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不飞升了——松影明河
时间:2021-08-19 09:43:29

  出乎意料的,海澜直接点了点头,说:“会。”
  迎着元蓁诧异的目光,海澜解释道:“一开始的时候,我自然是觉得很诧异、很愤怒,觉得自己被她给愚弄了。
  但那股寸劲过了之后,我突然就觉得,让她上位,其实也挺好的。”
  至于原因,说起来很奇葩,仔细想想却又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海澜和君缨为什么相互看不顺眼呢?
  是因为两人总是意见不合吗?
  不,是因为两个人太像了,对彼此太过了解了。
  对于太过了解自己的人,世人的态度往往会分成两个极端。
  第一就是引为知己,第二就是心怀忌惮。
  君缨和海澜,就属于第二种。
  但反过来想想,她们在忌惮对方的同时,又何尝少得了惺惺相惜?
  君氏政变中,最终的赢家是君缨,对海澜来说,和自己赢了,又能差得了多少?
  这说明像她这样的人,才更适合身居高位,做一家之主嘛。
  所以,君缨登位之后,还没有封赏答谢海澜,她自己就把自己心里的那股怨气给平了。
  也是很有意思了。
  当然了,作为一起参与谋划的功臣,君缨自然不会亏待了她,一开始的琐事处理得差不多了之后,就把海澜安排到了二长老君纾手底下。
  二长老还是什么人物?
  那可是掌管着整个凌海对外防御的重臣。
  只是,这位曾经是君绋的心腹,在君绋的最后关头,却又毫不犹豫地倒戈了。
  这点就让君缨觉得气闷了。
  ——怎么安置她,实在是扎手。
  若是她跟着君绋一条道走到黑,君缨自然有的是理由处置她,好把她手里的权力给卸下来。
  就像对待曾经掌握了君氏内部防务的君绍一样,卸了权让他荣养。
  但她偏偏就在最后关头倒戈了,硬生生抢了一份从龙之功。
  如此一来,君缨对她,就像是对着一块掉进了灰堆里的嫩豆腐,拍不得打不得,丢掉又舍不得。
  凌海对外防务的事,还得让她掌着。
  可再单独让她掌着,君缨也不能放心,往里头掺沙子,也就成了必然。
  但是,这个人选却不能随随便便选一个,不然还得担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于是,君缨就想到了海澜。
  她相信,以海澜不甘人下的性格,一定会牢牢替她盯住君纾的。
  但同时,海澜又很谨慎,不会轻易通过构陷的方式,除掉对手上位。
  仔细想来,她的确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对此,海澜的评价只有一句,“狡诈至极!”
  她气哼哼地冲元蓁抱怨,“她就是仗着了解我,所以才算计着我心甘情愿地替她卖命。”
  “好了,好了。”元蓁笑着安抚她,“既然是你心甘情愿的,那就是双赢之局。你情我愿的事,说算计多难听?”
  或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又或许是卸下了家族的重担,海澜哼哼唧唧地抱怨道:“你就是向着她。”
  若是在从前,就算是神志不清的时候,海澜心底也总是留着一线清明。
  像这种可能会影响她和元蓁友情的大实话,她是不会说的。
  好在,元蓁也不是那种爱计较,只能听人哄的,当即就摸了摸小醉鬼的脑门,柔声道:“我也疼你,好不好?你喝多了,来,我扶你到里间去躺一躺。”
  海澜还存着两份清明,但嘴已经不大受自己控制了。
  晃晃悠悠地别元蓁扶起来之后,她笑嘻嘻地摸着元蓁的脸,调笑道:“我占了你的屋子,睡了你的床,你就不怕你那小情郎吃醋?”
  元蓁听得好笑不已,刚要回一句,就听见陆云笙阴阳怪气的声音。
  “说得你好像有那功能似的!”
  她扭头一看,就见陆云笙抱着手臂,气哼哼地看着海澜。
  见元蓁回头看了过来,他一秒变脸,可怜巴巴地蹭了过来,“蓁蓁,你看她欺负我。”
  说着,控诉的手指直指海澜。
  “啊?”元蓁一呆,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海澜。
  海澜奋力推开了她,上前一步,对焦困难地指着陆云笙,不服气地反问,“我怎么就没那功能了?什么功能我没有?我告诉你,别以为阿蓁护着你,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这位是醉得不轻,陆云笙可是滴酒未沾,清明得很呢。
  他立刻借机告状,“你看,你看,她还威胁我。”
  “嘿,你这小贱人,还敢当面给我上眼药。你给我站住!”海澜说着,五指如耙,上去就要镂陆云笙那张俊俏的脸蛋。
  “啊——,蓁蓁,她要打我了,你可得护着我。”
  顷刻之间,元蓁就被迫成了老鹰抓小鸡游戏里的老母鸡,被小鸡仔陆云笙胁迫着,抵挡醉鹰海澜。
  老母鸡元蓁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是什么奇葩的修罗场啊?
