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不是呢？”
“那就是它自己不小心长错了。”
……
你们大人的世界好难懂啊。
而此时，裴仲文看着手上记录的东西，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的手腕有些酸，哪怕用的是炭笔，并不是毛笔，但是因为记录的东西着实有些多，加上里面的不少词汇自己并不清楚，所以进行实时记录并不容易。
可即便如此，裴大人依然兴奋的耳朵发红。
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似乎窥探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或者说，是属于齐国的崭新的未来。
即使琅云仙人们说起来的时候只是只言片语，也没有特别展开，但光是从刚刚那令人震撼的可以脱壳的房子，就足以证明他们正在接触一个完全不同以往的新事物。
如果说轨道车的到来只是让运输变得简单，那么，这个脱壳机的出现，就给了裴仲文无限遐想。
他们齐国，是不是要起飞了……
而就在此时，听到纪良对着边宇航道：“我有些事情和你讲。”
其实许多时候，纪良是不太避讳原住民的，毕竟他说的话也没什么好保密的，这些人听了就听了。
反正也听不懂。
可是对于裴仲文而言，他对琅云的敬重从未减少，反倒因为得越来越多而与日俱增。
于是此时他很有眼力见的行了一礼，带着人退到了一旁，不去打扰仙人交谈。
随后又避开了其他郡县的官员，对着身边人低声道：“立刻准备信鸽，我有事情要与父亲商议。”
而这人不单单是他的随从，同样是他的心腹，现下便道：“不知大人想要回禀的是何事？若是有关丰禾郡，怕是要先同庄郡守商议才稳妥，总不好越界。”
裴仲文则是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还在辛勤工作的脱壳房子，轻声道：“我要说的，不单单是为了丰禾郡，乃是为了我大齐百姓。”
他不懂科技，但他懂民生。
别管是厂子，还是农具，又或者是寻常人户家里用的各种碾磨之类的，最缺的是什么？
动力，动力！
现在仙君向他们展示了，不再仅仅是靠着牛马或者人力去拉动，而是靠着火烧就能完成！
要说其中原理，裴仲文不懂。
可是之前江宜郡还不懂得用高炉炼铁呢，现在不照样鼓捣出来了？
不会就去学！
这般于国于民有利之事，自然值得刻苦学习！
于是裴仲文眼睛都在放光：“之前在都城的仙人们所说的话，如今回看，字字珠玑，若是想要得承仙人恩德，必要兴科举，文理工并举，方为正道。”
但心腹有些担忧：“若是如此，世家大族的利益必然受损，他们能同意吗？”
换了别的官吏，只怕要斟酌一二。
但是裴家人的心思都差不多，裴仲文此刻就是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道：“于国有利便是了，父亲曾说，仙境流传出来的众多经典中，他最喜欢的便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既如此，又有何惧？”
此话一出，心腹立刻肃了表情，行了一礼：“大人高见，属下自愧弗如。”
而后就听裴仲文接着道：“再说了，王上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也很愿意推行新的教育模式，真的闹起来，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心腹听了这话，隐约的闻到了些朝堂争斗的味道。
而在官场之中，知道的越少越安全，难得糊涂。
于是他很机智的没有细问，转而一脸好奇的问起了另一件事：“大人怎么知道，王上喜欢如今的教育方式？”
裴仲文淡淡回道：“若非如此，王上怎么会让公子们都按照新模式学习？”
心腹却是更加惊讶：“宫廷之事，大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然后便在心里想着，莫非自家大人在宫里也有眼线？
厉害了我的裴大人。
脑补一万字斗争大戏。
可是裴仲文显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波谲云诡，而是平静道：“这很明显，公子们若不是接受了仙人教导，也不会有像是之前琅云里面求学的学子那样的变化。”
