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漫漫步归
时间:2021-08-20 09:05:14

  元郎是林娘子同她夫婿的孩子,也是自她夫婿死后林娘子全部的寄托。
  柔和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了起来:“可是元郎不能再做灯了!”
  好端端的怎么不能再做灯了?乔苒吓了一跳,正想问,林娘子却已自己将缘由说了出来。
  “他出城送货遇上了贼人,被贼人断了手。”林娘子抬手掩面而泣,“我的元郎是无辜的。”
  乔苒越听越觉得浑身发寒,这也太巧了,巧到让人害怕。
  “元郎出事后,房值周找过我,说元郎已经出事了,所以只有让肚子里这个继承我林家的灯铺。”林娘子讥讽道,“那时候我就明白元郎出事是他动的手了,他这个人就是如此的贪得无厌。”
  既想要人又想要灯铺,先前乔苒还以为房值周至少对林娘子会有讥讽真心,没想到这真心不过是贪得无厌的借口罢了。
  想要什么便解决挡路的那个人,这个人的手段,委实是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先是夫婿,而后是元郎,房值周一步一步的摧毁了林娘子活着的信念,而后露出他的爪牙。至于林娘子的灯铺,显然也是他一早看中的猎物。
  听到这里,乔苒忍不住摇头:“贪得无厌,迟早要出事。”
  不过感慨归感慨,如此的话,林娘子想杀房值周的理由足够充分了。
  林娘子会去房家的药铺抓药也有理由了,为了林娘子肚子里的孩子,不能让这个孩子出事,而林娘子去药铺抓药也是为了稳住房值周,甚至他背后的房家。
  至此,几次巧遇也有了解释。
  而林娘子如今还去药铺抓药说到底就是为了让房家不将怀疑放到她的身上,毕竟鲜少有人会想到怀了孩子的林娘子居然会杀了房值周。
  房家瞒着,林娘子与房值周的关系又没几个人知道,查案的大理寺和吏部怎么查都查不到林娘子的身上。
  “那个甄大人比我想的要厉害,居然真将阿芙蓉的事查到了房值周的身上。”林娘子说着一哂,“我险些不准备动手了。”
  但是朝堂上房瑄的巧辨让大有嫌疑的房值周非但没有下了大狱,反而还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百胜楼,这让林娘子看明白了,没有铁证如山,是定不了房值周的罪的,与其寄希望于不知道何时能定下房值周的罪,不如自己动手,所以她杀了房值周。
  “房值周到死也没有想到我会对他动手。”林娘子轻哂一声,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将人视为猎物,自也要有被猎物反啄的觉悟。
  说到这里,所有事情几乎都解释清楚了。林娘子抬眼,向她望来:“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想问吗?”
  女孩子摇了摇头:“很清楚了。”
  “你清楚了就好。”林娘子唇角弯起,脚下一动,缓缓向她走来,“知道我为什么将这些都告诉你吗?”
  女孩子对她诡异的举动视若未见,只看着她继续说道:“你一个人能将房值周这么个身材修长的成年男子吊起,可见不是寻常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会武。”
  已走至她跟前的林娘子抬起了手,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知道我会武还一个人跑到我面前同我说那么多?”
  有个小姑娘从女孩子身后探出头来,朝她扮了个鬼脸:“因为她带了我啊!”
  这小姑娘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出现的她根本没有察觉,看来也不是什么寻常的女孩子。若是普通人,她不可能发现不了。林娘子盯着她二人看了片刻,收回了手:“要弯出我林家花灯的灯骨,一般的手可不行。”
  简而言之,林娘子这双手,练过。
  能弯折纯铁所致的灯骨,每一盏灯都是由她亲手弯制而成,也正是因为自己弯制的灯骨,所以对自己的花灯有足够的信心能吊得起房值周这个人。
  “你既然早有准备杀了房值周,万万不需要刻意将房值周吊起来这么麻烦,”乔苒道,“如果不用到花灯,我不会那么快想到是你。”
  “我夫婿当年是被人压着强吞了大量阿芙蓉而死,死后还被人吊起来做了投缳的假象。”林娘子没有隐瞒,“我想让房值周也尝尝这种滋味。”
  至此,最后一点疑惑也解开了。
  “那现在你准备做什么?”林娘子垂手而立,“带我回大理寺,放出你们那个甄大人?”
  对甄仕远,她没有什么恨意,牵连到甄仕远,只是巧合而已。
  “不,先找出那个证明房值周有罪的铁证。”女孩子揉了揉那个小姑娘头上的团子,说道,“也好让林娘子心甘情愿的同我回去领罪。”
 
 
第292章 柳暗花明
  今日同这个女孩子将话摊开来说了一通后,林娘子只觉她再说出什么话都不会叫人觉得奇怪了,可是听到这一句还是让她惊到了。
  “你有办法?”她似是在问乔苒说又似是在自问,“能有什么办法?”
