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瑾神色淡淡,“举手之劳,不必了。”
可江修像是听不懂话似的,仍杵在慕念瑾跟前,“慕小姐,得了人恩情总是要报答,还请慕小姐不要让我为难。若慕小姐有其他想法,尽可以说出来。”
这会儿报了恩,省得日后这位慕家大小姐找上门挟恩以报。
为难?
慕念瑾勾了勾唇,她才是江修的救命恩人,可江修这番话,倒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既然如此,慕念瑾就不客气了,“你执意要报恩,书肆所有的书籍我都看上了,江世子可要全部买下来给我?”
江修没料到慕念瑾会这样说,他面上涌出一二分薄怒,“慕小姐,我是真心实意要感谢你,便是慕小姐不在意,慕小姐也勿要戏弄人。”
“这就没意思了,不是你说的要报恩要给我支付银子的吗?”慕念瑾不紧不慢扫他一眼,“我可没让你报答,是你主动开口的。江世子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没办法报恩,是你出尔反尔不守信在写,倒是怪责到我的头上了!你若是这般不讲道理,我可要让书肆里的客人评评理了!”
江修一噎,这慕念瑾果真是伶牙俐齿,难怪瑜儿会被她欺负。
他自然不敢让那些客人评理,“是我的不是,还请慕小姐原谅。”
一个见她不在慕府了才凑上来的便宜弟弟,一个自视甚高表里不一的江修,这两人真是没意思透了。
原谅,那是不可能的。
慕念瑾懒得把时间浪费在这两人身上,她径直越过江修和慕则绪,去到一旁挑选话本子。
慕念瑾今日穿了一身碧色襦裙,将她莹白如玉的肌肤完全露出来,襦裙层层叠叠,飘逸婀娜。
这碧色裙裾绣了一朵巨大的夏荷,红花绿叶,走动间少女步履款款,似是亭亭玉立的荷花从清澈的水中探出来,缓缓绽放,清新脱俗,为这炎炎夏日增添了几分凉爽。
望着慕念瑾袅娜的背影,江修突然问道,“则绪,你大姐姐回京后可曾见过我的面?”
“没有吧!祖母寿宴那天,你是男客,大姐姐又没见着你。后来,云薇姐姐办了赏花宴,好像给大姐姐也递了请帖,但她那天应该也没见到你。”慕则绪想了想,“江大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江修缓缓摇头,若有所思。
按理说慕念瑾回京后这是第一次与她见面,可他总觉得,慕念瑾对他好似有些敌意。
慕则绪又问道:“对了,江大哥,你找我做什么?”
江修拿出一个红漆盒子,“你我就要去松岳书院,再过几天就是瑜儿及笄的日子,到时候我赶不上,这锦盒里的东西,是我提前给她准备的生辰礼,劳烦你替我转交给瑜儿。”
*
这天,江寒恕去靖勇侯府商讨正事,靖勇侯留他用膳。
席间,周氏打听着,“寒恕,你姑母怎么把慕家大小姐留在府里了?”
“姑母嫌一个人住着冷清,便让慕小姐陪她说说话。”江寒恕没有多说什么。
“那慕家大小姐我见过几次,是个蕙质兰心的。”周氏道:“等闲姑娘可入不了你姑母的眼,没想到她把那慕小姐留在了府里。只是,听说慕小姐及笄那日,其他慕家人都没进去魏国公府的大门。”
周氏纠结地道:“慕府两个姑娘及笄的日子相差不久,张氏还想让我给瑜儿当赞者。”
江寒恕随口问道:“二嫂答应了?”
周氏回道:“瑜儿那孩子也算是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我便答应了。但出了这等事,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都是些小事,原本江寒恕不会插手这种事情,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和慕念瑾有所关联。
他淡声道:“二嫂还是少和慕家人来往为妙,那慕家人尽是些拎不清的。”
周氏脸色变了变,能让江寒恕说出这种话,不知那慕家人是怎么得罪他了?
江修回府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江寒恕。
他快步迎上去,“小叔。”
江寒恕出声道:“回来了。”
江修犹豫一下,“小叔,最近外面有些您的消息。”
江寒恕问道:“什么消息?”
“说小叔您一大清早去慕府接慕家大小姐,太…太看重那位慕小姐了。”京城世家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盯着江寒恕一举一动的人不少,他做了什么,自是很快就会传出去。
江修忍不住道:“小叔,那慕小姐不过是有几分姿色,往往越好看的女子,越是心肠歹毒,江夫人喜欢她,说不准她就是故意讨好江夫人的,好有其他什么打算。”
江寒恕面无表情,“你可亲眼见到她去讨好姑母了?”
