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发展,着实超出了辛二娘的预期。
只要辛夫人倒霉失势了,区区一个辛三娘,还不是随她揉圆捏扁?
至于辛大公子,他和辛三娘虽然一母同胞,但对这个刁蛮又愚蠢的妹妹并不喜欢。
如今,又因着辛三娘的缘故,牵连了辛夫人,辛大公子只会怨恨辛三娘,又怎么还会帮她?
后面的事,辛二娘就不清楚了。
她也不知道,阳山洛氏和涂山辛氏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她只知道结果。
对她来说,知道结果,也就够了。
辛三娘被辛氏家主辛景亲自接了回去,至于辛二娘,却仿佛被遗忘了一般,根本没被亲爹问到一句。
很显然,辛二娘已经被整个辛氏放弃了。
一个没有了容貌、修为不高,又没有家世依仗的小仙,君绋觉得她完全不会给自己造成威胁。
所以,他就没有让人把辛二娘赶走,任她在雨花阁住着。
毕竟,这一次君氏从辛氏和洛氏得到的好处,就算是养十个辛二娘,也还绰绰有余。
——
作为当事人的辛二娘都不清楚内情,阿云这个全靠各方八卦收集情报的局外人,自然就更不清楚了。
元蓁听得意犹未尽,却也不得不遗憾地像阿云一样,留下满心的疑惑。
沐浴过后,又换了身衣裳,她觉得果然比清洁术多了解乏的功效。
君绋已经得到了消息,早早就在花厅等候了。
看着元蓁穿着自己为她准备的鹅黄衣裙款款而来,他纵然知晓佳人无情,还是由衷地生出一股满足之感。
“阿蓁。”
——至少,你还在我的身边。
只要你还在,只要我一回头就能看见你,我便别无所求。
君拂看见元蓁很高兴,但元蓁看见他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因为从风仙姑哪里得来的消息,元蓁心里对君拂的怀疑加深。
既然心存芥蒂,自然是对他怎么都看不顺眼。
但要说怨恨,那也不至于。
说白了,在她飞升之前,和君绋素不相识。
他们两个第一次有交集,就是君绋带人在升仙台哪里拦截她,那或许就是阴谋的开始。
既然一开始就是以阴谋开场的,那中间再添多少的算计,也都在意料之中。
所以,元蓁不觉得什么好怨恨的,但面对一个从一开就对自己心怀不轨的人,她不喜欢也是理所应当。
若不是她现在实力不足,哪里还会和他须臾委托地玩阴谋?
早就平推过去了好吗?
但现实就是她现在实力不行,打不过人家。
这也是很无奈了。
心里暗暗叹了一声,元蓁朝他点了点头,抢在他前面起了一个话题。
“我听阿云说,下个月贵府将有大喜事了,我在这里就提前恭喜你了。”
——她可不想听君绋的嘘寒问暖,怎么听都让他觉得虚伪,也替他累得慌。
君绋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听她主动问起族里的大事,还挺高兴。
“是呀,阿绮是我叔父的儿子。叔父去得早,这些年一直过得不容易。如今,他能有这么一门好婚事,想来叔父也可以安息了。”
元蓁顺口恭维了他一句,“那也是你肯替他打算。”
于是,君拂就更高兴了。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得到了元蓁的肯定,他又絮絮地说了一些关于嬴氏家主嬴如的事。
嬴如的年纪在天界来看并不算大,今年也才将将三万岁,虽然有几个惯常服侍的面首,却并没有立主君。
而君绮的年纪听起来似乎比嬴如大一些,今年已经五万岁了。
但蛟龙的幼年期比较长,他五万岁也才刚成年。
所以,他们俩到底算是谁大谁小,还真不好说。
元蓁随口捡了一些在凡间听过的话应对,“只要他们两个脾性相合,谁大谁小,又有什么关系?”