  话说,她这么专情的一个人,为什么要遭受这种海王之灾?
  ——
  因着寿命悠久,仙人向来是无视时光流逝的,纵然千载光影,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谁会在意自己弹弹手指那点功夫呢?
  君缨说:我在意。
  在她还没有坐上君氏家主之位的时候,长生就闭关了。
  如今她已经在家主之位上坐了九千多年了,长生还是在闭关。
  为了不让人打扰长生,当年的那个小书肆,早就被君缨买下周围的地皮,改建成了一个带着聚灵阵的小庄园。
  原本坊市占据的岛屿地方就不大,这个庄园一建成,立刻就占去了一半还多的地皮。
  这样一来,坊市肯定是在这里办不成了,君缨索性就另外拨了一个比这个岛屿大了一倍的仙岛,由君氏出资,统一规划修建了新的坊市。
  原本在坊市里有店铺的,就按照原本的面积又扩张了一半,重新分配了铺面;
  原本摆摊的那些,君缨也允许他们以极其低廉的租金,在兴建的坊市里租赁铺面。
  如此一来,各家老板非但都无异议,反而十分感激,倒是又让君缨在凌海的威望涨了一波。
  几位长老对她的手段十分赞赏,但君缨却一点都不高兴。
  ——长生到底什么时候出关呀?
  以前长生天天在她眼前烦她的时候,她也不觉得自己离了他能怎样。
  可是当长生闭关的时间超过两年之后,她就开始觉得度日如年了。
  这种陌生的思念让君缨难得的反思:从前我对长生,是不是太不温柔了?
  哎呀,大不了长生出关以后,自己对他好一点嘛……不,还是好很多就行了嘛。
  只能说,幸好君缨还是一只未成年的蛟龙,不然各大长老早就对她催婚了,还能容她优哉游哉地想这些?
  自从有了君绋这个前车之鉴,君氏的长老们对君缨这个新任家主的感情生活就盯得特别紧。
  他们的宗旨,就是严防死守各种人族才俊接近她。
  这些年来,随着战火的蔓延,北荒的许多小家族都被几大家族给吞并了。
  君氏自不必说,本身的吨位在那里放着呢,只有他们吞别人的份,没有别人吞他们的。
  本来像申氏这种与姜氏这等大家族毗邻的中小家族是很危险的,但谁叫姜氏太过嚣张了呢?
  反正在这小一万年里,申氏没有被姜氏吞并,反而是姜氏被申氏、君氏和嬴氏合谋瓜分了。
  至于他们这三家周围的小家族,从孟涂山往北,一线峡往西的地方,如今全都是嬴氏的领地,还要再加上大半的涂山和临近涂山的那一块姜氏的地盘。
  因着一线峡的缘故,吞并姜氏的行动,嬴氏受益是最少的,却又不得不干。
  因为若是不能在一线峡对岸占据一块跳板的话,嬴氏日后就很难再有向南扩张的机会了。
  反倒是申氏因为地利之便,从原本姜氏的封地里分了不少地盘。
  君氏的基本盘是在海上,对于治理陆地不太熟练,瓜分了姜氏,顺便把谷山以北的地区收入囊中之后,就进入了休养生息的阶段。
  如此一来,嬴氏忙着巩固势力,加强一线峡两岸的联系;君氏则是忙着休养生息,消化新得的地盘。
  申氏暂时没有了外患,转过头来就把一直插在自己背后,需要时时安抚的洛氏给吞并了。
  没有了洛氏之后,两家的婚约自然也就取消了,申奇很快就立了颜夫人为正室,让她成了名副其实的申氏主母。
  东北方的势力成了三家鼎立的状况,西南方则是姬氏与杨氏两家争霸。
  这两家都自恃上古神族之后,一个把西王母当成自家先祖,一个把黄帝当成自家图腾。
  姬氏的地盘虽然在不断扩张之下,与申氏隔漓水相望了,但中间包着的故云氏领地,却像一个被煞气充斥的毒瘤,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杨氏倒是没有这样的顾虑,但与杨氏接壤的除了姬氏之外,就只有君氏了。
  如今的杨氏,敢招惹君氏吗?
