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的语气依旧平稳,并没有因为她歇斯底里的声音而有所缓和:“陛下不曾说过可以请房公子来见公主……”
这一句原本再普通不过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巴陵公主听了却仿佛受了刺激一般,忽地尖叫了起来:“少拿李乐来压本宫!她当年怎么登位的?若不是几位皇兄都死了,这位子轮得到她?如今留着我等不过是怕天下人说她残害手足罢了……”
众人脸色大变:这巴陵公主疯了吧!连这话都说得出来。
“堵住她的嘴!”闻讯赶来的甄仕远急急的走了进来,让人架住了发疯似的巴陵公主。
被人塞住嘴的巴陵公主犹自在一旁踢踹着,甄仕远却没有去管巴陵公主,而是看向一旁的乔苒:“证实了?”
乔苒点头:“公主也染上了阿芙蓉,那些阿芙蓉就混在香料之中,只是比起直接吸食症状要稍轻一些罢了。我方才让周管事将公主香囊中的阿芙蓉取走了,结果没多久公主便犯了瘾症。”
其实已经不用证实了,巴陵公主平日里再怎么疯,也不会说出方才那句公然对陛下表示不满的话。
除了阿芙蓉的瘾症上来让人失了神志之外,没有别的解释了。
第281章 牵连
甄仕远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却并没有立刻让人将阿芙蓉拿来给犯了瘾症的公主。他在一旁看了片刻被堵住了嘴被人架住踢踹不已的巴陵公主。一旁的狱卒看的心慌不已,这甄大人和乔大人方才说的话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所以眼下众人都知道这位公主如今是犯了阿芙蓉的瘾症。
这犯了阿芙蓉瘾症的谁知道还会说出什么话来。像方才那样的话就已经够吓人了,这之后若是说出什么更了不得的话怎么办。
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出去的好。
这般想着,几个狱卒就各自对视了一眼,准备离开,熟料甄仕远却叫住了他们。
“都在这里守着,免得公主发起狂来伤了自己。”
这话一出,几个狱卒连同方才不明所以跟着一同进来的官差还有公主府的下人们,连同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两个送饭的杂役都吓了一跳。
公主再怎么发狂也不过是个弱质女流,眼下这几个压住公主的官差已经可以确保公主无法乱动了,哪还能发狂伤了自己?
这甄大人是明摆着不让大家出去,让大家听着吧!
众人各异的脸色,甄仕远恍若未见,只是看着不住胡乱踢踹的公主眯了眯眼,而后转头对身旁的乔苒道:“现在可以问了。”
乔苒会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确实是好时机了。犯了阿芙蓉瘾症的“瘾君子”正是意志最薄弱的时候,所以眼下审讯,再简单不过了。
甄仕远见她动身,又压低声音道:“让她说,说的越多越好,这么多人看到又听到的,也做不得假。”
乔苒嗯了一声,问他:“那御史台的几个小吏放进来了?”
甄仕远道:“那两个送饭的杂役就是,所以,趁现在尽管问吧!”
万一这巴陵公主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有御史台这群人掺和其中,人越多,越乱,越是做不得假。
乔苒点了点头,看向那神志有些恍惚的巴陵公主开口道:“巴陵公主,下官有话要问你。”
“话……我不要问话,我要香!”巴陵公主挣扎着,歇斯底里的喊道,“我要香!”
“房公子已为公主配了香,”乔苒说着不紧不慢的从怀里取出一包香囊放大了巴陵公主面前,却在公主伸手的那一刻收了回去,道,“公主,这香只有知香阁有也只有房公子可配,是也不是?”
方才一番挣扎滚动之后,原本精心打扮的巴陵公主早已没了原先的盛气凌人,她一边踢踹,一边晃着一头乱糟糟的妆发,眼神迷蒙四顾:“是……是,香呢?香呢?”
“公主几时开始用的房公子特制的香料?”女孩子在一旁问道。
“我要香……给我香!”眼神迷蒙四顾的巴陵公主仿佛因着她这一声询问一下子找到了方向一般恶狠狠的转过头来,双目赤红的盯着她,“给我!”
“不给。”乔苒看也未看巴陵公主一眼,平静的说道。
“本宫要杀了你!放开本宫!”
“你先过得来再说。”乔苒说道。
公主又是一阵发疯踢踹。
甄仕远在一旁咳了两声,道:“好了,你不要惹怒她了,我来问吧!”