  “你在找一样东西。”乔苒说道,“我跟了你几日,发现你总是在各处陵地间来回打转,可见这样东西与陵地有关。”
  林娘子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想房值周若真是暗中交易阿芙蓉的背后主使,几位公主被关押,运送阿芙蓉的地道被发现之后,他手里定还有一大批阿芙蓉,这就是物证。”乔苒说道。
  光靠林娘子的口供说房值周亲口承认行阿芙蓉的勾当是定不了房值周的罪的,更有甚者,林娘子还会自身被泼一身脏水,所以,没有如山的铁证,不要轻举妄动来得好。
  “以房值周此人的手段,他攻于心计的同时却鲜少有过失手,这样的人多半极其自负,林娘子你杀他能得手足以证明这一点。”乔苒说道,“所以,那一大批阿芙蓉一定没有销毁,而是被他藏在一个寻常人找不到的地方。”
  林娘子闻言倒是一哂:“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你在找陵地,可见房值周藏阿芙蓉的地方与陵地有关。这几日我找人打听了一些有关房家陵地的密事,听闻房相爷自任右相后想迁祖坟,便找了阴阳司最精通堪舆之术的天师杨公想让他为房家在长安城附近找一块风水宝地。杨公领命之后在长安城附近走了半个月,最后找到了一处风水宝地,拔下头顶的木簪插于其上,而后回去同房相爷说明了此事。房相爷便着人过去查看,觉得不错,便派了工匠开始修建陵地。”乔苒说道,“这其中也未发生什么事,毕竟长安权贵找杨公选祖坟的多的是,这不是什么奇事。真正让这件事传开的是在陵地修建完成之后,据说待到陵地修建完成的当晚,工匠再三检验过一番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便回去复命请房相爷第二日过来查看。结果第二日一早房相爷同工匠过来查看时,却发现陵地不见了。”
  “修好的陵地不翼而飞,这在当时的长安城传了足足半个月,后来房相爷感慨命里无时莫强求,未再提迁祖坟之事,此事便不了了之了。”女孩子说道这里顿了一顿,道,“我猜,你在找的是这块消失的陵地,对不对?”
  竟连这个都打听过了!女孩子言笑晏晏,语气温和,可却让她比面对房值周那等人还有种无所遁形之感,林娘子深吸了一口气,颓然的靠在一旁,“是啊!”她道,“你既什么都知道,那你可能找到那块传说中修好却不翼而飞的陵地?”
  乔苒没有回她这句话,而是问她:“阿芙蓉难道是被房值周藏在那个陵地里?”
  “我曾见他连夜出城,”林娘子垂眸道,“同他在巴陵公主府有过争执之后,我跟踪他,只看到他带着人连夜提着灯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口中还提到‘陵地’二字,但未跟多久,便找不到他了,不得已只能折回。”
  林娘子同房值周在阿芙蓉一事上起了争执,以房值周谨慎的性子会连夜出城查看也并不奇怪,所以她肯定阿芙蓉极有可能被藏在陵地里。
  而房家的陵地,除却这座消失不见的,其余的都远在千里之外,所以阿芙蓉若是藏在陵地里,多半是藏在这座修好却不翼而飞的陵地之中了。
  “你知道房值周是在哪一处附近不见得吗?”乔苒想了想,问林娘子。
  林娘子摇头:“他行事谨慎,我不敢跟的太近,天又黑,所以……”
  她无从下手,只能在这里打转,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找,若不是眼前的女孩子突然出现,她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块陵地。
  一旁的裴卿卿眨了眨眼。
  ……
  “其实这件事也简单的很,”裴卿卿道。
  大海捞针委实太过艰难了,让林娘子先回去之后,乔苒和裴卿卿未回大理寺也未回家,而是径自向黄天道走去。
  “当年是杨公找的地方,问一问杨公便知道了。”
  “听闻杨公已经好些年没有出来走动了。”乔苒有些担忧,“毕竟年岁大了,近几年更是鲜少有人请得动他,我自问没有这么大的脸请的动他。”
  裴卿卿瞥了她一眼:“你这是要去找杨公吗?不走这条路的。”
  “不,我不找杨公。”乔苒说着脚步一停,看向眼前的巷道,隔壁回园传来的呼喝声清晰的传入耳中。
  天师道。
  她自己跑来见他了。
  从他找她变成了她找他,这是今日休沐没有出门的意外之喜。
  张解笑了笑,裴卿卿朝他扮了个鬼脸,跑了。
  乔苒看向面前石桌上的茶以及一本摊开的书,她们来之前,他就在喝茶看书。难得休沐一日,留在家中看书喝茶,这举动,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乔苒自忖自己真实年龄同他差不多大却还没有到这个地步,难得休沐还是会出去逛逛的。
  比起她来,他倒似是那等年纪稍长些开始修身养性的官员了。
  “你在看什么书?”有事相求,但也不想开门见山,乔苒便顺口问了一句。
  张解道:“菜谱。”
  乔苒:“……”更像了。
  原来闲着无聊时他喜欢做这些事情,乔苒沉默了一刻,没有再提这件事,而是开口道:“我今日上门是有事相求。”
  “坐下说吧!”张解说道。
  乔苒嗯了一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而后道:“所以我想问问你与杨公交情如何,此事能不能问问杨公,他可还能找出当年为房家相看的陵地?”
