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漫漫步归
时间:2021-08-20 09:05:14

  他的呼吸声就在自己耳边,这一刻仿佛格外漫长又格外短暂。
  乔苒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头与他对视。
  “成亲这件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说不在意。”这话当然不假,她长在现代社会,自小接受的教育与生在大楚的女子是不同的。
  “可姨母带我不薄,我……我若是没个由头,不曾说一声,自己便嫁了,总是不好。”换做乔苒自己,当然不在意,可在这具身体里,总要考量的多一些。
  她不会让他人对她的终身大事指手画脚,对一手养大这具身体的人不说一声,于理不合。
  “天地君亲师,若是陛下指婚,那就不算对不起你姨母了吧!”张解看向她道。
  乔苒笑了:“陛下的指婚岂是那么容易的?”
  张解道:“你只消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别的事我来想办法。”
  女孩子不过沉凝了片刻而已,便重新看向他,郑重道,“你若当真求来陛下的指婚,我便嫁。”
  张解看着她点头:“好!”
  听他道了一声好,乔苒却忍不住又道:“其实,等姨母回来也是可以的,未必要陛下的指婚。”
  终究借用了这具身体,自然要全了她的孝道,否则不是让亲人心寒?
  张解却看了她一眼,道:“我倒是觉得比起你姨母应允,或许陛下的指婚来的更容易一些。”
  乔苒奇道:“你怎会这么想?”倒不是她自夸,而是张解这样的人,她委实想不到什么长辈会拒绝的理由。
  “因为你姨母先前相中了黎家那个。”张解语气有些沉闷,似乎有些不悦,“他先时不喜欢你,现在却不一样了,若是那两人一拍即合,你在孝道和我之间要如何选?”
  乔苒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走到这一步。”看张解没说话,她顿了顿,又道,“若当真有朝一日如此了,我想,我便收拾了金银细软同你私奔去!”
  这话听的张解笑了,他抬眸,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又怎会让你无名无分同我私奔去?”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舍得她受这样的委屈的。
  “所以,比起这个来,我宁愿去想办法求来陛下的指婚。”
  乔苒低头笑了起来。
  张解也跟着笑了笑,随即再次正色道:“还有,我方才所说的事情并不是胡说八道。”
  什么?女孩子抬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成亲之后,所得俸禄会分文不动交由夫人打理。”张解道。
  女孩子脸上才褪去的红霞再度爬上两颊。
  她在自己面前似乎格外容易害羞,张解叹了一声,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夫人如此花容月貌,又怎忍心她操劳,容颜早逝?所幸家中薄有资产,养的起夫人。”
  他这幅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乔苒又觉得好笑,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欢喜。
  “你这样的承诺是女孩子最喜欢的。”乔苒瞥了他一眼,嗔怪道,“也不知哪里学来的。”
  比起那些大而空的甜言蜜语,君不见多少人都是被这样的大实话所感动。
  真正叫人动容的话当真是不需要多少言辞来修饰的。
  这也是现代社会不少女孩子真正想要的承诺,网上这样的承诺多的是,不过在有了网络传媒的传播之后,有几分真假也只有说的人自己清楚,多数女孩子也只是听了高兴高兴罢了,鲜少有人会当真。不过在大楚,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我不是那些文人骚客,吟诗作对也非所长。”张解闻言却不以为意,接着说道,“我只是心中有感,便脱口而出罢了。”
  乔苒忍不住莞尔,目送他离开之后,才又折返回了家中。
  不知是不是他的承诺让她心安还是一路风尘疲惫终于归家了,哪怕白日里已经睡过一觉了,她还是一觉睡到了天明。
  隔日清晨,天光乍亮,才一睁眼就听到了院子里红豆强自压抑却依旧压抑不住的欢喜。
  “雪停了,太阳出来了呢!”
  “是个好兆头。”这些时日国子监不开课的乔书一直呆在家中,此时也早早跟着起了,听外头悉悉索索的的声音似乎在走动,“乔小姐一回来就雪停了。”
  “那是,我们走到哪儿,哪儿雪停,自然是好兆头。”床上睡眼惺忪爬起来的裴卿卿揉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头上两个团子睡了一晚,已经一个东一个西了。
  不过这却依旧不妨碍她顶着这样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跑出门去抓雪玩耍。
  “明天就是腊八了,红豆姐姐明天记得早些起,还有乔书也一起去排队。”女孩子指着两个起得早的嚷嚷着,“百胜楼的腊八粥每个人只能买两份,多个人可以多买两份。”
  红豆悻悻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给钱还不赚。”
  “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了,所以同样都是腊八粥,也只有百胜楼的年年排队。”从屋里走出来的乔苒说道,心里却忍不住感慨了一番大楚百姓的聪明,饥饿营销用的还当真娴熟。
  红豆见她起来忙叫了声“小姐”而后手忙脚乱的跑去厨房做饭了。
  今儿小姐是要去衙门的,可不能迟到了。
  不过即便是忙着做饭,红豆还是没忘了给乔苒端来一杯茶再去做饭。
  热茶蒸蒸,淡香袅袅,乔苒捧着茶,问她:“唐中元昨晚没回来吗?”
