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在褚云背上的感觉也很幸福, 坚实又柔软,有温热的温度,熟悉的体香。
他整个人,简直就是她的伊甸园。
实习中固然也会看到一些看不惯, 或者让林晏晏不舒服的事情,但只要握住褚云的手,望见他的眼睛,林晏晏的世界就重归美好。
实习终归会有结束,日子过得很快,几天后,挥别了脾气古怪的段琴琴小朋友,再没有多久,林晏晏也要回家了。
短暂的实习,让她受益匪浅,也让她清楚地了解,在博物馆里大概是怎么工作的。
可偏偏就在林晏晏要结束实习的前一个星期,馆里出事了。
这事,偏偏还与她和褚云有点关系。
每座城市,大多都有博物馆或是古玩街。
听过褚云曾经在潘家园的打假经验后,林晏晏也跃跃欲试,于是,闲来无事,就喜欢拉着褚云去逛市里的古玩街。
其实也知道大概率都是假货,但顶不住造假产业链也在日新月异地进步,太好奇,就想上手去看看。
哪知道,他们有意去搞假的,却搞到真的了。
说实话,现在青铜器的造假工艺真的有点绝,褚云拿着高倍放大镜,挑了几个都没看出来真假。
专业知识一流棒的褚大神也因为隔行如隔山陷入了懵逼的境地,林晏晏看他的神情,竟然透着囧。
褚云这样子,林晏晏也算是见所未见,不由就觉得,他可真可爱啊!
有时像个大人,有时像个小孩儿,有时是爸爸,有时是哥哥,有时是男朋友,有时是二哈?
她像捡了便宜似的嘿嘿笑,就出言安慰,“文物鉴定本来就很难嘛,又不是懂点文物常识,熟悉出土类型学,有点美学鉴赏基础就可以下定论的。老马还失蹄呢,94年故宫博物院的老专家们不还是抱着好心在地摊上买了一大批假陶俑么?当时用了仪器都说是真品,谁知道竟然是高火旺师傅做的赝品。也好在高火旺师傅弃暗投明,投身于文物修复工作中去了,不然这样的热闹可就多了。”
她说话的声音已经很小了,但摊贩是个小年轻,耳力好,还是听了个正着,眼睛一亮,竟然凑过来,先说:“甭看了,摊子上都是假的。”
林晏晏给他这做生意的套路给惊了,大眼睛眨巴眨巴,脱口而出,“我们觉得是真的呢!”
“那你傻了吧?真货会在摊上?城管来了砸了怎么办?”那青年高高瘦瘦的,有点干瘪,眼睛却有神,想当然地说:“我看你们也算懂一点,家里搞收藏的吧?可不敢懵你们。我家压箱底的好货都在别处呢,不多,就两件,脱手了就回老家盖房。不然,二位去瞧瞧?”
这一套一套的,林晏晏看他都和看猴似的了。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啊?这不是潘家园的套路么?
与褚云对视一眼,果然两人眼中都是满满的只有对方能看得懂的嘿嘿嘿嘿不可说。
当年,褚云第一次逛潘家园,就独自跟着个陌生的摊贩老头去了小黑屋。
如今还带着林晏晏,他却不想冒险,刚想说不用了,却见小姑娘跃跃欲试,竟然问:“在哪儿啊?远么?要是去黑乎乎的房子我有点怕的啊。”
那青年听她这么说也乐了,笑道:“没看出来啊!行家啊!家里还真是搞收藏的吧?”
林晏晏点头,这事儿她点头还真不算骗人。
青年乐了,问她:“家里长辈爱收藏什么啊?”
林晏晏笑了一下,“青铜器。”心里又道,传承有序,都躺博物馆里了嘞!
听她这么说,摊主笑得更是热情,“带房子里看货那一套,咱们这早不兴了。”说着,就指了指一辆被遮了牌停在路边的大众车,说:“您看,就在那辆大众车里呢,您要是害怕担心咱们不地道,您就开着门上车,门也不用关,一只脚卡外头,保准安全着呢。做生意嘛,要的就是真心实意!”
这还真是与时俱进!不放走任何一只胆小的肥羊啊!
林晏晏听他这么说,顿时觉得大环境比褚云当年要“好”了许多,也没犹豫,抱住褚云的胳膊,一脸的撒娇样,“那就去看看呗?”
林晏晏都发话了,想去见识,褚云能说不么?
他拉着林晏晏的手,先上了车,让林晏晏坐在了门边。
林晏晏真没把门关死,车门留了一条缝,把一条腿悬在了门外。
车里的比外头的年纪稍微大一些,见了林晏晏的动作也没说什么,笑笑,就问:“两人是真心买货?我这有两样,都是祖上传下来的,绝对的保真,一面古铜镜,一面玉璧,您二位想瞧哪一个?”
