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庄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重点是这个吗?再者说这家新开的南记小铺大理寺哪个不知道?旁人也只敢外带,她倒是好,借着查案之便,直接带人跑出来吃了。
旁的不说,这态度便有问题吧!
便在此时,原地等候的同僚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平兄弟,走了!”说罢还不忘对蹲在地上的人打一声招呼:“乔大人、唐兄弟!”。
乔苒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自始至终,谁也没有半点意外的样子。平庄看看乔苒和唐中元,又看看身旁一副理所当然的同僚,愈发的费解。原本想当面问一问的,不过想到九叔的叮嘱,还是暂且压住了心头的疑问。
待得走出十来步,他才忍不住开口问身边的同僚:“那个乔大人办公时候吃烧鸡没有问题吗?”
一个同僚道:“能办事就好了,管这么多作甚?”
又有人似是想到什么了一般,笑了两声,接话道:“平兄弟,听我等一句劝,不是闲的无所事事了就不要随便提乔大人。”
平庄听的一头雾水:“为什么?”
“因为乔大人有些邪门。”那同僚挤了挤眼,道,“听过有人旺钱财,有人旺桃花,你可见过有人旺案子的吗?”那同僚说着不等一脸错愕的平庄回话,便小声道,“乔大人就是这种人。你不想忙的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便不要随便乱提乔大人。”
听到这些,平庄只看着一众同僚皱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想他自小江湖闯荡,可从未听说过这种怪事。
“有啊,不然你以为张天师为什么会同我们乔大人好上?”其中一个同僚居然还煞有其事的摸了摸下巴,一副“我猜到了什么”的样子,“就是不曾见过乔大人这样旺案子的,张天师才会同乔大人走的这么近,然后好上。”
说的那个姓张的装模作样的天师还挺有钻研精神的,为了这个还特地献身。平庄再次翻了个白眼,只觉的自己周围这群同僚脑子都有问题。
不过才这般觉得,嬉笑了一刻的同僚却又再次开口了:“乔大人才来大理寺多久?却经手了多少疑难案子?这还不到一年的功夫居然都被陛下点中出使山西路了,她若是再勤奋下去,岂不是衬的大理寺的同僚都是庸才了?大家走的都是查案这条道,她走的那么快,旁人岂不是无路可走了?所以适当偷偷懒,吃个烧鸡什么的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吗?”
平庄才有些蔑视的眼神蓦地转为了愕然,再次看向那些嬉笑的同僚,而后略过他们,看向不远处正同那个乔大人吃烧鸡的唐中元。
先前在寒山寺被这姓唐的噎住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此时在看身旁毫不起眼的官差们,平庄心底一惊:大理寺的官差居然都那么厉害的吗?
这般想着,他表情愈发凝重,沉默了片刻之后,忽对身旁的同僚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去乔大人那里问问要不要帮忙。”
同僚闻言也未阻止,反正近些时日大理寺的官差也不算很忙,便由着他去了。
待走到正蹲在街边吃烧鸡的乔苒和唐中元面前时,平庄停了下来,看向乔苒,认真的问道:“乔大人,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女孩子啃鸡腿的动作一顿,闻言抬头向他看来:“你真想帮忙?”
平庄点头,道:“是啊,我是认真的想要帮乔大人。”
九叔说,跟着乔大人做事是绝不会错的,所以他眼下便准备听九叔的话了。
乔苒想了想,拿出帕子擦了擦吃的满手油花的手,指向隔壁的南记小铺,道:“看到隔壁铺子了吗?”
这么大的铺子,又不是瞎子,怎会看不见?于是平庄点头道:“自然。”
女孩子嗯了一声,从袖子里摸出几枚碎银交到他手里,道:“你去随便买些吃的,烧鸡啊、核桃酥啊、卤味啊什么的都行,然后在铺子里吃。”
这个要求让平庄一喜,却也有些意外:“当真?”
女孩子认真的点了点头,道:“自然,然后你借机同那个在前头包核桃酥的小姑娘套套近乎什么的。”
就知道不是那么好心的,平庄想了想,道:“是要套话吗?”
“你看着办,随便聊聊。”乔苒道,“也不用太刻意,聊到什么是什么。”
这么连个准信都没有的要求让平庄不由拧紧了眉心:甄仕远遣他们去做事还知晓说一说具体要做的事情,她这是做什么?就这样吗?
再三确认没有具体要求之后,平庄还是往一旁南记小铺去了。
南记小铺的吃食他不是没吃过,大理寺的同僚们还是很热情的,但来这铺里却还是第一次。
进门之后,环顾了一番不大却干净整洁的小铺。午后的南记小铺人不多,平庄径自走到一张空桌旁坐了下来。
才坐下之后便有人过来问道:“客官要点什么?”
