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奔雷咒?”叶瑾蹙眉道。
朱青窈亦是神色阴冷。
二人对视一眼,都将自己的力量提高到极致。
今夜注定是一场苦战。
韩千觞赶到时,便发现笼罩住寝宫的结界十分精妙,这结界只需很小的灵力便可发动,发动之后,更难解开。
此时,结界之内,陈元正与韩静烟、朱青窈和叶瑾打成一片。
韩千觞的九天奔雷咒一道道落下,将结界外的涠洲暗卫一一消灭。
“都杀了,不必留活口。”韩千觞冷冷道。
“是!”暗卫们齐声道。
韩千觞运转灵力,刚要破掉那结界,却突然觉得丹田处一阵钻心似的疼痛,他捂着小腹微微喘息,突然想起风遇雪送来的那一坛酒。
那一刻,韩千觞的脸上略过一丝微妙的疯狂,他嘴角勾着冷笑,心里暗想,他的小哑巴,这是长刺了啊。
***
而此时,王宫之中,云裳背着楚晋一步一步地走下王宫的密道,密道两旁的烛台随着二人的脚步,一一点燃。
云裳瘦削的身躯微微喘息,她一个女孩,要背楚晋这样一个大男人,很有几分吃力,然而她一声也没吭。
道路的尽头,云裳把楚晋放下,楚晋的手附在石板上,一声轻巧地咔嚓声后,石板慢慢打开,露出一间密室来。
密室中央,紫檀木的盒子散发着强烈的灵力波动。
楚晋紧紧盯着那盒子,轻声道:“慢慢过去,不要着急。”
云裳点了点头。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灵力自身体里探出来。云裳虽是医修,不曾学过伤人的法术,但于治疗和奇门遁甲,却技法精湛。她的手中,一团银白色的灵力仿佛云一般的涌动,按着这灵力的指示,她轻巧地躲开机关,将放置在房间中央的盒子拿下来。
云裳回到门口,将盒子交给楚晋。
楚晋打开,只见一颗通体蓝色的宝珠正泛着流光溢彩,其中蕴含着的灵力深不可测。
他仔细端详着这颗宝珠,神色间感慨至极,五味陈杂。
“我们绸缪数年,终于将这宝物拿到了。”
云裳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成功。”
楚晋心情不错,与云裳相视一笑,而后他将宝珠收进空间戒指中。
云裳背起楚晋往通道外走去。
“也不知道青窈和叶瑾他们怎样。”云裳担心担心地说。
楚晋道:“无妨,便是杀不了陈元,全身而退总是没问题的。”
他轻声道。
涠洲武将倾巢而出,从一开始便不是为了帮韩静烟刺杀陈元,而是为了拿走这颗王宫宝库里的灵珠。
那是赤珠血脉的先祖留给后代的宝藏。
只要有这颗珠子,这世间,再无人敢欺辱赤珠血脉。
想到此,楚晋露出一丝笑意。
***
王宫的大火越来越亮,风遇雪跳下屋檐,放心不下她的玉珠仍在院子里站着。
“风姐姐,咱们还是睡吧。”玉珠迟疑片刻道,“别担心,主君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风遇雪轻轻摇了摇头:“他今夜不会回来了。”
那一刻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悲伤地短促笑容,哀伤又有些解脱。
玉珠愣愣看着风遇雪。
“风姐姐,你能说话了?”
风遇雪朝她微微一笑,她伸手将手腕上的玛瑙手串退下来,戴在玉珠的手上。
那是在朱雀镇的时候,韩千觞送给她的。
“我要走了。”她平静地说,“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玉珠愣愣站在原地,看着风遇雪转身走进房间,取出早已收拾好的包袱背在背上。
“再见,多保重。”这之后,风遇雪往门外走去,过了一会儿,玉珠才仿佛回过神来似的。
她喊道:“等一下,风姐姐。”
风遇雪站住了,她看着手腕上的手镯,韩家祖传的紫极弓,她不该带走。
她这样想着,刚一转头,却被一根木棍重重地抽在头上。
一阵钻心似的疼痛袭来,她捂着额头,眼前一片模糊,血顺着指缝间落下。
玉珠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风姐姐?风遇雪?”她试探着叫道,而后才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快告诉夫人,风姨娘要跑!”
风遇雪强撑着想爬起来,奈何头晕的如灌了水,她拼命瞪大眼睛,可是黑暗仍是袭来,她彻底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风遇雪的头仍是疼的厉害,她蹙着眉头,发现自己被反绑在院子里。
陈嬛儿坐在她面前,穿着嫁衣,风遇雪低着头,看着她脚上那双并蒂莲的绣花鞋。
“我还真小瞧你了,风遇雪。”陈嬛儿冷哼一声,“你早就知道王宫要出事?说,你是不是和涠洲人勾结?”
风遇雪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抬头,她不看陈嬛儿,却只看向玉珠。
“为什么?”她轻声问道。
玉珠避开眼睛,不去看她。
王女嫁入韩府,她是害怕的。
这府里人人都知道,她和风遇雪的关系最好,若她做了姨娘,玉珠心知,自己定然是要去伺候风遇雪的。
可是王女跋扈,风遇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以后若有个冲突,她如何能保住身边的丫鬟?前些日子,她已挨了一巴掌,以后呢?会有多少明枪暗箭,玉珠又能幸运几回?