“正是这话。”
君绋很自然地上前一步,就要扶着元蓁一同到上首坐下,“正好过几天……”
元蓁下意识地避了一下,君绋整个人都是一僵,急忙推开,慌乱道:“抱歉,小仙并非有意冒犯,还请仙子见谅。”
“无妨,我只是不喜欢别人近身而已。”
元蓁慢慢放松了身体,转而笑道,“你虽是主人,但藏玉阁毕竟是我借住之处。所以到了这里,还是得我请你坐。家主,请上座。”
这句话把两个的距离拉得更开,简直就是一点误会的余地都不给君绋留。
一直低着头的星羽迅速抬头看了元蓁一眼,心里对自己的猜测却更肯定了。
——元仙子并不喜欢家主。
但主子们之间的事,并不是她一个婢女能插手的。虽然她心里为元蓁担忧,也无可奈何。
君绋暗暗苦笑了一阵,脸上还得装得若无其事,从善如流地说:“既然到了阿蓁的住处,自然是要听从阿蓁的安排。”
两人分宾主落座,君绋压下心底的烦躁,继续刚才的话题。
“过几天,嬴氏家主就会带着家里的长老来送招赘主君聘礼。到时候,还需要劳动阿蓁,去替我撑撑场面。”
站在君绋的立场上,他是很希望元蓁能够尽量参与君氏的内务的。
因为只有参与了,才不会一直置身事外。
但元蓁一直以来都太懂得分寸,视君氏内务如雷池,从来不逾越半步。
偏偏君绋因为前世的失败,重生之后一直不知道怎么拿捏和元蓁相处的分寸,才不会让元蓁觉得怪异,也一直不敢有什么主动的念头。
在元蓁没有闭关的那一年,他表现出来的态度,甚至让不知情的人觉得,他对元蓁这个主母是可有可无无的。
元蓁闭关三年,他也想了三年。
就在刚才,元蓁对他的态度让他明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若是真让阿蓁习惯了两人的这种相处模式,以后想要打破,怕是不怎么容易。
所以,他原本只是把嬴如来送聘礼的事当成一个话题的,却话锋一转,变成了要求元蓁履行身为君氏主母的责任。
元蓁又不傻,怎么会听不出来
她下意识就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不对呀,君绋把我放在这所谓的未来主母的位置上,本来就是有阴谋的,并不是诚心诚意。那我又为什么还要顾忌他的感情?
如果君绋是诚心喜欢她,那她对人家没意思,肯定不能做出让人误会,陷得更深的举动。
现在的情况是君拂对她根本不存在真心,只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既然是阴谋,那她还又什么好顾忌的?
自然是要抓住一切与外界接触的机会,也为自己日后离开凌海创造机会呀。
所以,她并么有又拒绝,只是蹙着眉头,犹豫地说:“按理说,我既然占了这个身份,就不该逃避这些责任。但我若是真的大刺刺地履行了,对你未来真正的妻子,岂不是很不公平?”
这态度,和三年前相比,明显是软化了。
君绋大喜过望,脱口而出,“没有别人,不会有别人。”
“啊?”元蓁疑惑地看过去。
君绋目光躲闪了一下,笑着解释,“我的意思是说,我如今并没有遇见喜欢的人,阿蓁不用顾忌那么多。”
既然人家都把台阶递到脚边了,元蓁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她踩着台阶就下来了,“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就不自量力,斗胆接下这个任务了。”
君拂欢喜不尽,当即就起身说:“我这就回去,亲自找一个对婚仪熟悉的老人,来为你讲解一众礼仪。”
说完,他也不等元蓁回话,急匆匆就走了。
阿云看了看他的背影,取笑道:“家主平时最是稳重,今天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元蓁没有说话。
一直沉默不语的星羽见她明显不想继续关于家主的话题,便主动走了过来,问道:“仙子闭关好几年,肯定闷得慌。不如,咱们到花园里去转转。”
元蓁笑了笑,正要答应,守门的碧羽进来通报,“仙子,辛二娘子求见。”
“她?”元蓁看了比较靠谱的星羽一眼。
星羽想了想,说:“辛二娘子如今无家可归,是借居凌海。她大概是想讨好仙子,让自己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一点。”
毕竟,如今整个君氏都知道,元蓁的地位不可动摇。
万一她要是对辛二娘心怀芥蒂,要把人赶走,谁也阻拦不了。
元蓁知道她的遭遇,也不忍心为难她,就对碧羽说:“请她进来。”
没多久,辛二娘就跟着碧羽进来了。
她脸上蒙着厚重的面纱,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边,低眉顺目地向元蓁行礼,“小女子辛二,给元仙子请安。”
元蓁忙道:“辛二娘子不必多礼。”
只听到这声音,辛二娘就呆了一下:这也太好听了!