女孩子的声音有些微不可见的发抖,平庄怔了一怔,想起那个姓乔的丫头给他的任务便抬头看了这女孩子一眼。
入目的是一张清秀的脸,梳着两个麻花辫,远远算不上漂亮,尤其同门外不远处那个蹲在街边毫无形象的吃烧鸡的那个相比更是如此。
因为惦记着要套近乎的任务,平庄便认真的打量了一会儿那个女孩子,而后肉眼可见的,那女孩子原本便有些红润的脸颊,越发的红了。平庄搜刮着肚子里的墨水,看着眼前这个脸红的都快滴血的小姑娘,有些费解。
这人莫不是中了什么毒吧,脸上的颜色与寻常人明显不同啊!呼吸也有些急促。
“随便来点烧鸡、核桃酥什么的。”平庄想了想,道。
想起方才闻到的烧鸡香味,还怪叫人馋的。
那小姑娘应声而去。
门外蹲在街边的两人也在此时吃完了烧鸡,唐中元舔了舔意犹未尽的手指,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乔小姐,你让平庄去同那小姑娘套近乎作甚?”
乔苒道:“我在南记买了几次东西,那店主夫妇露面不多,多在后厨忙着,倒也没看出什么来。不过在前头招呼客人的小姑娘倒是有趣。”
唐中元愣道:“哪里有趣了?”
“我看她每回装核桃酥,舀馄饨什么的,给那些生的好看的年轻男子总是比我多,”女孩子说道,“而且也不拘于特定的哪一个,有时候看了还会脸红,想来是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了。”
唐中元愣愣的看着她,也直到此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乔小姐,你让平庄去难道是……”
“是啊!”女孩子擦着手,道,“美男计嘛!”
当然,更重要的是背景清白的平庄才来大理寺两日,如果这铺子的人当真有古怪,消息灵通的话,对这等新来的,又是被大族放来历练的子弟也不会怀疑那么多。
除此之外,她看中的就是这个平庄愣头愣脑,还不曾沾上大理寺的习惯。要知道大理寺从上到下,便是个寻常官差,案子办的多了,审讯见得多了,一开口套话,总有些痕迹。比起来,平庄这等“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更好,也更容易迷惑对方。
“至于能套出多少东西,到时候我来审,不,问平庄就好了。”女孩子说着起身道,“现在,你随我去一趟工部衙门吧!”
被查出可能是凶手的胡元子是阙楼的杂役,阙楼并非私宅,属工部管辖,里头原本的杂役自也是由工部派遣的,所以要查胡元子的背景直接去工部衙门便好了。
工部衙门离此地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他们便叫了辆马车。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了工部衙门门口,乔苒下了马车,同唐中元径自登门。
“你们是何人?”还未跨进工部衙门,便被工部的门房拦住了去路。
乔苒也不多说,直接亮牌子,在门房惊愕的脸色之中,道:“我要去工部衙门的库房。”
大抵是库房重地,不让工部的官员随意窥探库房卷宗,同大理寺库房不同的是工部衙门的库房除了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大门之外,也只在门边开了一小扇窗。
对此,头一回来工部衙门的乔苒都有些诧异:这工部管的就是修缮、建造、园苑,虽说真正动手的是匠作监,可怎么说工部都是匠作监的顶头上峰啊!怎么造了个这么让人憋的慌的库房?
当然更重要的是……乔苒打开手里的卷宗,窗外一片嘈杂,她转头看向窗外朝她这里指指点点的工部官员官差,皱了皱眉。
人群里嘈杂声更响了。
“她看过来了!”
“就是她!就是大理寺那个旺案子的!”
“长的还挺好看的啊!为什么人家大理寺的女官生成这样,咱们工部那几个却一个顶俩,那般魁梧壮实还打人?”
……
在外等候的唐中元满脸费解,忍不住看了看里头的乔苒:乔小姐没出声,就是不要他做什么。
不过工部这群官差官员怎么回事?好似一群从山上跑下来没见过人的野人一般?看什么看啊!
这样一群人围在库房门口指指点点的场景便是放到哪个衙门都是一件稀奇事。
这样的奇景也成功的让途径此地的工部尚书阎立勤停了下来。
“都围在库房门口做什么?”阎立勤蹙眉问身旁的官员,“当这里是骡马市吗?”
这情形跟骡马市杂耍摊看杂耍一般。
身旁的官员也是一脸茫然,阎立勤见状,便干脆走了过去,而后在众人身后干咳了一声。
有人注意到阎立勤的出现,连忙喊了一声“大人”,脸上却不见半点往常见了上峰的怯色,而是激动道:“大人,那块咱们亲手督造的如朕亲临出现了!”
