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不可一日无君,可偏偏为了此事,整个朝堂却上了近五个月的“无君”早朝,想想那个场景,乔苒便觉得有些无法想象。
偏偏这样的“无君”早朝上了近五个月居然未发生什么大事,不得不说明昌帝死前留下的这个摊子还是足够稳固的。当然,这与当时朝堂之上不少未站队的重臣,也就是真正的国之脊梁未倒,撑住了大楚有关。
关于这段历史,史书上还有张解先人的影子,说是阴阳司当时那位大天师日日护着两位殿下,唯恐殿下遭遇不测,所以,纵使朝堂上争的难解难分,两位殿下的关系还是不错的,甚至比起前朝那些重臣,与阴阳司关系更好。
国不可一日无君,相持五个月足够久了,最后此事因着当时的兵部尚书站队陛下祖父而告终。
盛世和平时看着无所建树的武将在这等时候总能发挥出惊人的作用。毕竟争位这种事鲜少是“以理服人”得到的。
而因着两位殿下关系尚不错,即便陛下祖父登位也未为难真真公主的祖父,那一脉去了封地,依着明昌帝先前的旨意,世袭为王,真真公主也因此得了个祖传的公主。
可等两位祖父故去之后,真真公主那一脉便与陛下这一脉关系微妙了起来,先帝对于这一脉的反应是几乎绝口不提,而到先帝死前,正值陈善谋反,大楚境内动乱,朝堂上更是鲜少提及那一脉的事了。直到陛下登基,内乱铲除,天下太平之后,真真公主这一脉才被重新提及,其余世袭为王的诸王进京等待相争那个位置,真真公主这一脉因着真真公主的父亲老来得子,而且那位小王爷身体羸弱,无法进京,便只有这位真真公主进京。
陛下对此心里是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因为陛下并没有表现出对真真公主的喜欢亦或者厌恶。
直到前些年发生了一些事情,真真公主犯错,被陛下诏令离京,前不久才再次返回京城。
将事情的经过大抵梳理了一番,乔苒嗯了一声,敲了敲桌子,道:“好了,大事我知道了,你可以细说真真公主和张解的事情了。”
果然还是最关心这个!徐和修看了眼乔苒,心道。
剥了颗松子放入口中,徐和修接着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解之主持祭祀国典,被那个真真公主看到了,一下子惊为天人……”
听到“惊为天人”四个字,乔苒忽地抬头望了他一眼,而后若有所思道:“那真真公主见过裴卿卿她爹吗?”
裴卿卿的爹是哪个徐和修自然清楚。默了默之后,他道:“见过,不敢。”
四个字,足以将真真公主遗憾又有贼心没贼胆的心思描绘的淋漓尽致了。
乔苒“哦”了一声,叹了口气。
这样子看起来还挺失望的。徐和修心道,裴卿卿知道她这么想么?
不过想来便是知道,几包梅子就能让裴卿卿闭嘴不说话了。
“那对张解她又怎么敢?”失望之后,乔苒奇怪道,说起来张解也不是寻常子弟吧!
徐和修想了想,道:“大抵是因为张解那时候没有夫人吧,真真公主生的也很美貌,窈窕君子淑女好逑,如今女子都能临登帝位,那反追求男子也没什么不可的。”
面前的女孩子再次“哦”了一声,顿了顿,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他:“那真公主很美貌?”
“还不错。”徐和修本能的点了点头,不过眼角的余光在看到女孩子眯了眯眼之后,一个激灵,忙道,“当然还是比不上你的。”
这句话倒是十分真挚,并没有说假话。
这位不修边幅不打扮的乔大人论长相便是放在美人如云的长安城都是排的上号的,真真公主虽美,真说起来还当真是不如她的。
不过,这么说起来怎么总感觉怪怪的?好似他在说解之是个好色之徒一般,之所以对真真公主不动心是因为美人不够美的缘故。当然,这是不对的,毕竟那位原大小姐长的和乔大人如此相似,也没见解之动一下心,可见这还是因为解之只喜欢乔大人的缘故。
第627章 相见
不过即便是这么说了,女孩子也只是“嗯”了一声,神情依旧平静的让人有些害怕,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徐和修喝了口茶水,听女孩子再次开口问了起来:“那这位真公主对张解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徐和修沉默了片刻,道:“这个……你要去问解之了,我是不知道的。毕竟门关着……”
门关着?女孩子适时的“哦”了一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意识到自己这话有问题,徐和修下意识的挠了挠后脑勺,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因为除了解之,我等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我觉得以解之的身手应该不会被她得逞的,你放心便是。”他没有忘记加上这一句:乔大人关心的应该是这个,他应当没有说错吧!