  “不能。”没成想张解听完便摇了摇头,开口道,“杨公一生为人相地不知凡几,就算是没病之前也未必记得住,更遑论是病了之后了。”
  “杨公病了?”乔苒有些惊讶,怎的这些全然没有听说过这些?
  “年老记不住事了。太医说往后可能会越来越记不住事,甚至人都会记不清,太医称之为呆症,”张解解释道,“这在阴阳司不是秘密,所以近些年,几乎没有人去找杨公相地了。”所以外人常道近些年没人请得动杨公,其实是这个缘故。
  乔苒听明白了,这就是现代的阿尔兹海默症,俗称的老年痴呆,这等病在现代都很常见,更遑论古代了。
  可惜了,乔苒失望不已,这一次算是扑了个空了。
  张解却在此时再次开口了:“不过,我却知晓当年房家的陵地为什么会不翼而飞。”
  “为什么?”女孩子脱口而出,原先的失望之色一扫而空,忙朝他望来。
  张解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道:“因为流沙。陵地紧邻流沙地,不翼而飞是因为一小片流沙地的流沙冲入陵中,将陵地埋了。”
  长安城附近又有几个流沙地?
  如此,还怕找不到那块陵地吗?
 
 
第293章 他谈
  哎哟!”抱着伞匆匆跑进大理寺的官员同迎面而来的同僚撞了个满怀。
  被撞的同僚抱着胳膊看向官员手里的伞,奇道:“今日钦天监未贴榜说有雨,你带伞做什么?”说罢这句,他望了望天,日头毒辣的很,没有用伞的时候。
  抱着伞的官员道了声歉后才小心翼翼的瞥向四周,道:“我不是怕被泼墨嘛……”
  前几日,国子监的学生在外头瞅着大理寺进出的官员泼墨,这两日他领命出城了,昨晚才回的城,今儿早上出门时想了想便带上了伞,免得被泼一身的墨,没处擦去。
  身为官员,自然不能同那些学生一般见识,更遑论,那些学生的背景很多都是招惹不得的。
  惹不得,他还防不得么?带伞就是个好办法?
  解释完这一句的官员却并未等来同僚的夸赞,只见面前的同僚哈哈大笑起来,待到笑够了,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擦着笑出来的眼泪,道:“我说你两日未在城中怎么……罢了,这没收到消息也怪不得你。快将伞收起来吧,这泼墨的不会再来我大理寺泼墨了,而是跑到房爷家门口泼去了。”
  这两日房家进出的管事、侍婢、下人都被泼了一身,虽然没有人有胆子冲着房家的几个老爷泼墨,但打狗还需看主人,这一举动代表的学生看法已经不言而喻了。
  房家其身不正,这是国子监学生也是百姓的看法。
  抱着伞的官员听的已然呆住了:“这……怎么会……”
  他不过出城办了两天的事,怎么好似回来了就仿佛换了天地一般?指人泼墨的变成了被泼墨的。
  一旁的同僚笑着解释了起来。
  首先,被作为重大疑犯的大理寺卿甄大人洗脱了嫌疑,从牢里放出来了,真凶是陛下曾经钦点为匠作监女官的林娘子。
  “那个做灯的林娘子?”官员吃惊道,“她为何要杀房值周?”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听罢同僚解释之后,官员颤着双唇,惊道:“素日里瞧房值周也算衣冠楚楚的样子……”
  同僚道:“所以有一句话叫作衣冠禽兽。”
  事情抖出来房值周没有面子,那做灯的林娘子也同样丢了脸面,但既然此事已经闹大了,便各自揭了脸面让众人评个对错。而显然,百姓的理大多是在林娘子这边,觉得林娘子犯下此等错事实在是情有可原。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