原本想要呵斥的阎立勤闻言顿时一愣:“当真?”
陛下自登基之后命工部打造和正式记录在册的特殊腰牌统共只有两块。
一块免死金牌在大天师手里,这是朝堂上下都知道的事,另一块如朕亲临却是此前还未有人见过,前两年听薛女官透露这块牌子还在陛下手里,没想到如今却突然出现了。
那些官员激动的指向坐在窗边翻阅卷宗的女孩子道:“是啊,大人,那牌子在她手里!”
第540章 背景
唐中元觉得这工部衙门的人有些奇怪,想他唐中元年纪虽说不大,可呆过的衙门却也不止一家了。呃,当然,上峰都是甄大人这一点可以略过不计。可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衙门,好歹也是堂堂的六部衙门,不说要多威严,乔小姐一来,都围起来盯着乔小姐看做什么?
还有,那些底下的官员不懂事也就罢了,为什么那个工部尚书大人居然也同那些人一样,盯着乔小姐看?
工部衙门上下都是如此的吗?
偏偏这库房建的密不透风,呆在里头若是不开窗非得把人憋死了不可,他站在外头咳了一声,提醒工部衙门这些人注意影响。
那些工部衙门的人对他委婉的提醒恍若不觉,倒是在他这一声咳嗽之后,原本跟着工部那一群官员只在外看着的工部尚书居然一甩官袍,自己走了过来,而后径自进了库房。
工部尚书要进工部衙门的库房,自家的地盘谁敢拦?
唐中元终于忍不住了,站在窗外喊了声“乔小姐”做提醒。
里头传来了一声女孩子的轻应声,乔苒抬头看向从门外走进来的官员。
虽说此前不曾见过工部衙门的尚书闫大人,不过从他身上独属于六部尚书的官袍也能猜到来人的身份。
乔苒好奇的打量着走进来的闫大人:精瘦,皮肤有些黑,不与寻常文士那样蓄着须,却也不似武人的壮实,相反看起来还有些瘦小。
待到阎立勤走近,女孩子从椅子上起身,俯身施了一礼:“闫大人。”
“不必多礼。”阎立勤说着,目光从她身上转到了她面前的桌案上,除却摆放堆叠的卷宗之外,一块纯金腰牌就放在一旁。
如朕亲临,这就是那块牌子。
阎立勤的视线落到那块牌子上之后便没有再移开,顿了片刻之后,他开口道:“本官可否看一看你这块牌子?”
乔苒道:“闫大人要看,自然不无不可。”
阎立勤拿起那块如朕亲临的牌子认真的看了起来,乔苒也在此时合上了卷宗,她看的快,在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中已经看完了。
原本是准备起身离开了,不过阎立勤的出现倒是阻了一阻她的脚步,乔苒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阎立勤的身上。只是这一次,看的不是脸,而是手。
这位闫大人捧着那块牌子的手似乎有些发抖:是没见过这样的腰牌所以激动?想起甄仕远看到这块牌子时的情形,这位闫大人似乎有些过于激动了啊!
官至一部尚书,日日早朝得见天颜的闫大人会因为一块腰牌激动成这样吗?乔苒蹙了蹙眉,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碍于阎立勤的身份,她没有多问。
看了许久之后,阎立勤重新将手里的那块牌子交还给她,认真道:“此物陛下给了你,足可见陛下对你的看重,你切需好好保管,方不负陛下所托!”
乔苒忙道:“这是自然。”
……
待到从工部衙门回到大理寺,才一进门,便撞上了迎面而来急的跳脚的平庄。
他愤愤的看着才回来的乔苒和唐中元,怒道:“你们两个跑哪儿去了,可知我好不容易从那女人手里跑出来却找不到你二人是何等心情?”
找不到人匆匆赶回大理寺熟料又扑了个空,连这两人去哪里都不知道,他实在是没办法这才去寻了甄仕远。
结果甄仕远听罢,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她还请你吃烧鸡呢!请我吃的只是大饼,你知足吧!”
这是重点吗?平庄暴跳如雷,要不是对面站着的是堂堂大理寺卿,怕是要当场甩面子了。
好在过后甄仕远才道这两人出门办事了,下值前定然会回来的,因为她只要不是遇上了什么急事,每日衙门报到和下值总是最积极的。
理由充分的叫人无法反驳,平庄抬头看了看天:申时三刻,进衙门收拾收拾确实便到酉时下值的时候了。这两人莫不是故意的吧!故意踩着点回来?
面前这两张脸,一张“柔弱无辜”,一张“忠厚老实”,还真叫人看不出来他们居然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