到底是多年的好友,他徐和修还是很够朋友的。于是,想了想,徐和修又道:“这件事你其实不用担心,因为若不是解之插手,她先前也不会被陛下诏令离京,直至近日方才回来。”
乔苒嗯了一声,虽然依旧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可那种让人风雨欲来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了。
女孩子继续沉思了一刻,再次开口问了起来:“先前离京时陛下定了期限,所以此时返回?”
徐和修愣了一愣,摇头道:“我也不知此事,那时候诏书上好像没有提及。”
话音刚落,便见女孩子瞥了他一眼,而后淡淡的开口说道:“如果先前她离京是张解的手笔,又定了归期的话,那张解那一次出手可算是失败的。既然已经将这个真真公主得罪狠了,却又无法赶尽杀绝,迟早会惹来祸患。”
徐和修剥着松子点头应和:“不错,不过当时的诏书上好像没有提及真真公主回京,也没有提及什么期限。”
一份只等同于“被贬”出京又没有归期的诏书,一般而言是默认此人不能再踏入京城了。所以,从这个角度看,张解当时出手应当是成功的。
可一时的成功并不能代表永久的成功。即便当时出手是成功的,两年之后的今日也有可能失败。因为这成功来源于那份诏书,所以陛下的想法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陛下也是人,人的想法便不可能永远一成不变,即便不喜欢这位真真公主,在为人天子者眼中,有些事远比个人喜恶更重要。
这就麻烦了啊!乔苒叹了口气,问徐和修:“这位真真公主回来有一段时日了,怎的不早些告诉我?”
徐和修剥了颗松子丢入口中,道:“这种事解之自己自会搞定,何用你操心?”若是连一个真真公主都搞不定,那就不是解之了。
既然能让真真公主“被贬”出京一次便能有第二次。徐和修心道,更重要的是这种事怎么能让乔大人知道,要知道乔大人对于解之来说可不是普通人,便是因为是她,就更不能说了。
女孩子没有揪着张解和真真公主的事不放,只是继续看着徐和修,问道:“那你呢?和真真公主有过节的是张解,你怕什么?”
徐和修摊手:“我同解之关系那么要好,真真公主又怎会给我好脸色看?”当然,当年同仇敌忾,当着真真公主的面将她痛骂一顿的事就不用说了。
总之,真真公主那里都得罪成那样了自然不必想了。
乔苒想了想提醒他:“如此的话,只能去吏部或者干脆去谢承泽本人那里两借了。”
这两条路都不是什么好路,徐和修默了默,道:“乔大人,你同吏部尚书冉闻关系如何?”
乔苒瞥了他一眼,道:“你在问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女官同一个吏部尚书的交情?”
这两个身份的人放在一起谈论本身便是一件可笑的事。
徐和修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我几个同族叔父什么的没有在吏部任职的。”也就是说他徐家在吏部没人啊!这叫他如何是好?
“乔大人你认识吏部的官员吗?”徐和修想了想,问她,“最好还是能进吏部库房的那等。”
女孩子闻言想也不想便点头道:“有啊!”
她居然认识!徐和修大喜过望:“哪个?你同他熟不熟,能不能请他帮忙?”
女孩子认真的想了会儿道:“还算熟悉,黎兆啊!”
原来乔大人说的居然是他!这个名字听的徐和修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这人选倒是不错,那姓黎的小子看起来挺机灵的样子。只是让她去找黎兆……徐和修一个激灵:且不说乔大人愿不愿意了,便是解之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揍他?
“吏部也不一定有,便是有也不一定全。”乔苒伸手打了个哈欠,杯中茶水已经凉了,她为自己倒了杯茶水,看向徐和修,“既然如此,你直接去问谢承泽借不就好了?”
用得着绕一圈子又是真真公主又是黎兆什么的吗?更遑论这些人还未必有,便是有也未必全。直接去谢承泽那里不但不会被刁难,还能保证书不会有所缺漏。
熟料这话一出,徐和修便连连摆手,忙道:“不成不成,若是平日里倒也罢了,这次不一样!”
这次是被母亲督促着要同承泽比一比的时候,怎么能这时候跑去他那里借书?
“有什么不成的?”乔苒却不以为意,“书嘛,他看得你也看得,怎么不能去问他借?”
徐和修看了看周围,靠近乔苒小声道:“实不相瞒,这次年关升迁……”
这副搞得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样子看的乔苒默了默,忍不住告诉他实情:“其实你着实不必如此,帮甄大人整理人手案子的小吏就是那个最大嘴巴的。”所以这件事多半整个大理寺都知道了,哪还用这般偷偷摸摸的说?