明明江寒恕没有什么表情,也没说什么重话,可他这副不怒自威、矜贵威仪的样子,让江修心神没来由慌了几分,“这…这倒是没有。”
便是江修和慕念瑾有婚约,但他哪里有资格这样点评慕念瑾,不自量力!
江寒恕冷声道:“江修,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应该知道君子不背后论人长短的道理。对着一个女子肆意诋毁,岂非君子所为?”
“不仅仅这一件事,等遇到朝政大事,你也要这般不辨真假妄议妄传吗?读了这么多年的圣人书,流言你记得不少,可书里的道理你记下了几个?”
作者有话要说:又短短的一章,小可爱们晚安。
第36章 、去松岳书院
明明江寒恕与他年岁相差不大,可江修与江寒恕站在一起,他总觉得自己处处差江寒恕一头。
江寒恕的那番话,语气并不重,然而,比劈头盖脸骂他一顿还要让他难堪。
江修脸色微红,他低下头,羞愧地道:“小叔,侄儿知错了。”
江寒恕看他一眼,没多说什么,“进去吧,你爹娘在等你。”
江修与慕念瑾有婚约,然江修这样的性子,哪里适合慕念瑾呢?
呆呆望着江寒恕离开,直到彻底看不到江寒恕的身影,江修才进去府里。
今个慕念瑾还救了他一命,可他却在背地里说这样过分的话,难怪江寒恕会训他,确实是他不对,他不应该对着慕念瑾妄议妄传。
见江修进来屋子,周氏让他过来,“修儿,我问你,你对慕家的小姐怎么看?”
江修不知周氏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件事,他答道:“瑜儿妹妹单纯天真,性格也好,是个好姑娘。”
周氏又道:“那你认为慕家大小姐怎么样?”
江修眉头微皱,“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我儿子,眼看你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有什么话我便直说了。”周氏脸色沉了沉,“前不久云薇在府里举办赏花宴,那天你是不是和瑜儿私下见面了?”
江修一时没有出声,他没想到周氏会知道这件事,过了会,他才道:“是。”
“娘,儿子心悦瑜儿妹妹,恰好瑜儿妹妹也快及笄了,等她及笄,娘去慕府提亲吧。”
周氏吃惊地盯着他,“修儿,你知不知道念念还未出生的时候,我和你张婶婶给你们俩定了娃娃亲?”
江修一怔,“娃娃亲?”
“是啊,我没嫁给你爹的时候,我们周家和张家离得不远,我和你张婶婶关系还不错,在你还小的时候,我们给你们俩定了娃娃亲。”周氏解释道:“若你张婶婶肚里的孩子是姑娘,长大后就嫁进咱们靖勇侯府,若是儿子,那就不提这件事了。”
“后来,你张婶婶生下了念念,当年的约定自然是不能轻易反悔。修儿,和你有婚约的是念念!”
“娘,您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陡然知晓此事,江修一时半会儿并不能接受,“我心里只有瑜儿妹妹,便是娶妻,也不会是慕念瑾。”
“你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周氏拉下脸,“最初,娘觉得瑜儿是个好姑娘,可这几次,她做的一些事情,不似面上那般单纯没有心机,我也交代你妹妹让她和慕念瑜少些往来,总归,你也和她少些往来。能嫁进靖勇侯府的,绝不会是慕念瑜那样的姑娘。”
年轻人总是不听长辈的话,以为长辈在棒打鸳鸯,江修也是这样。
“娘,我和慕念瑾根本就没见过几次面,便是要娶亲,我也只娶瑜儿妹妹。怕是娘对瑜儿妹妹有什么误会,才会对她没什么好印象,瑜儿不是那样的人。”
周氏气得不行,但她也知道一时半会掰扯不清楚,她无奈地道:“罢了,先不说这件事了,你收拾收拾行李回书院吧,眼下功课要紧,其他事以后再说。”
*
慕念瑾及笄后不久,便轮到了慕念瑜。
日子越近,慕念瑜心里越慌,“娘,周婶婶一定会来我的及笄礼吗?”
慕念瑾离开慕家去了魏国公府,这段时间整个慕家成了京城世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丢人都不数不清丢了多少次了。
张氏神情憔悴,哪里有心思在意慕念瑜及笄的事情?
