是不背的,真人那种有害垃圾谁沾上谁恶心,也只有那个居心叵测的假夏油才会暗搓搓拉他入伙。
不过说到假夏油的事,上次和顺平的谈话还没有把事情说清楚,之后又做了那个光怪陆离的梦。说实话,五条雪枝对于这件事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抵触。
还有甚尔。
她真是怕了他了。
她隐隐有些在意,之前那家伙说的禁欲十年真的可信吗?虽说修炼神道的确能够降低人的欲.望,可是单看鹫尾甚尔那副色气十足的样子,怎么看都和清心寡欲没什么关系吧。
虽然他的吻技……的确生疏了很多。
想到这儿,五条雪枝的脸颊忍不住红了一下。
很好,基地暂时不想回去,高专已经叛逃了,东京这边的事务还很繁琐,现在就回白神山不是个好主意,所以她只能……
“嘀嘀——”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五条雪枝瞄了一眼屏幕,是夏油杰。
“莫西莫西?”
“你叛逃了?”
电话那头的男声隐隐带笑,五条雪枝挑了挑眉。
“是啊,怎么了?”
“既然如此,不如过来帮我吧,和歌子。”夏油杰的语气十分轻快。
帮他吗?
她不期然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眼底流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怜悯,嘴角却轻轻弯了起来。
“好呀。”
……
……
***
夏油杰的据点坐落在东京郊区一处废弃庙宇。
如今的世代,白神教已经成为关东中生代大量信奉的宗教,其影响力之大,甚至受到了执政党的推崇。可以说夏油杰白神教主的潜在地位丝毫不逊色于政府的某些官员。
这其中有风间的功劳,但更多得益于夏油杰得天独厚的操心术。
夏油杰是一位共情极高的诅咒师,在他还未叛逃之前,秉持正论的他非常厌恶邪恶,希望亲手捍卫社会的公正,保护遭受诅咒迫害的弱者。
而这一切情感,在他堕入黑暗之后变得更加极端,他将诅咒食于腹中的做法与其说操控了咒灵,不如说更像一种宗教意味十足的牺牲——如此压抑环境下催生出的诅咒师,必然是洞悉人心的操心手。
至少在这点上,五条雪枝从来不会班门弄斧,称自己比他更了解人类。
她踏着异常轻盈的脚步走进白神教的据点,进出并没受到多大阻拦。一路顺着指引来到总坛会客室,夏油杰早已身着袈裟,在那里等候多时。
“我曾设想过很多次你过来的场景。”
见她出现,白神教主露出了意外真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