  毕竟不同于眼下在家里的几个,身为大理寺的官差,甄仕远的心腹,被派去做事,有时候彻夜不归是常事,乔苒倒没有觉得奇怪,只是问还是要问的。
  红豆边忙边道:“是啊!那个甄大人在忙着查案呢,听唐中元说还同你们有关。”
  同他们?乔苒有些意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同我有关?”
  红豆麻利的搅着锅里翻滚的热粥,道:“是啊!听说是小姐你们查一个大人的死查到他身边小厮下毒的事,结果那小厮走到半道被人买了江湖杀手杀了,大理寺最近在查这个案子呢!”
  捧着茶杯的手一顿,乔苒有些意外:“那小厮被人弄死了?”
  红豆嗯了一声,道:“唐中元说的。听说押解的官差也是纳闷不已,那小厮该招的都招了怎么还是莫名其妙的死了呢?”
  “他前两日多喝了几碗酒还在嘀咕这事情莫名其妙,杀个小厮做什么。眼下那个嫌犯,好像就是同姑爷走的很近的谢大人家的兄长,就关在大理寺大牢里。”红豆想到一茬说一茬,她也知晓自己说的乱七八糟的,不过这些对小姐而言应该并不乱,小姐是听得明白的。
  果然,下一刻,便听自家小姐说了起来:“如此的话,如果真是谢承泽那个堂兄买凶杀人,杀那个小厮简直多此一举。”
  “唐中元也是这么说的,这几日,大理寺上下正为这件事头疼呢!”红豆翻搅着锅里的粥道,“小姐,粥要吃甜的还是咸的?”
  乔苒随口应了一声,叹道:看来甄大人也遇到麻烦了!
  想到这里,脑海中有一幕闪过,她忙起身放下茶杯向外走去。
  关于赵大人的遗物,她好像还留了件东西在身边。
  原本那件事物倒是不重要,因为经她推断,那根本不是赵大人的,而是那个被人指使下毒暗害赵大人的小厮的。
  不过,眼下这小厮既然已经死了,那这东西就不能留在自己身边了。
  乔苒暗道了一声可惜,走到院子里喊了一声正在院中玩雪的裴卿卿。
  裴卿卿顶着两只跑偏了的团子兴奋的跑了过来,乔苒揉了揉她红彤彤的的小脸,道:“在山西路交给你保管的东西要带去大理寺做物证了。”
  裴卿卿怔了一怔,片刻之后恍然,随即跑进屋中,不多时,便从屋里拎着一只荷包跑了出来,道:“在这儿呢,我藏的可好了。”
  乔苒接过荷包打开,从里头倒出了一枚四四方方的印章。印章上刻了四个字:元亨钱庄。
  ……
  长安城的雪终于停了,久违的晴好却并没有让甄仕远多高兴。
  他看向站在面前的女孩子,道:“回来了?回来就好,去整理整理卷宗什么的……”
  “甄大人。”乔苒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在他眼底浓重的乌青色上停留了一刻,笑道,“陛下派我接手骊山那个案子。”
  正抬手掩唇打哈欠的甄仕远手蓦地一顿,下一刻,不敢置信的看向她,道:“你说什么?”
  “骊山那个案子。”乔苒说着,从绣袋中取出那块“如朕亲临”的腰牌摆在他面前,道,“陛下让我接手了。”
  甄仕远脸色微变,伸手拿起那块腰牌的手颤了颤,而后再次抬眼看她:“你要接手?”
  声音里有些异样。
  乔苒叹了口气,拿回了那块“如朕亲临”的腰牌,而后摊手道:“没办法啊,圣命难为啊!”
  这不是她能选择的。
  君要臣死,臣……不对,这就查个案子没那么严重!甄仕远点了点头似是释然,只语气中还是多了几分无可奈何:“不错,圣命难违啊!”