听她这么说,张氏勉强提起精神,“我和她提过了,当时她也应下来了,应该会来的。”
慕念瑜慌乱的心静下来,但那股子害怕还藏在心底,如今慕念瑾有定北侯和魏国公府撑腰,她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情。
慕念瑜双手紧紧攥着,一个盛大而热闹的及笄礼,是许多女子的期盼,就算她找不到像魏国公夫人那样的贵人,也不能被慕念瑾比下去。
及笄这天,慕念瑜特意精心打扮,只是她在门口等了半天,平日与她交好的贵女都不见影子,只零零星星看到几个人出现。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笑,“罗瑶,还好你来了。”
罗瑶父亲官职并不显赫,但她的大伯是当世有名的大儒,如今还是松岳书院的山长,桃李满天下,十分有名望。
水涨船高,想要和罗瑶攀附交情的人也不少。
罗瑶随手把贺礼递给丫鬟,急忙问道:“瑜儿,你大姐姐是真的得了魏国公夫人的喜欢吗?”
慕念瑜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那抹笑,就这么凝在了嘴角,所剩不多的好心情也彻底没有了,像是一盆冰凉的水泼在了心头。
今个是她的好日子,然而其他人见到她的那一刻,张口闭口就向她打听慕念瑾。
这是什么个意思?她就这么没存在感?
慕念瑜一张脸拉下来,“我不知道。”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罗瑶有些失望,但她也没继续问下去,左右看了看,“今个谁来给你主持及笄礼啊?”
“靖勇侯夫人。”提到这个话题,慕念瑜脸色好了些,“周婶婶待我很亲和,很早之间她就答应了。”
靖勇侯周夫人,地位倒是不低,不过,和魏国公夫人比一比,那还是差了些。
罗瑶没了继续打听的兴趣,她直接入了席。
慕家准备的宴席不少,可吉时都快过去了,没有几桌坐满的。
等的时间长了,有人心急,“张夫人,这吉时都要过去了,你们府里二小姐的及笄礼还办不办了?”
张氏急忙道:“自然是办。”
慕念瑜也忙补充了一句,“各位再等等,周婶婶许是路上耽搁了,马上就会来的。”
她话音刚落下,只见小厮匆忙跑进来,“夫人,二小姐,周夫人传话来,她身子有恙,怕过了病气,不便过来,这是周夫人给二小姐的生辰礼。”
周氏之前答应了,现在又反悔了,为了补偿慕念瑜,她送来的贺礼很是贵重。
可慕念瑜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唰的一下,她一张脸生出热意,像是被烈焰灼伤,火辣辣的疼。
她前脚得意洋洋告诉别人周氏会主持她的及笄礼,后脚她就被打脸了,到头来周氏连人影都没出现。
罗瑶走过来,“你不是说周夫人会给你主持及笄礼吗?”
慕念瑜咬着唇,一张脸成了猪肝色,“我…我……”
这段时间,她出过不少次丑,丢人的滋味她尝了不少,她原本以为不会再有慕念瑾及笄那天更让她难堪的时候了,没想到,总是有更让她丢人的事情发生。
罗瑶话里带着些不屑,“你姐姐能让魏国公夫人亲自替她办及笄礼,听说还是定北侯把她接到魏国公府去的。同是姐妹,怎么周夫人恰好在今天生病了?”
周氏说是身子抱恙,但实际情况如何,在座之人又不是看不出来!
是以,等慕念瑜寒酸得不能再寒酸的及笄礼结束后,那些宾客没夹几筷子菜,陆续找借口离开了。
什么盛大,什么热闹,统统是假的,现实是根本没有几个人来参加她的及笄礼。
望着稀稀落落不见几个人的宴席,慕念瑜受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她曾经趾高气扬在慕念瑾面前显摆,不曾想,到最后丢人的只有她一个。
慕念瑾还说她及笄这天是不是好日子还不一定,还真让慕念瑾说中了。
她就像是个笑话,不,应该这么说,她已经沦落为一个笑话了。
在慕府她没有了地位,经过今天这一遭,外面嘲笑她的人又要多不少。她的名声和尊严,这是硬生生被人踩在了地上!
慕念瑜在及笄这天出了丑,这件事又传开了。
便是慕念瑾没主动打听过慕家人的消息,也会有人对她提几嘴。
一位贵女笑着道:“慕小姐,当日你不在场,你是不知道慕念瑜那脸色有多难看!哎呦,想想就尴尬,要是我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怕是没脸见人了。”
“小时候我和慕念瑜闹了矛盾,她看见有人来了,就赶紧哭起来,让别人误会我对她动了手。就因为她,那一次我爹娘狠狠训了我一顿。这仇我可记着呢,终于看到慕念瑜出丑了。”
慕念瑾轻轻笑了笑,如今她不在慕家,慕念瑜该开心才是,可是,有些东西本就不属于慕念瑜,她费心筹谋,也只是适得其反。
若慕念瑜以真心对待周氏,周氏说什么也不会那样下她的面子,说到底,还是慕念瑜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