心腹一愣。
齐国学子在琅云求学的时候，他也是见过的，要说变化最明显的……
他愣愣道：“莫不是，黑了？”
裴仲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云淡风轻：“想必过不了多少时候，咱们齐国男儿就不再崇尚敷粉佩花了。”
心腹：……
果然，是黑了，啊。
第八十七章 [VIP]
如果说最近这段时间丰禾郡有什么大事, 最轰动的毫无疑问就是轨道车。
毕竟这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铁轨穿过了数个郡县，而且从修建到通车都没有避讳各地百姓, 每隔几天，就能看到轨道车的驰骋，自然会引来好奇。
而且轨道车也带来了众多改变。
虽然让一些车马行的生意萧条了些，但是却大大地便利了各行各业，尤其是对于想要进行新建厂房屋舍的地方来说, 算得上是天降喜讯。
比较起来, 丰禾郡的新村似乎就没有那么显眼。
受邀参观的都是各地官吏，如今也正在学习之中, 总要等学成之后才能回去结合着各地情况进行修整。
可是只要到过这里的，都能知道新村的神奇。
那个可以给小麦脱壳的房子只是众多神奇中的一环, 真正让他们震撼的是对于肥料的使用。
是的，肥料。
被派前来的各郡官员多少都和农业相关, 他们自然清楚, 以前齐国是不给土地施肥的。
毕竟整个世界上的所有国家都是看天吃饭, 齐国水土丰茂，本来就没有为了粮食发过愁。
但是这也丝毫不会影响他们对于新方法的狂热。
原来有充足营养的粮食, 会这么大，这么多！
别的不说, 光是提高粮食产量以后给自己营造出来的功绩，就足以让他们升官了！
当然，这话在心里想想就是了，说出口的都是：
“为官一任, 造福一方！”
“粮食增产, 乃是齐国之幸, 百姓之福！”
“仙法玄妙至此，我等自愧弗如。”
瞧着眼前这些满口彩虹屁的原住民，边宇航颇有些目瞪口呆。
他不由得对着身边的纪良道：“我还以为，这里的人都含蓄内敛呢……”
纪良却十分淡定：“没事儿，你和他们多待一阵子就习惯了。”
“习惯什么？”
“原住民人均夸夸团，可能过些日子，他们还会当着你的面给你上香呢。”
边宇航：……倒也不必如此。
不过纪良也不傻，他很清楚，这些原住民会如此欣然地接受了新村里面的一切，并不是他们被科技折服，而是因为新村会给他们带来切实的好处，还能给自己积累官声，何乐而不为？
但纪良不在乎。
他看着那些疯狂记笔记的人们，嘴里轻声道：“咱们要的就是任务完成，要的是这个世界可以推进进度条。至于过程中这些人会想什么，只要不影响最终结果，法无禁止即自由，随他们去吧。”
边宇航想了想：“要是有影响呢？”
纪良表情淡淡：“我们不是真的神仙，没有办法预料未来，机会给了，他们能把握住是本事，把握不住的话，我老师就在周国，另起炉灶照样开张。”声音顿了顿，“我相信，他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为什么这么自信？”
“他们做不出来，也会有人帮他们做出来。”说着，纪良用手挡了挡嘴巴，“你觉得这些人为什么来？还不是咱们学校的学姐机智么。”
说起这事儿，边宇航也有些感慨：“国君说话确实好用。”
纪良轻轻一笑：“这就是他们去都城的目的，除了要将科举的新政推行下去，还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借助都城里面的力量。”
边宇航想着，这大概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吧。
字面意义上的。
不过相比较于其他人的兴奋，裴仲文就要平静得多。
他看着眼前的良田，水塘，还有各种新式农具，沉思了好一阵子。
第二天就带人返回了江宜郡。
回去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对着心腹道：“速速取信鸽和竹纸来。”
还没等心腹答应，江宜郡的段郡守就登门拜访。
此时的段郡守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作为第一个发现仙境存在的官员，在齐国名声大噪，齐王都赞过他的“勇敢机敏”。
但另一方面，瞧着丰禾郡有声有色，他颇有些眼热。
尤其是知道丰禾郡的庄郡守得了齐王牌匾之后，更是让他酸起来了。
明明是我县发现仙境的，也是我先和仙人接触的。