“这香是几时开始用的?”甄仕远说着看向巴陵公主,“公主审讯完了,这香囊的事就可以再说了。”
对于翻了阿芙蓉瘾症的人来说,甄仕远这样的一句似是而非的“承诺”几乎没有哪个“瘾君子”扛得住。
“去年……不,不是,是前年!”巴陵公主自是想也没想便说了出来,“房值周配的香料,用了助眠。”
“那公主的男宠们又是从何时开始吸食阿芙蓉的?”
“早……早几年,不记得了,总之进来就给了!”巴陵公主死死的盯着一旁的乔苒道,“快给我香!”
“谁给你的?也是房值周给的?”
“是……是!他从黑市上找来的,本宫知道的都说了,快给我!”巴陵公主不住的向乔苒靠近。
甄仕远又问了两句,眼看巴陵公主除了这些实在是不知道什么了,这才停止询问,而是瞥了眼一旁蠢蠢欲动听的认真的两个御史台小吏,开口道:“本官从未允诺公主问完话就将阿芙蓉给你。陛下严令禁止过此物不得服用,所以本官万万不能再将这等害人的东西交给公主了。”
这两个小吏是他特意放进来传话给御史台的,既然如此,也没得让他们连带再参自己一回的。
知道是阿芙蓉还给犯了瘾症的公主,这件事到御史台手里恐怕又少不得一番说辞。
甄仕远说罢这一句,不顾一旁嘶声怒骂的巴陵公主,而是转向从门外进来的两个人,道:“太医来了,公主还是听太医的话,好好接受诊治才是,我等便不多问了。”
问完话,金枝玉叶的公主有太医诊治,接下来如何就不归他甄仕远管了,他真正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
随着太医的进来,牢内变得愈发忙乱,要治一个犯了瘾症,还不能随意打骂的金枝玉叶是一件费心费力的事。
两个御史台的小吏趁机溜了出去,常年揪着官场上那些大人不放已经练就了他们敏锐的嗅觉,像这种怎么治瘾症的事显然不在他们状告邀功的范围之内。
一路小心翼翼的离开了大理寺,幸好因着巴陵公主的瘾症,大理寺的官差们乱的很,一时半会儿,倒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的离开,比起前几日混进来的艰难,今日可是好太多了。
两人急匆匆的出了大理寺,一个不防,却撞上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却是个才长到腰那么高的孩子。
原来是个小不点,瞧着像是进来找什么人的。
虽然孩子生的玉雪可爱,可现在却不是管孩子的时候,两个小吏眼看小孩子从地上爬起来没什么大碍,转身便走了。
大理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得赶紧回去禀报大人才是。
御史台的几位御史齐聚一堂,听着小吏从大理寺听来的消息,越听越心惊。
公主阿芙蓉成瘾,给阿芙蓉的是房公子,一个小小的香料阁东家不算什么,可这东家姓房啊!那可是房相爷的侄子啊,这是要出大事了。更何况甄仕远和房相爷的过节在座几位老御史没有哪个不知道的。
看平日里御史台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得罪人,他们可一点都不傻。要么是不痛不痒的得罪,要么便将一个人得罪到“死”。而这件事,显然不属于这两者之中的任意一种。
“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不要掺和进去!”几位御史互相对视了一番之后,作出了这个决定,“他们斗他们的,与我御史台无关。”
两个小吏自然毫无异议,本就是他们打听事情,至于事情要不要上奏都是御史们来定夺。
“好在我们的人是乔装进去的……”其中一个御史才松了一口气,喃喃的说了一句,便猛地变了脸色,“不对,前几日这么难混进去,今日你二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混了进去,还被甄仕远堂而皇之的放在那里旁听?”
这话听得几个御史皆变了脸色,其中一个忙道:“大理寺那群人最善于抽丝剥茧,两个杂役呆在大牢里,甄仕远是瞎了才会觉得你二人的身份没有问题。他是有意要拖我御史台下水,你二人没丢了什么东西吧?”
丢……东西?两个小吏听的一惊,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的腰牌,而后……摸了个空。
第282章 所为
腰牌不见了。两个小吏当即变了脸色。
几位御史见状更是气的破口大骂:“好他个甄仕远,真是不将我御史台拖下水不甘心是不是?”
两个小吏连忙跪下来请罪。
“罢了罢了,你二人怎么斗得过甄仕远那个老谋深算的东西?”其中一个御史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道,“他这是再给我等下了个套啊!”
从放人进大牢开始就是个套了。
一位稍稍年轻些的御史问道:“现在我等如何是好?”