然后,她就忍不住想看看,有这么一副好嗓子的人,相貌是不是对得起这把嗓音?
这个念头一起,她心里就痒痒得厉害,终于没忍住,稍稍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惊呆了,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元仙子,你愿意做我的干女儿吗?”
——亲女儿是没希望了,有个容颜绝世的干女儿,她照样有机会做妖帝的丈母娘!
第24章 挖墙脚小能手
“哈?你说什么?”
元蓁目瞪口呆。
“我说你愿意……”
“哎呀,娘子!”眼见自家娘子还没从臆想里回神,阿莲急忙拽了拽她的衣袖,焦急地出声提醒。
元蓁十分无语,怎么看都觉得,这位辛二娘子的画风不怎么对劲。
她扭头看向阿云,向她传达自己的满心无语。
——是谁说说辛二娘子因为伤了脸,每日里深居简出,自艾自怨,形容消瘦,寡言少语的?
是不是你?
究竟是不是你?
这就是形容憔悴?这就是自艾自怨?这就是寡言少语?
你怕不是对这三个成语有什么天大的误解。
算来算去,也就是深居简出还靠谱一点。
只可惜,同样被辛二娘的骚操作惊呆了的阿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元蓁那被无语充斥的眼神,自然也无从给她答案。
被阿莲一提醒,辛二娘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一瞬间,她就尴尬得脸上冒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哎呀呀,怎么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呢?
这下好了,元仙子一定把我当疯子了。
呵呵,如果元蓁知道她说的全是心里话,也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
在这个关键时刻,就能看出来一众婢女的业务能力了。
包括阿莲在内的四个婢女,星羽的反应最为迅速。
她看了元蓁一眼,见自家仙子满脸尴尬无语,她就全当没有听见辛二娘的话,上前替元蓁招呼客人。
“辛二娘子请坐,奴婢这就给您奉茶。”
然后,她俯身行了个礼,就下去沏茶了。
走到阿云身边的时候,她迅速踩了阿云一脚,把她从愣神中踩醒,这才若无其事地去出了。
这反应速度,这应对能力,让元蓁叹为观止。
她也再次肯定:星羽这小仙子,可真是个人才,就这样埋没在凌海做个婢女,真是太屈才了。
若是她愿意,将来离开时,带她一起去见识一下大千世界,也不是不行……
打住,打住,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元蓁急忙止住了自己越来越发散的思维,若无其事地对辛二娘说:“说来也是不巧,二娘子刚到凌海,就碰上我闭关了。
我早就听说过二娘子的贤名,却一直与二娘子缘悭一面,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她全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是跳过了自己的尴尬,二是顾全了辛二娘的颜面。
元蓁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是人家大度不计较。
但辛二娘却不能顺坡下驴,不然就是不知礼数了。
辛二娘可不愿意在元蓁面前失礼,给美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如果说在见到元蓁之前,辛二娘只是想要结交好君氏未来的主母,让自己日后在君氏的日子好过一点的话,在见到元蓁之后,她的想法就完全变了。
——世上竟然真的有比我全盛时还要好看的人?简直难以置信!
但真人就在眼前,她是不信也得信。
信了之后,她内心就萌生出一种渴望,一种与美人交好的渴望。
——这样的美人,如果不能每天都看见,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是辛二娘最直观、最真实的想法。
——
其实阿云说的也不算错,刚刚毁容的时候,辛二娘的确是每日里以泪洗面,黯然神伤,形容憔悴,不想出门。
但再多的眼泪,也有流干的时候。
就在辛景来了凌海,却只带走了辛三娘,对她这个女儿的归属只字未提之后,她突然就不伤心了。
因为她突然明白了,伤心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事。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往好的地方想想呢?
——被家族放弃,固然失去了家族资源和人脉的扶持,但同时也意味着她不用再承担振兴家族的责任。
责任和义务本来就是相对的嘛。
反正她已经这样了,若是过得不好,也没人会心疼她,只会有一群仇人来看她的笑话。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尽自己所能,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呢?
别的她决定不了,但让自己过得快活,别人却也阻止不了她。
总而言之,谁也别想看她的笑话。
可以说,接连遭受了被亲妹妹毁容、被亲生父亲放弃这两项重大打击之后,辛二娘非但没有像某些人臆测的那样变得颓废,反而彻底想开,准备放飞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