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不飞升了——松影明河
时间:2021-08-19 09:43:29

  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需要解释清楚。
  这不单单是关乎自己日后的感情之路顺利与否,还关乎到一个女仙心底最美好的期望能否保住。
  他诚恳地说:“我方才之所以震惊,不是因为你脸上的疤痕,而是震惊于何人如此狠毒,竟然使出这样的手段。”
  “当真?”辛薇半信半疑,眼中却又莫名的渴望在闪动。
  “当然是真的。”陈蒿句句肺腑,“一瞬间的震惊之后,我就觉得,是谁伤的你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一直忍受着这样的痛苦,我却一无所知。”
  这一次,辛薇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里,将他也眼中的疼惜一览无余。
  她想:真好啊,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这样爱着我。
  她又想:可惜呀,我们却马上就要分开了。
  心中百转千回,辛薇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你不用自责,这本不是你的错。再者说,阿蓁已经为我取回了解药,等这些血痂掉光了之后,我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陈蒿满脸欢喜,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辛薇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你不是来和我道别的吗?如今分别的话也都说清楚了,你还不走?”
  被她直接赶走这种场景,陈蒿也是预料过的。
  但那是在辛薇完全不接受他的情况下,因羞恼而赶人。
  如今,辛薇分明也是喜欢他的,也回应了他,又为什么要急着赶自己走呢?
  陈蒿一脸懵逼,呆呆傻傻地看着辛薇。仔细看他眼睛,里面还藏着一丝委屈。
  辛薇“噗嗤”一笑,“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呢?”
  见她笑了,陈蒿也笑了。
  然后,他就见辛薇叹了一声,说:“我这半生,总是失去的多,得到的少。因此也不免喜聚不喜散。
  等你走离去时,我是肯定不会去送别的。所以,你趁现在就走。
  我今日先伤心过了,这样等你真的要离开时,就知道我没有再伤心了。”
  陈蒿沉默了片刻,说:“我们还不曾一起起出去转过?”
  说着,他起身拉起辛薇,“走。”
  正因为富阳城鱼龙混杂,坊市也格外热闹。不但道路两侧开满了店铺,路边上也有许多蒙着各色斗篷的摆摊人。
  他们的斗篷都是特制的,可以隔绝神识的窥探。
  而他们卖得东西也也是两极分化,要么是以假乱真的赝品,要么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宝物。
  至于是真是假,都得靠买东西的人自己的眼力分辨。
  但不管是哪一种,卖东西的人都很需要一件这样的斗篷。
  前者是防止被人抓到打死;后者是防止被人跟踪,杀人夺宝。
  虽然坊市自有规矩,但这世上永远也不缺少那些不守规矩,甚至是妄图打破规则的人。
  两人根本没有买东西的心思,就手拉着手在坊市间漫无目的地闲逛。
  不知何时,两人默契地松开了挽在一起的手,走着走着,成双成对就变成了形只影单。
  直到阿莲小心地提醒,“娘子,陈公子不见了。”辛薇才猛然停下了脚步,眼泪夺眶而出。
  “娘子?”
  阿莲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辛薇蹲在地上,埋着脸失声痛哭。
  周围的行人先是吓了一跳,诧异地看了蹲在地上痛哭的女仙一眼,很快就若无其事地各走各的了。
  ——对于它们修行之人来说,突然顿悟或者是突然走火入魔,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都很正常,没什么好看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辛薇抬起头擦了擦脸,才一边抽噎,一边在阿莲的搀扶下,逐渐远去了。
  等她们走了之后,一直跟着辛薇的陈蒿才从拐角处现出了身形,再次跟上辛薇。
  直到辛薇进了富阳行馆,他才转到辛薇的后屋窗户处,望着禁闭的百叶窗怔了许久,才红着眼眶,化作青光转身离去了。
  ——
  君缨回来的时候,辛薇还在发呆。
  她把阿莲叫到一边询问,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一天之内,辛薇就经历了从被表白到回应再到分别的全过程。
  君缨叹息了一声,交代阿莲,“这时候想必她心里正恼我呢,我劝她只会适得其反。你多看着她点,适当地劝一劝。”
  然后,她又细细交代了该怎么说。
  不得不说,阿莲写起话本来人物对话丝丝入扣,入情入理。但一转换到现实里,她就立马抓瞎。
  她就不想劝辛薇吗?