  他们不敢。
  所以,再想扩张,杨氏就只能把主意打到势力和他们旗鼓相当的姬氏身上。
  当然了,这些局势都和君氏家主君缨的感情生活没有半点关系。
  君氏的几位长老之所以要严防死守人族才俊,全都是互联网惹的祸。
  随着君氏和申氏的地盘越来越大,互联网覆盖的地区也越来越广。
  更有甚者,逐渐成长为奸商的陆云笙,以君氏和申氏两家都有为诱饵,说服了嬴氏也加入了互联网的大家庭。
  前面说过了,神仙的日子不值钱,最大的优势就是闲。
  而网络真的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东西。
  陆云笙没本事把基站推出北荒,却可以把手机卖出北荒呀。
  隔得远一点,就是信号差一点,完全不耽误刷论坛、玩游戏。
  于是乎,与君氏离得近的东天,还有与申氏离的近的南天,都成了陆云笙的手机倾销地。
  两处的人族俊杰为了更强的网络信号,时常会混迹凌海或延水附近。
  原本为人族仙人不屑的北荒,因为一个互联网,一下子就成了香饽饽。
  君缨多机灵呀,趁机就利用互联网,招揽了不少人族俊杰。
  只是,她是一片公心,那些人族仙人纯粹为了蹭网,却架不住草木皆兵的君氏长老瞎脑补呀。
  他们最怕的,就是君缨像君绋一样,也爱上了一个人族仙人,最后落得和君绋一样的下场。
  ——
  “下场?我是什么下场?”
  听完君绍的转述,君绋不禁冷笑。
  君绍有些不知所措,“哥,你别听他们胡说。”
  但君绋自己却又笑了起来,“他们也不算是胡说,至少不全是。如今我法力被禁,全无自由,可不就是得用沦落二字,才能精确形容吗?”
  他分明还是言语带笑的,君绍却听出了无尽的自嘲。
  君绍一时哑然,望着君绋的目光逐渐被愧疚填满。
  他是君氏子弟,对于寒狱的种种自然有所了解。
  寒狱之所以能够成为君氏历代关押族内犯了大错的族人的私牢,自然是有别的地方没有的厉害之处。
  这个地方不但寒气密布,而且天然就能隔绝灵气。无论再高的修为,只要进了寒狱,都会变成一只空有修为的弱鸡。
  最让君绍忧心的是,只要在寒狱里待的时间超过一万年,就算是大罗金仙,也要寒气侵体,结局只有冻毙这一途。
  而他的哥哥君绋,已经在里面待了九千二百年了。
  因着君绍对君绋从无防备,所以在他面前也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君绋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是怕我就要冻死在这里了?”
  “大哥……”君绍顿了顿,脸上就沾染了祈求,“你就和家主服个软、认个错吧。我看家主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不会……”
  “不会对我赶尽杀绝?”君绋似笑非笑地打断了他。
  想说的话被他给抢了白,君绍有些讪讪,却还是硬着头皮劝他,“大哥,就算我求你了。再待下去,你真的会受不住的。”
  虽然从表面上看,君绋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但君绍知道,自己这个哥哥最是要强,轻易不肯在人前示弱。
  因而,纵然君拂看起来再好,君绍也只会觉得他是在强撑。
  可他却不知道,寒狱对别人来说是死地,对君绋来说却是修行的绝佳场所。
  前世生命的最后,他都是在寒狱度过的。
  凭着对元蓁的一腔执念,他硬生生地扛过了寒气对身体的侵蚀,并逐渐琢磨出了如何对抗寒气,又如何在这个全无灵气的地方保证自己的修为不再流失。
  重生之初,他的修为什么提升得那么快呢?
  那都是前世寒狱数万载的馈赠。
  若非是到了最后关头,君缨特意去告诉他了元蓁的死讯,让他心灰意冷,再无生念,寒狱又能奈他何?
  可以说,这世上能杀他的唯有一个元蓁。
  只是,无论前世今生,元蓁都只想摆脱他的纠缠,对他的生死毫不关心。
  这就催生了君绋的不甘,催化了他的执念。
  前世元蓁弃他而去,今生更是对他避如蛇蝎、不理不睬,让他怎能甘心?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翻涌,自嘲一笑,问君绍,“现如今,外面是不是有很多人都盼着我死?”
  “大哥……”君绍不知道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必然会伤到君拂,但若是叫他说谎,也八成瞒不过君绋。
  索性见他吞吞吐吐的,君绋也猜到了。
  他摊了摊手,笑道:“你看,我能不能出去,跟君缨是不是大度根本没有关系。
  当年背叛我的那些人,又有谁愿意让我出去呢?
  君缨哪怕是为了安抚臣下,不叫从龙之臣寒心,也不会让我出去的。
  她能容我在此偷生,已经是十分大度了。”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夺位的仇怨,其实君绋还是很欣赏君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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