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了。
他也不去自讨没趣,自顾自练了几遍歌词。
试唱过程十分顺利,陆珂绷着脸,氛围十足,成功唱出了爱恨交加的怅恨与无奈。
骆相闻觉得夸一夸总没错:“唱功更上一层楼啊!太有feel了!怎么做到的?”
陆珂:“自己琢磨去。”
谈个恋爱吵个架,男朋友再写一首含沙射影隐喻分手的歌,专门送到你面前。那点伤春悲秋的感觉再出不来,科学吗?
骆相闻:“演唱会快开了,传授两招呗?”
陆珂看时间也差不多,拎起包:“回去多练练就行了。演唱会见。”
演唱会那天她穿什么衣服都想好了,纯黑深V修身超短裙,把腰和臀腿的优势展示出来,烈焰红唇,短发女人也可以性感迷人。
她不但要当着许言臣的面唱,还要唱得动听投入,到时候给台下的他一个眼神,势必挠得他心生痒意。
让他发自内心地后悔,有这么好的人间尤物女朋友,怎么就这么能作。
*
三月八日晚。
陆珂接到南闻雅的电话。
平时基本都是陆鸣给她打电话,南闻雅工作忙,通常很少主动联系她。
陆珂第一反应就是许言臣去找她妈妈告状了。
结果却只是一场乌龙。
南闻雅刚结束一场长达六个小时的手术,脱掉无菌服,靠墙缓了一会才恢复体力。她看了眼手机,陆鸣说做了她最爱的椰子鸡,喊她回家吃饭。
还有人发了一句节日祝福。
“三月的花朵全都为您绽放,春风阵阵,传递祝福声声:女神节快乐!”
南闻雅猛一看头像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中的人像图,以为是陆珂,随手回复:“同乐。”
过了一会,才发现回错了人。
那个给她发祝福的人,是许言臣。
她跟许言臣说了句——女神节同乐。
也是之前陆珂非要跟许言臣用情侣网名,于是陆珂叫【可可可爱】,许言臣的叫【可可可许】。不仔细看确实容易看错。
南闻雅把来龙去脉跟陆珂讲了一遍:“我才刚发现。现在撤回也来不及了。他在你身边吗?要不你帮我解释一下。”
陆珂:“多大点事儿,你自己解释呗,就说看错人了。”
南闻雅:“这个点你们不在一起吗?”
陆珂沉默了一下:“我最近排练忙。回去得晚,单独住了。”
南闻雅:“你们感情出问题——”
陆珂:“没有!好得很!”
南闻雅:“你不心虚你抢答什么?”
陆珂:“没事儿,能摆平。你不回家吗?我爸肯定给你准备大餐过节了吧,盲猜还有玫瑰花。”
南闻雅想说什么,又感觉孩子大了,欲言又止:“照顾好自己。别委屈自己。有什么事跟爸妈说。”
陆珂:“知道的。”
挂了电话,她发了一小会呆。
她自己都忘了今天是三八妇女节,忘记给南闻雅送上节日祝福。
但许言臣却想得比她周到。
他要是不在意她,怎么会记得要给她妈妈发节日祝福?
所以那个歌词,就是他另类的撒娇求关注的方式吧?是吧是吧?
这么一想,陆珂的心情好了许多。
*
演唱会如期举行。
后台乌泱泱一群人,人声鼎沸之间,陆珂险些会忘记自己还有个冷战中的试用期男友。
休息间,春华悄悄跟陆珂咬耳朵:“我之前去心理医生那里复诊,见到你家许言臣了。”
陆珂:“他去干嘛?”
春华:“这是他的隐私,只有医生和他自己清楚……这事你不知道?”
陆珂:“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过。”
春华见她面露担忧,“我跟你说这个,没别的意思,就是给你提个醒。心理问题可大可小,你也别太担心了。”
陆珂:“好。”
怎么可能不担心。
许言臣平时看起来顶多有点强迫症,有些洁癖,其他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至于严重到要去看心理医生的程度?
春华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现在条件好了,觉得心里有压力去看心理医生很正常。”
前台音乐声炸响,歌迷呼声震耳欲聋。
不容陆珂多想,很快到了高潮环节。
陆珂唱完她自己那首,该和骆相闻合唱《愚己》。前奏渐起,陆珂唱歌时眼光不时朝看台座位梭巡。
台下人潮汹涌,荧光棒光芒万丈,欢呼声直击耳膜,令人觉得炫目头晕。
她看了无数遍,却没发现那个熟悉的影子。
之前给他预留的座位,此时此刻空空荡荡。
强烈的失望在体内疯狂滋长,心却直往下坠,直到扯得她心尖生疼。
所以这首歌,真的是分手情歌吗?