  当然想,她比谁都想。
  甚至于,阿莲心里还有些埋怨陈蒿:你说你都要走了,干嘛还要对我家娘子说这些呢?这不是徒惹人伤心嘛!
  但她也知道,这种话可不能在辛薇面前说。
  如今有了君缨的话术赞助,她心里就有底多了。
  见她神色逐渐自信,君缨对辛薇放心了些,心思就又转到了今日她出门之后的所见所闻上。
  想到那些底层修士的现状,她心里就闷得慌,跟阿莲说了一声,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就在今天之前,她还觉得自己的命运已经足够悲惨。
  毕竟少年丧父丧母,落难冰封五千载,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又流落江湖,身负血海深仇却不得不看着仇人逍遥。
  但今日她才明白,在活着都是奢望的时候,什么仇呀恨呀,全都是不中用的东西。
  它们是能当功法呀,还是能当灵药呀?
  都不能。
  就只能让背负这些的人,显得更可怜而已。
  君缨坐在躺椅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夜,突然就生出了一种写话本的冲动。
  上一次,她因写了一部《登高楼》而瓶颈松动,进而晋阶玄仙。
  当时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候仔细琢磨之后,才隐隐约约有了些头绪。
  也就是从那股时候起,她对自己笔下的文字,多了一种莫名的敬畏,《与江山》的第四卷 写了一半,她却不敢再写下去了。 
  她觉得,文字这种先贤神圣创造出来的用做记录的符文,不该去书写那些毫无营养的、虚构的东西。
  所以,虽然从元蓁进入上虞谷后,她就一直很闲,却再也没有动过笔。
  但是今天,她从心底涌出一种渴望,一种冲动,想要再次拿起玉简,为那些挣扎在底层的修士立传。
  心随意动,她很快就拿出玉简列了大纲。
  等她一口气把大纲列出来之后,心底那股冲动才平息了许多。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写这些东西,和那些世家大族的利益是不相符的。
  到时候,不但她的文字可能被封杀,就连她自己,也可能被封杀掉。
  不过,君缨这人,最擅长的就是一条道走到黑。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没有路那她就现趟出一条路来。
  这个时候,建立势力的想法在她心里已经淡了许多,只不过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君缨盯着玉简思索了许久,才终于有了头绪。
  ——那些世家大族现在看是赫赫扬扬,但是往前推个五六千年,他们大部分都是草根。
  也就是沾了妖帝猛男天降的光,他们才破灭了从前的世家,把自己给推了上去。
  既然直接写实会被封杀,那就批皮。
  把故事的时间线往前推个五六千年,以妖帝统一北荒为背景,假借世家那些草根先祖们做主角,写出一部草根们的奋斗史。
  当然了,其中肯定有许多和事实有出入的地方。但话本嘛,属于艺术创作,自然就少不了艺术加工。
  而且,为了避免被人对号入座,她会把历史人物的名字,和各处地名都架空化。
  到哪时候,再请汗青暗中引导一下舆论,让读者们的注意力集中在讨论哪一个人物对应哪一个世家的先祖上。
  最好让他们有争议,吵起来。
  等世家大族注意到这不起眼的话本的时候,水已经彻底浑了,她和话本也就安全了。
  话本这种东西,语句十分通俗易懂,喜爱它的多数是底层妖仙。
  她也不求多,只要看了这个话本之后,能有三五个底层妖仙觉醒,不再因为资源稀少、灵气稀薄就混日子,也不枉她的一番心血了。
  ——
  君缨因恻隐之心起了一念之仁,又因一念之仁而发奋图强。
  但这世上发奋图强的人不止她一个,发奋的原因也不都是因为恻隐之心。
  有人为名,有人为利,还有的人就是为了重获自由。
  比如陷在娲皇遗址里修行的元蓁,再比如神游太虚,跟着抠脚大汉学着怎么行侠仗义的陆云笙。
  用姬大侠的话来说,想要安全无虞地行侠仗义,最重要的因素,就是自身武力值要过硬。
  “不但要能摔能打,还要扛摔扛打。”姬大侠一本正经地总结经验。
  抡大锤中场休息的陆云笙翻了个白眼,用四个字就给他总结了,“您就直说皮糙肉厚不就得了嘛。咱俩大老爷们,拽什么文呢?”