“不能都瞧么?”林晏晏问,反正也就两个。
“不能,咱们有规矩的。”那男人摇摇头。
闻言,林晏晏与褚云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看铜镜。”
他们说完,那人就从座位底下摸摸索索抠出一个素色花纹的布盒,盒子打开,就见正中平放着一面铜镜。
铜镜镜面朝下,镜背朝上,形态美观,图纹华丽,林晏晏一眼就认出了,这形制是战国时期盛行的云雷纹地蟠螭纹镜。
更让林晏晏惊叹的是,镜背中心作圆形成矩形,竟然加铸了铭文,“长相思,毋相忘。”
林晏晏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她什么鉴定知识都没有,更不懂出土类型学,但是,她在看见铜镜的那一瞬就被铜镜吸引住了,好美,就觉得这是块真的。
她这一瞬间全凭直觉的认定,颇有些国宝帮的风范。
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么瞎认不妥,暗自摇了摇头。
褚云也愣了一下,不过他没有被镜背上的铭文吸引,而是注意到了隐在铜镜侧面的一个非常非常小的油墨标记。
他心下一拧,面上却不动声色,装作不经意地又看一眼,才从口袋里掏出高倍放大镜,也不动铜镜,就是端着高倍放大镜满是怀疑地对着铜镜看了一会,边看边说:“我和我女朋友来,是为了给我奶过寿寻寿礼。老太太就好这一口,家里人就让我们来打头阵。您这东西我看着好,但现在造假技术太厉害了,它到底真不真,我也看不太出来。”
说到这,他真真顿了一下,因为,他通过高倍放大镜清楚地看到,那油墨标记标记的是,“陈仓1047”。
心中的猜测似乎被坐实,褚云面不改色,继续说道:“您不妨给我报个价,要是价格合理,我就打电话叫我叔来,我叔看了可以,咱们就成交,立马转账?”
车里那人听了,眸光一亮,再看褚云这模样,笑了一下,“我这肯定是真的,祖传的。”说着,又精明地看一眼褚云和林晏晏,“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口音不像啊。”那亲戚怎么随叫随到。
“当然不是。”褚云淡定自若,编故事一套一套的,“我们家人为了寻好物件,才特意找来这边的。”
说着又道:“真不真且不定,您先报价。”假的说的和真的似的,风轻云淡。
林晏晏见他这态度,心里有点打鼓,但面上分毫不现,娇滴滴搂着褚云,见风使舵,陪他把戏唱足,“我看这就是真的,你快把叔请来。叔来了就是叔掏钱了,你的钱就可以留给我买包包了。”
她这模样娇蛮又任性,全是想得挺美的样子。
褚云无奈看她一眼,扭头又看向那人,“您报个价吧,如果还价的余地都没有,我叔也不必白跑这一趟了,我就再寻别的。本来这上头的铭文就有点不妥,长相思,毋相忘,我送我家老太太这么几个字,说来也是挺怪乎的。我女朋友又不好这口,就爱买包。”
什么叫我就爱买包?你这人设加的?林晏晏内心吐槽,全忘了这是她自己给自己立的人设。
还就巧在林晏晏刚才下意识摇了摇头,还就正圆了他的话。
“这有什么怪乎?这话好啊,亲人间不也要常想念的么?”说着,那人根本就不看林晏晏了,只盯着褚云,忽然又道:“我和你报个实价?”
“您说。”褚云面上带笑,还真像个买家的样。
“您看这铜镜,镜体呈漆玄色,俗称黑漆古,铸造工艺也很是细腻,纹饰和铭文的清晰度更属头模水平,品相之好犹如新品。”男人见褚云真心问价,正了神色,这才将铜镜从布盒里拿出,说着,又用手轻轻敲了敲镜面,“您听,声音也清亮柔和。这品相,佳士得年初才在香港拍过一个,一百八十万港币。我这是传承有序,真是我太爷爷手里传下来的,要不是日子难过,也不会拿出来卖。价格嘛,取个你好我好大家好,一百五。”
林晏晏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你怎么不说二百五呢?”
就听褚云说:“能让我上手看看么?”
那男人看他一眼,将铜镜递了过来。
褚云小心接过,放在眼前细看,边看边说:“有些贵了。”说完就又看了一会,才说:“我看着挺真,但您这也不是个小数目,我把我叔请来,我们再谈。”说着就拿起电话,当着男人的面拨了出去,不等对方开口,就说:“叔,我在古玩街这边,看到一面铜镜,怕是个大漏,正是奶奶喜欢的,还请您亲自过来掌掌眼。不然买错了,回去奶得空欢喜一场,白得一顿收拾。”
他这话太溜了,不光车里那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林晏晏也是一愣一愣的。
她心里捏了把汗,她刚也看清楚褚云打出去的电话号码了,哪是什么叔,明明就是徐老师。
好在褚云这人习惯好,备忘录里都只写人名不写关系身份,不然这戏还真演不下去。
可即使这样她也有点佛,万一徐老师蹦出一句不好的话,整场戏全崩。
可褚云为啥要演这戏呢?林晏晏的目光又落在铜镜上,心里打着鼓,一边看一边小声和那男人说:“你便宜十万,我就多一个包啊。”她这是故意分散男人的注意力。
那男人果然给她逗乐了,“这可比包保值啊?”