  不过,有这块“如朕亲临”的腰牌,想来这长安城里也无人胆敢拦她吧!甄仕远心道,又默默地追加了一句:便是想拦,也不敢明着拦。
  “这案子……有些棘手。”甄仕远说着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愈发白的惊人,他道,“那阙楼我进去过一次,具体的事情也说不清楚,你自看了便知道了。”
  乔苒点头道了声好。
  甄仕远想了想,又道:“那我让唐中元带一队官差护送你过去!”他说着喃喃,“反正你有这块牌子,在外守着的禁军拦别人也不会拦你。”
  乔苒又道了声“好”之后再次出声了:“此事不急,都拖了那么久了,也不在乎这一天半天了。”
  这话说的甄仕远又是一副感慨,想起陛下当日的举动,让宫里最厉害的画师作画,让封仵作验尸,让他亲眼得以一见,而后封楼。好似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等她回京,将这个案子交给她来办一般。
  如果真是如此,那陛下对她还当真不是一般的看重啊!
  不过被陛下看重虽然是无上的荣光,可这个案子却并不容易,而且,想到见过案子之后一连多日的噩梦,甄仕远便连连摇头,道:“你还是带个阴阳司的天师过去吧!”
  虽然她并非鼠胆之辈,可那样的情形,到底是个女孩子,恐怕还是会怕的吧!甄仕远腹诽。
  乔苒挑眉,目光在他桌案顿了一顿,忽地伸手从那一堆乱糟糟的卷宗底下抽出一本书来。
  《鬼神录》。
  看到书名,乔苒便愣了一愣,而后笑了:“从来不看这等风物怪志的甄大人桌上突然出了一本《鬼神录》,恩,我想想,大人眼下在忙的那个牵连到谢家的案子虽然棘手,却并未牵扯鬼神之说,所以,莫不是……骊山那个案子有人装神弄鬼?”
  甄仕远哼了一声,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在她突然出手抽出那本《鬼神录》时,他便知道此事应该瞒不住她了。
  虽是没有接手那个案子,可到底是亲眼见过了那样的情形,又怎能忘得了?
 
 
第526章 我有个想法
  “好了,多说无益,待你去了阙楼亲眼看了便知道了。”甄仕远叹道。
  女孩子翻着《鬼神录》点了点头。
  从窗外照进的日光落在女孩子的脸上,甄仕远视线一顿,这年纪的丫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个月不见,似乎脸上的稚气都脱了不少,越发成熟了,算算年纪,还有一年就要及笄了。
  想到那一次山西路之行,甄仕远忍不住开口了:“你……和阴阳司的张天师是怎么回事?”
  甄仕远是个鲜少关心这些杂事,不,准确的说,是她终身大事的人,方才还在说《鬼神录》转眼居然说起了这件事。乔苒有些意外,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前后话题差距如此之大的。
  不过既然被他当面问起了这件事,乔苒想了想,还是开口应了下来:“他会随我去山西路了,自然不是寻常的朋友,说两情相悦也不为过。”
  不比一般女孩子提及这些事羞红的脸以及欲言又止这等反应,女孩子的坦然让甄仕远心口一堵,不过很快便释然了,这女孩子做什么都与一般人不一样,大概这种事也一样吧!
  只是再一样,作为一个关照下属的好上峰,该叮嘱还是要叮嘱的。于是,甄仕远咳了一声,道:“既然相中了,就叫他早些定下亲事。”
  “这张家虽然先前被诬灭族,但到底是自建朝时便有的大族,底蕴深厚非寻常人家可比,他家里如今又只他一个,哪个嫁了他既不用担心婆媳不睦也不用担心家里兄弟姐妹的相争,人也是洁身自好,若不是先前放出他可能有隐疾的传闻,早被人抢了……”甄仕远一张口便有些刹不住口,直到看到面前摇头失笑的女孩子,他忽地收住了。
  怎么回事?他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些,一开口怎么同城里那些净操心姑娘家成亲不成亲的嘴碎婆子似呢?甄仕远有些懊恼:这要是让旁人知道他堂堂一个大理寺卿说出这些话,非得让人笑话不可。
  况且有他大理寺在,难道还不能盯紧了张天师身边别有心思的女子吗?
  甄仕远变幻莫测的脸色尽数落在乔苒眼里,她也不知道她这个上峰怎么回事,原本好好说着案子,怎么突然提起了张解。正想提醒他一声,却听甄仕远干咳了一声,显然已经回过神来了。
  “对了,骊山的事我让唐中元去阴阳司一趟,就请他陪你一起去好了,”甄仕远说着看了她的袖袋一眼,道,“你拿着那块如朕亲临带他一起进去。”
  这样的叮嘱让乔苒有些意外:“阙楼里……很可怕吗?”
  甄仕远神情郑重的点了点头,张口喊了声“唐中元”。唐中元从门外走了进来,看了眼眼底乌青如同被人打了两拳的唐中元,乔苒眉心一跳:“大人,你多久没有放唐中元回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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