这个真相让徐和修动了动唇,一丝暗暗骂了一句脏话,也不知道对于甄大人和那大嘴巴的小吏到底该怨哪个的好,若不是乔大人告诉他,怕是整个大理寺只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了。
好不容易调整了一番心境之后,徐和修这才咳了一声再次开口说道:“总之这件事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以承泽的细致必然也知道,我二人此时是对手,又怎好开这个口?届时不管胜还是不胜都有不武之嫌。”
考虑的这般多……乔苒抓了两颗松子一边剥一边语气十分复杂的说道:“我倒是原先不知道你人品如此……呃,高洁。”
这种勉为其难的语气是几个意思?他人品一向不错,好不好?徐和修瞪她。
女孩子对此视若未见,只顿了顿,依旧不太在意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我原先倒是还想着你若不想让谢承泽知道,我们便想办法偷偷借来一看。”
她居然是这个想法?徐和修惊讶的看向女孩子,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挣扎了两口茶的功夫,他便问乔苒:“你……那偷偷借来一看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若是遣人去承泽那里偷书,那怕是不大可能的。最近承泽在养病,又不离开谢家,便是不选在光天化日之下,选在夜黑风高时,真当谢家的暗卫是吃素的不成?
搞不好书没偷到,被遣去偷书的还会被抓起来关去大牢里,那也委实太尴尬了。不管她遣解之还是裴卿卿去,可以预见的,隔日长安城里必然会掀起不小的风浪。毕竟不管是堂堂阴阳司天师去做梁上君子还是一个小童跑去谢家偷东西都足以让京城百姓乐呵上大半天了。
女孩子表情平静,很明显,她并不准备让张解或者裴卿卿去做这种事。至于让谁去,她只是忽地起身推开一旁的窗户,而后指向窗下停在门口的马车,对徐和修道:“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好人选吗?”
徐和修顺着她指向的方向看了过去,楼下茶馆前站在马车前的丫鬟似是与门前迎客的伙计正在说话,说了几句之后便匆匆进了茶馆。
徐和修看的先是一怔,而后脱口而出:“这不是我十妹妹的马车……不对,”话到一半却又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身惊讶的问乔苒,“乔大人,你没见过我十妹妹吧,怎么知道这是我十妹妹的马车?”
从头至尾他二人就在这里喝茶说话,推开窗户的时候,十妹妹也不在茶馆门前吹风,早已进门了。
也就是说从头至尾不管乔大人私底下有没有见过他十妹妹,都不可能看到过她的身影,又怎能提前知道他十妹妹进来了?
徐和修有些不解。
乔苒却不以为意,只是指着楼下马车旁那个丫鬟先前站的位置,道:“方才进去的不是你十妹妹闺房中的那个丫鬟吗?先前我同你去徐家时,你问那个管家,结果管家道徐十小姐不在家时,还特地叫住了一个丫鬟一问。那丫鬟穿的比你徐家旁的丫鬟要好上不少,举止文雅一看就是哪个主子身边得力专门被调教过的。毕竟人不在家中,徐十小姐彼时又身怀巨财,必然是要寻个得力的看家的。所以,我想那丫鬟八成就是徐十小姐身边的了。”
说完丫鬟她又抬了抬下巴,指向那个车夫和马车,道:“你家的车夫你家的马车,再加上徐十小姐身边的得力丫鬟,不是徐十小姐又是哪个?”
徐和修看着她默了默,语气中却仍有些怀疑:“就凭这些加以推断?”他承认乔大人的话有理,她能过目不忘,那么记住一两个丫鬟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可就凭这些就能猜到这个?
“当然不止。”女孩子说着再次伸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关上窗户,回到屋内的椅凳上坐了下来。
“这座茶馆还叫我看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地方,”她淡淡的说了下去,“你和我进门时,那迎客的伙计和站在一旁的掌柜表情很是惊讶,似是看到我们很不可思议一般,这座茶馆我是头一回来,因此能让他们露出这等表情的只有可能是因为你。”
“可我看你的反应并不似是认识这二人的样子,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你装的,不过方才伙计端来干果茶水点心时,你见了这盘松子高兴又惊讶,一副全然没有想到的样子。”
“从这座茶馆的茶水价格以及地段装修来看是属于长安城中中等品级的茶馆,做的是普通百姓的生意,送来的干果茶水点心也大多同这个价格合适,除了那盘你最喜欢的松子之外。”女孩子不急不缓的说着,“这其他的干果茶水点心我在楼下大堂里是看到过的,唯独这盘贵一些的松子除了我们这里,其余桌上根本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