许言臣给南闻雅的问候,不过是给这段感情最后的体面?
陆珂之所以还能在台上继续唱下去,是因为她对这首歌从歌词到曲调都烂熟于心。
如今每一个音符都刀她千万遍。
一曲终了。
有女生上台献花,陆珂接过,那女孩却突然扬手一撒,无数粉尘直击陆珂面门。
她的动作太快,谁都没能看清,陆珂紧急闭眼,仍躲闪不及,痛呼一声,眼睛被灼得睁不开,刺激泪腺分泌出大量的泪水。
那粉末碱性极强,大概率是石灰。
骆相闻冲过来时已经晚了,他大声呼唤安保人员,台上台下一时纷乱不已。
那个女孩没跑多远就被安保人员制服,但陆珂之前的痛呼通过麦克风传到所有在场观众的耳内,众人均心里一紧。
暴脾气的开始骂骂咧咧,有个观众当场吓晕过去,再度引发全场哄乱。
这场演唱会采用直播的形式,线上观众也开始疯狂刷弹幕:“怎么回事?”
“我天,那女的有病吧?这么歹毒!”
“场下也乱了,现场的姐妹要注意安全啊,一定要避免出现踩踏事件。”
“我现在好担心可可的眼睛……”
……
陆珂耳内一片嘈杂,但是心智清醒无比,她睁不开眼睛,只能对着空气问:“有水吗?”
演唱会现场出这样的事,骆相闻也焦虑:“这要用油洗,生石灰遇水会反应,灼伤眼睛怎么办?”
陆珂忍着剧痛:“那先带我下台。”
骆相闻刚要过去扶她,有人先一步挡在她面前,拧开矿泉水瓶,跟陆珂说:“睁眼。”
是许言臣。
几天没见到他了,陆珂眼眶发烫。
“这不能用水——”骆相闻认出那人是许言臣,想要劝阻,被他清冷的一声“我负责她,你控场”止住脚步。
流了大量眼泪,该和生石灰反应的已经反应了。现在说不能用水冲那是胡扯。
陆珂尽量忍痛睁开眼睛,任由许言臣用水帮她做了简易的冲洗。
后台,立秋急得不行:“医生呢?”
作为骆相闻的经纪人,强伟解释:“有个粉丝晕倒了,医生当时在观众席后面,去看了。”
立秋差点飚脏话,忍住了:“这么大的演唱会就安排一个医务人员?你怎么安排的?”
许言臣直接打横抱起陆珂,往后台走,立秋抱着几瓶矿泉水在后台入口处接上他们,急急地说:“已经打120了,救护车马上就到,咱们去医院。”
陆珂:“这边的善后——”
立秋带着哭腔:“咱别管善后了!先管好你的眼睛!”
许言臣已经拧开一瓶矿泉水,继续给陆珂清洗。立秋也不敢再废话,自觉开始拧瓶盖。
直到陆珂觉得舒服了一些:“好了,打住吧,到医院再看。”
许言臣:“眼睛睁开,我看看还有没有东西。”
陆珂勉力睁开眼,那张脸糊得都是泪水和矿泉水,水和粉末不分彼此,她看着许言臣,忍住了想哭的冲动。
“你不是没来吗。”结果一开口,把在意暴露无遗。
许言臣:“我开完会就往这边赶了。眼睛睁大点。”
陆珂:“那你写这歌——”
旁边人多,她想起许言臣音乐作词人的马甲还没人知道,把话又咽了回去。
许言臣看她那双眼睛红透,但没什么粉末,揪紧的心稍微放下,“回去说,别怕。”
*
医生检查了陆珂眼睛的情况,用生理盐水继续冲洗几遍,又开了消炎的眼药水,跟许言臣细细讲述用法。
陆珂:“我这个严重吗?会影响视力吗?”
医生撕下处方笺:“没事,你们清洗得很及时。第一时间把石灰给冲了出来,影响不大。这几天注意滴眼药水消炎。”
许言臣:“要不要办住院?”