“那我也不能天天拎出去显摆啊。”
“呵。”男人低笑,“这你就傻了吧?奢侈品也就你们买的时候值钱,转手你再卖出去试试,折一半都不一定卖得掉,背个假的玩玩就行了,各个是真包,那不是傻么?你男朋友买古董就不一样了,买回家放个一天都可能涨翻番,只要买到了真的,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那也得是真的啊?你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是真的还好说,是假的还不如给我买包呢!买包还能装逼,还能回一半本。”林晏晏的逻辑也很逼死人。
那男人还真给她套进去了,主要是她说的话太气人了,这不脾气也上来了,“嘿,我给你讲讲我这面铜镜,你说它是假的,那是你不懂,你要是懂,你还这么说,我分分钟和你干架。”这么一来,还真没仔细听褚云打电话了。
也好在,电话那头,徐老师顿了一顿,并没有说不该说的话,而是很快就反应过来,顺着褚云地话说道:“这么快就寻着了大
作者有话要说: 漏?你可以啊!在哪儿?我现在就去。”
再之后,徐老师来了,公安也来了。
第59章
田野考古中, 当挖出文物,就需要给文物做标记,用一种不伤害文物可以通过特殊处理擦拭掉的笔, 在文物不起眼的底部或是内部做标记。
主要的标记方法,是标记文物的发掘年份,加上遗址所在地地名缩写的拼音首字母,再加探方号,出土层位序号,出土次序号。这样,就有助于文物的保护和记录管理。
同理, 博物馆内也是如此,除了例如纺织物等不能用笔迹标记的文物会用挂小标签牌,贴纸标签等其他方式做编号, 其它的都会将文物信息记录在物不起眼的底部或是内部。
出于职业敏感, 褚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华美的铜镜,而是隐在铜镜侧面的一个非常非常小的油墨标记, “陈仓1047”。
徐老师匆匆赶来, 公安也匆匆赶来, 人赃俱获, 徐老师这才皱着眉头道:“这应该是博物馆库房里的东西啊。”
可不就是博物馆库房里的东西么?
这事毫无悬念的就闹大了, 待查到林晏晏身边,她都是一头雾水, 再看公安忽然来到办公室,要把肖意带走,她都懵了。
晚上,褚云在工地忙完开车来看她, 两人都累,摊在沙发上像两摊泥。
其实褚云比她还累一点,他一直没有放弃对于通古斯巴西的科技考古研究,最近一直都还在和海外团队研究怎么将真正的电影感,游戏感,带入已经行将就木的古城遗址。因为他的不懈努力,刘教头又重燃了信心,只是这一次,他不是作为掌舵者,而是作为协作者,站在了年轻人的身后,他说:“这样,哪一天我忘光了也没关系,你们脑子还清楚就行。”
林晏晏到底还是讲起了肖意被公安带走这件事,说的时候,她声音懒懒的,“肖意这个人,你说他不靠谱,那有时候是真的看上去不怎么靠谱。你说他道心坚定,那似乎也不是很坚定。但你要说他知法犯法,监守自盗,盗卖文物,我真的不信。”
她窝在褚云怀里,小眉头都蹙了起来,“而且你看,库房里的文物是被三层门锁着的,每一道门一把钥匙,钥匙都在不同的人手里,前段时间开始清点库藏,每天也是需要三个带钥匙的人凑齐才放工作人员进去的,进去了也有人守着,还有摄像头。现在又是夏天,大家穿得这么薄,那铜镜算不得大,但也绝对不小,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带出去了?还是肖意带出去的?这太匪夷所思了。”
“嫌疑人不等于罪人,可能就只是例行询问,问完就放出来了,明天你去办公室就能见着他了。”褚云安慰她,又笑,“指不定,明天是你被喊去公安局呢。”
林晏晏噘嘴,用手指头戳他的脸,“我又不怕,我啥也没干,库房都没进去过,清白得很。”
哪想,第二天下午,清白得很的林晏晏还真被请去了公安局。
不过公安对她的态度很好,毕竟她是举报人之一,而且她作为一个实习生根本连接近库房的机会都没有,每天都在展馆内和博物馆门口走动,生活轨迹被摄像头记录得明明白白,真没什么好怀疑的。
负责询问她的女公安姓李,基本没问什么林晏晏的情况,反而问她,有没有觉得肖意有异常。
“我觉得他没有异常。”林晏晏的回答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