明明都是我先的……
结果现在仙境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恐怕围观群众都不记得他了。
于是在得知裴仲文从丰禾郡“调研”回来之后，段郡守就忙不迭的上门拜访。
亲自上门，而不是派遣手下书吏，足见重视。
而裴仲文虽说比他官位高些，但郡守登门自没有不见的道理，便暂时撂下了手上的笔，开口道：“快请。”
很快段郡守就进了门。
他的鼻梁上还架着那副赤金雕花琉璃百花簪，看到裴仲文立刻行礼，想要走一套官员之间的客套话。
但是裴仲文直接道：“不知段郡守来此所为何事？”
段郡守闻言，也就不跟他绕圈子，坦然道：“不知裴大人在新村有何见闻？”
这让裴仲文有些意外：“我记得王上的旨意里并不包含江宜郡。”
段郡守默默点头。
齐王让周边郡县前往丰禾郡学习，原本应该有江宜郡的，但是对于齐国而言，江宜郡乃是边郡，最大的作用就是戍边。
即使外面对着的是大山，平常也无战事，但是边郡该做的事情一样都不能少，种地农桑之类的对他们来说倒不是最紧要的，故而江宜郡并不在名单之列。
也是因为如此，裴仲文才亲自前往查看。
却没想到段郡守对丰禾郡的事情这版上心。
然后便听段郡守道：“江宜郡虽说不必过于重视农桑，但之前在仙人指点下建造出来的钢铁厂一直在运作，送了不少东西去丰禾郡，我便想知道这些东西在丰禾郡的效果如何。”
裴仲文一听，就想到了那个轰隆隆的房子，还有喷洒而出的麦仁。
于是他也不隐瞒，直接道：“效果是不错的。”
“具体如何呢？”
“具体……”略想了想，“粮食依次而入，发出震声，好似夏日惊雷，又似瀑布倾泻，终脱壳而出，向天泼洒，簌簌落下时恍如天降甘霖，甚是绝妙。”
段郡守眨眨眼，眼睛里露出茫然。
许是因为钢铁厂乃是江宜郡内唯一的厂子，而且里面有不少士兵供职，算得上是齐国头一个“军工企业”，故而段郡守对钢铁厂的关注度极高。
送去丰禾郡的东西绝对算得上是大单，故而他都会过目。
结果一个个铁疙瘩送过去，如今这效果却出乎预料。
怎么还吹起来了？
好在在场的都是对于琅云滤镜八百米的，故而段郡守很快就接受了仙人“点铁成金”的本事，面上露出喟叹：“幸而是有用的，看起来，厂子扩建势在必行，只是……”
裴仲文听出他的犹豫，便问道：“何事？”
段郡守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回道：“不瞒大人，仙人一直建议我扩建钢铁厂，特别是现在不少郡县都想要铺设铁轨，丰禾郡也下了不少单子，以后不愁销路，但是在其他地方还是有不少困难。”
“说说看。”
“一是人才，二是原料，虽说现在朝廷已经增设科目，给科举增项，以后应该有更多的人才涌现，但现在急用，怕是等不了太久，而且符合仙人标准的矿石在郡内存贮并没有想象中的丰富，开凿的难度也大。”
“可有解决之法？”
“前者可重金招揽，倒也能解燃眉之急，但后者……齐国域内符合仙人标准的矿山均在南方，短时间内怕是很难连通，再就是周国境内有人有矿，离得也近。”
裴仲文想说，那就在南方建厂便是。
但很快就想到，既是如此，练出来的东西也是重得厉害，若是想要运送走怕是仅靠着传统的马匹拉拽是不行的。
能想到的，就只有轨道车。
还有，船运……
于是裴仲文先抬头，看了自家心腹一眼。
对方立刻心领神会，走出房门看守，确保不会有闲杂人等前来打扰。
随后裴仲文才轻声道：“齐周两国历来无战事，相安百年，如今同样被仙境选中，乃是两国之幸，但终究是隔着的，这铁矿向来是官方禁售，你能做的人家照样能做，除非是两边国君有所默契，不然便不要再想了。”
段郡守也有预料，轻叹口气，而后道：“既如此，可要请仙人帮忙？”
没想到裴仲文否定的更快：“不可，本官在仙境内徘徊过一段时日，多少知道一些他们的心思，仙境能够点拨我等已是幸事，万不可大事小情都要劳烦仙人帮扶，不然时间久了，就算是神仙也会被烦走。”
段郡守面露苦涩：“那要如何呢？如今我着实是没有办法。”
裴仲文便道：“虽说我们不能求琐事，但是，若是紧要事，还是能求一求的，比如求教仙君如何造大船。”
段郡守先是跟着点头，但是点着点着，就琢磨出来了点其他味道。
他抬起头的时候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要走船运？”随后他略想了想，“倒是可行，可是这漕运有专门的衙门管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