医生:“不用。过两天就好了,别忘记上药就行了。”
回公寓。
陆珂默默掏出自己房门的钥匙,费力地睁开眼睛想要对准,手臂却被拉住,整个人被翻转身子,随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许言臣无奈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生气需要生那么久吗?”
陆珂:“不是我在生气,你搞清楚,这首歌的歌词是你写的。反正正好也在试用期,连分手都不算,你我都不亏。”
许言臣:“知道你要和你的荧幕CP合唱,填个词警告一下那个弟弟,怎么了?”
陆珂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首歌是这种用意,心里憋的气已经消了一半,但仍挺着气势,“你之前说,咱们俩吵架你会先认错,如果是我的错你会先哄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许言臣:“但是咱们没吵架,你也没错。”
陆珂被他的话噎住,她努力地复盘那天晚上两人的对话,结果发现好像确实是她在单方面跟许言臣生气,摔门而去的也是她。
她的底气有点不足。这时许言臣又说:“眼药水你自己能滴?”
他以前看过她做美妆博主时的视频,戴个美瞳都能戴半天,拍卸妆视频的时候又发现戴上去取不下来。当时还被粉丝做成表情包取笑她是年度手残博主。
滴眼药水、戴美瞳这种和眼球有亲密接触的行为陆珂都不太擅长,但许言臣这么一说,她的叛逆意识觉醒了:“谁说我不能!”
许言臣声音软和些许:“你能。是我觉得你需要男朋友的照顾。听话。”
陆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他带进他的公寓的,她明明也是个很有力气的人。
可能是在他面前她永远在打肿脸充胖子,只要他表现得对她好一点,她就忘了什么叫赌气。
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许言臣正在倒水,控诉:“你这几天都跟我冷战。”
余光里看到高大的人影走近,那人把水杯递到她唇边:“喝点水。”
陆珂偏过头:“我不。”
许言臣:“你早出晚归,是你在躲我。”
陆珂闭着眼睛,看不见他的神情,也看不见他眼中倒映的自己眼尾微红、噘嘴撒娇的样子:“那你微信也不能用了吗?”
在尼格尔都能视频,这会一墙之隔就不能视频了吗?
许言臣:“你把我拉黑了。”
他给她发消息,显示“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
陆珂:“我只拉黑了两分钟!”
那天她把【可可可许】拖进黑名单,但没过多久又边生气边把他从小黑屋中放了出来。
许言臣:“你在忙演唱会。我原本是想趁这段时间把公司的前期筹备忙完,能有更多时间陪你。”
陆珂张开双臂:“要抱抱。”
许言臣把她抱到自己腿上:“还记得之前视频过的,我在尼格尔使领馆的同事小陈吗?”
“怎么了?”
“他原来有个未婚妻,说马上要给我们发喜糖。结果前不久两人分手了。原因是聚少离多。”
陆珂:“所以你辞职创业?”
许言臣:“嗯。”
陆珂:“我比你的梦想更重要吗?”
许言臣:“没能力的人才做选择,强者两个都要。”
陆珂:“那你之前为什么想去当外交官?”
许言臣看了眼时钟,到了该滴眼药水的时间。他拿出滴眼液,示意陆珂换个姿势,平躺在沙发上,头枕着他的腿。
“那时候就是时机巧合,外交部选调,当时有个女孩子追我追得太紧,我不想总说让她伤心难过的话,就报名了。”他完全就是讲故事的口吻,大学的那段时光在陆珂脑海里风云际会,一时不防,眼药水滴进眼睛,轻微的异物感过去之后,就是满眼清凉。
“以后我给你当代言人。”陆珂说,“把咱H大的优秀毕业生都搜罗过来。”
“不用你操心。”许言臣把她蹭乱的头发拨到耳后,继续点另一只眼睛,“你好好拍戏就行了。”
怕她担心,他补充:“公司经营方面盛远川有经验,LOGO设计我找的小九,两口子最近重心在养胎上,有大把时间帮忙。我们宿舍几个兄弟都说可以过来。”
陆珂模糊记得陆鸣事业刚起步时忙碌的样子,心里也清楚许言臣这样说只是为了让她安心拍戏。
眼睛还睁不开,一直又痛又痒,现在点上眼药水,清凉感一时取代了那些难受不适。
身边是熟悉的雪松气息,她突然感觉那些所谓的职业光环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摸索踽行也好,摔跤流血也好。一无所有也好,重头来过也好。总胜过两地分别,好过彼此需要时却相隔千里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