  经过近十年的相处,姬大侠对陆云笙的不着调已经完全免疫了。
  非但如此,他老人家还借助陆云笙提供的经验,升级了。
  就比如此时,姬大侠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而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不错,你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这很好。”
  噎人不成反被噎的陆云笙:“……”
  ——得了,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儿,我就别浪费在和老人家斗嘴上了。
  虽然姬大侠的的面相一点都不显老,就是那一嘴的络腮胡子也只显出粗矿的野性,让他整个人更显得健壮,完全和老不搭边。
  但是,在陆云笙看来,这位的爱操心堪比被子女留在老家的空巢老人,整天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担心那个。
  正因如此,陆云笙戏称他为“老人家”。
  对于这个称呼,姬大侠完全不以为意。
  “反正这里就咱俩,知道你是在叫我就成了。”
  把陆云笙弄得反而没了脾气。
  眼见陆云笙扶着大锤又发起呆来,姬大侠翻了个白眼,从须弥芥子中摸摸索索地掏出了一壶酒递了过去,“要不要来一口?”
  “干嘛?”陆云笙回过神来,斜眼看他。
  “借酒浇愁嘛,你往日骗我酒喝的时候,说的不就是这句?”
  陆云笙呆了一下,把大锤往树上一靠,接过酒壶就要扒开塞子。
  可是解开了瓶口的红线之后,他又没了喝的心思,“算了,您自己喝。”
  “嘿,这回还是怎么了?”姬大侠奇了,“以前不让你喝,你变着法抢着喝。现如今老子不跟你抢了,你又不喝了。”
  陆云笙嗤笑,“我那是喜欢抢着喝吗?我就是单纯喜欢跟你抢而已。”
  “嘿,你这个逆徒!往后休想从老子这里喝到一口酒。”
  “不喝酒不喝。”陆云笙会怕他?当即就顶了回去,“既不能浇愁,更不能解相思,喝了有个毛用?”
  此时此刻,他需要的是酒吗?
  他需要的是一个蓁蓁呀!
  “诶,老人家,我这都抡了十年大锤了,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呀?”
  他这锤也从一开始的八万斤,涨到了如今的八十万斤,真合了他刚见到大锤时喊出的那句“大锤八十”。
  如果真的抡一锤就给他八十块仙晶,他早就成了亿万富翁了。
  只可惜,他锤抡得再多,留下的全是汗水,带不走的却只有疲累。
  又问,又问!
  姬大侠沉沉地叹息了一声,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对他说:“年轻人,相信我,女人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
  一瞬间,陆云笙看他的眼神就充满了鄙视,“你可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有三千多个老婆的人,究竟是凭什么说出这句话的?凭你那厚得无与伦比的脸皮吗?
  被戳中了短处,姬大侠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战术转移话题,“咳,你也抡了有小十年的锤了……”
  “是整十年。”陆云笙纠正他言辞中的不精确。
  “行,老子说十多年成了?”
  “就是整十年。”陆云笙心里不痛快,就是想杠他。
  “……老夫不跟你计较。”
  “呵呵哒!老人家,您自己就没发现?”
  “什么?”
  “每当您自称‘老夫’的时候,就是在心里骂我的时候。”
  “……”
  被他接二连三地杠,姬大侠终于爆发了,“老子不但要骂你,还要打你呢!”
  “打就打,当我不会还手吗?”
  两人“噼里啪啦”打在一起。
  他们俩也不是生死相搏,更多的还是姬大侠给陆云笙喂招,因而都没有动用灵力。
  姬大侠的路数,走得是“重剑无锋,大开大合”的路子。他培养陆云笙的时候,也是往这方面培养的。
  要不然,他是吃饱了撑的,让陆云笙抡十年大锤?
  只可惜,陆云笙一心信奉“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抡着八十万斤的大锤练出来的无穷巨力,全让他用在了让自己的身法更加灵巧上了。
  也是因此,每次和他喂招,姬大侠就气不打一处来。
  “老子一心教你做个纯爷们,你怎么就爱学人家小姑娘?”
  对此,陆云笙不服,陆云笙抗议,陆云笙觉得他有性别歧视。
  “纯爷们咋了?小姑娘又怎么了?纯爷们就不能轻便灵巧,小姑娘就不能有扛鼎之力吗?你这么大年纪了,不说越活越通透,怎么还搞上性别歧视了?”
  “歪理一堆!”
  “歪理就不是理了吗?你指出我的谬误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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