还要不要掺和这件事?
“甄仕远手里眼下人证物证俱全,明日,不,说不准现在就已经入宫准备面见陛下了。”先前点破“甄仕远下套”的老御史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们御史台的人腰牌在他手里,明日若不站出来,他定然会指明我御史台畏惧房相爷权势甚至同流合污。不站出来反而害了房相爷和御史台的清名。”
虽然御史台“清名”也要审时度势,可却万万不能落下这样的口舌。否则,当御史台“畏惧权势”的名头被传开之后,他们这些人都要倒霉。
毕竟御史台干的就是“得罪人”的勾当,平日里可没少得罪人,到时候,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别说甄仕远,真传出了这样的事,他们这些人绝对是要死在甄仕远前头了。
“真够狠的。”老御史理清了其中的关键,忍不住叹道,“这姓甄的原先被调去金陵还当他是认命了,在金陵无功无过了这么久,却没想到自从今年年初开始,他就开始动作了。难怪人说能忍的人千万不要得罪,看他忍了多少年了?自他回了京城之后,这甄仕远就没准备缩起脑袋做人。”
只是没想到这柄刀这么快就对准房家的人了。
斗就斗了呗,还偏偏逼得他们也要下场,真够狠的。
“眼下御史台也只能站出来了。”年轻御史听罢已经明白了,只是仍忍不住感慨,“真亏甄仕远想得到,居然还有后招。”
放着他们的人听了一场好戏已经够狠了,最厉害的后招就是拿走的那两块腰牌。
想到这里,年轻御史忍不住问那两个小吏:“你们什么时候丢的腰牌?”
两个小吏对视了一番,而后摇了摇头。
若不是方才大人们提醒,他们还不知道呢,也不知道甄仕远的人什么时候接近的他们。
……
……
小姑娘将手里的腰牌放在女孩子的手上,朝她吐了吐舌头。
乔苒顺手将腰牌交给甄仕远,而后揉了揉裴卿卿脑袋上的团子。
甄仕远看着两个腰牌,不由愕然:“你不提醒,我倒是险些忘了,这群御史台的人未必肯掺和进去。”
“大人的计策已经极妙了,我只是多留个心眼。”乔苒说着将腰牌放在他手里,道,“他们若是不站出来,到时候怕生出什么变故来。”
“如此证据确凿,应当不会有什么变故了。”甄仕远不以为意。
乔苒垂眸:“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变故这种事说不准的。”
就像她曾经那样的小心谨慎,将所有的一切都布局在计划之中,以为万无一失,所有的东西该是她的就是她的,那群被人称为私生子或者私生女的兄弟姐妹如何都不可能分去一杯羹时,却万万没有想到会遇上飞机失事。
因为吃过一次亏,所以她不想再吃第二次亏了。
……
第二日朝堂之上,御史台向光禄大夫房瑄发难,参他教子不严之罪。甄仕远也拿出了巴陵公主的口供,直证房瑄之子房值周暗中行阿芙蓉买卖的勾当。
房瑄当朝抗议房值周有错不假,但参与买卖阿芙蓉并不属实,顶多只是掺和其中为巴陵公主等人跑腿罢了,有罪但绝非主谋。
此举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议到午时午时朝会结束,此事还未辩出个确切的结果。
甄仕远将朝会的结果带回大理寺本想找乔苒抱怨一番,却扑了个空。
“乔大人呢?”他叫住一个经过的官差问道。
官差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今日乔大人休沐。”
这位新来的女官大人可不是那等休沐日还会来的勤奋的主,人家是个该下值就下值,觉不多留一刻的“守时”官员。
眼见甄仕远烦躁的挥了挥手转身去了后衙,大堂里几个好事的官员忍不住凑到一处交头接耳起来。
“甄大人是心情不好,又要吃饼了吧!”
“能心情好才怪,阿芙蓉那个案子看着有巴陵公主的口供应当能定房值周的罪了,结果房瑄抗议的有理有据。巴陵公主接手的阿芙蓉确实是房值周从黑市上买来的,房值周有罪,却只是小罪,这个案子甄大人忙前忙后那么久可不是为了定房值周这个跑腿的罪的,碰到房瑄的巧辨,这又能如何?”一个官员忍不住唏嘘道,“这等看似好办却难办的案子也不是没有,先前武安郡王府同周家的和离案不就如此吗?”
提到和离案,便有人叫了一声正在低头忙着做事的徐和修和谢承泽。
“徐大人、谢大人,和离案办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