她是怕了的,所以不得不投靠了陈嬛儿。她本来只是想看着她,却没想到风遇雪胆大包天,竟然敢跑。
“对不起。”玉珠轻声说道。
风遇雪笑了笑。
陈嬛儿自小到大,哪有人敢这般轻慢,她气道:“我在跟你说话!你竟敢不理我!”她大怒,对身边的丫鬟道,“给我掌嘴!”
然而那丫鬟看了看风遇雪,却小声说:“王女,还是等主君回来以后再发落吧。”
她可是见过韩千觞如何砍了掌嘴姑姑的手。
今夜她打了风遇雪给陈嬛儿出气,可等韩千觞回来追究起来,陈嬛儿可不见得会保她。
陈嬛儿的贴身丫鬟都是从宫里边带出来的,身契都在贵妃那里,她反而拿捏不得,但这府里的丫头就不一样了。
她想了想,轻哼一声指着玉珠道:“那你去打!”
玉珠惊讶地看着陈嬛儿。
“你若也不打,我便找个人牙子,把你卖到青楼里!”陈嬛儿冷声道,“你怕主君回来砍你的手,不若就试试看,我卖不卖得了你。”
玉珠害怕地哭了起来,可她没办法,浑身发抖地站到风遇雪面前。
风遇雪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她突然对陈嬛儿说:“我怀孕了。”
陈嬛儿愣住了:“什么?”
“我已经有了身孕,不信你可以找个郎中来诊断。”风遇雪淡淡道,“我若死了或者孩子落了胎,韩千觞会恨你一辈子。”
陈嬛儿的脸色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她刚要不管不顾地下令,却只听天边传来一声轰鸣地雷声,闪电瞬间照亮了整个天空。
滚滚的乌云密集地在苍州王宫上空涌动。
那是韩千觞的九天奔雷咒。
小院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瑟缩了起来。
陈嬛儿的脸上露出一丝骇然地神色。
“好啊,我倒要看看是真是假!如果你撒谎,我就叫人打断你的手脚!”少女发出尖锐地叫声,恶毒至极。
风遇雪微微一笑,坐在地上,很好,她又拖延了足够多的时间。
她转头看向王宫的方向,眉宇间带着一丝复杂。
也不知,宫里的战况如何了。
此时,寝宫内仍是战事胶着。陈元以一敌三,而韩千觞丹田被秘药凝滞,九天奔雷咒威力大减。
整个寝宫已然变成一堆残垣断壁,尘土飞扬之间,只见韩静烟十指翻飞,杀意铮铮的战曲一刻不停地响着。
朱青窈和叶瑾已近了陈元的身,匕首招招致命,陈元身上已负了伤。
刚刚从陈枫的住处回来的韩烈落在韩千觞身边小声道:“大王子不知去向。”
韩千觞冷声道:“想来也知道,她定然会先把自己的儿子安置妥当。”
他看向韩静烟,眼底流露出一丝复杂。
十四岁之前,韩千觞把韩静烟当做母亲。
是这个女人将他从疯癫的父亲身边带走,是这个女人养大他,给他爱,给他亲情,给他欢快的童年。
可是随着陈枫的长大,韩静烟越来越疯狂,十四岁那年,她把他骗到寝宫,动手要杀他。
那是一段噩梦一般的记忆,他靠着本能挣扎求生,开始学会如何在陈元和韩静烟的身边游走,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随着韩千觞的年纪越来越长,实力也越来越强,陈元和韩静烟之间的矛盾越越发难以调和。
朱雀镇后,陈元终于下定决心,要铲除韩静烟。
他知道涠洲人进了城,知道韩静烟帮他们盘下一个酒庄,知道他们会在今夜动手。
从一开始,陈元都在欲擒故纵,而韩千觞则是出谋划策的那一个。
而今夜,最没有生路的人,就是韩静烟了。
韩千觞配合陈元,一起把他们最亲近的人,送上绝路。
“去搜,把陈枫找出来,若是反抗,随你们处置,只要留一口气就行。”韩千觞命令道。
韩烈领命,带着暗卫们再度离开。
寝宫之内,陈元轻轻咳出一口鲜血。
纵然他修为了得,但一打三,还是有些吃力的,何况叶瑾和朱青窈都实战经验丰富,比他并不逊色。
韩静烟满头青丝早已凌乱,她猩红的眼睛,恶狠狠盯着陈元,手指在琴上一扣。
一根琴弦突然射出去,陈元猝不及防,被穿透了肩膀。
陈元面色一冷,挥剑狠狠斩断琴弦。
弹指间,第二根琴弦已至。
叶瑾将匕首插入地下,黑色的爪骤然从陈元脚下冒出来,带着呜咽的风声,狠狠挠向陈元的小腿。
陈元吃痛,“啊”得一声叫出来。
而后朱青窈的烈火已至。
陈元强忍着疼痛,躲开朱青窈的火焰,手中的画影剑挽了个剑花,他艰难地看向韩千觞,心中恍惚间有一丝惧怕。
他在做什么?为何还不来救他?
难道韩千觞也叛了?
陈元心中升起一丝绝望。
然而下一刻,云中突然发出一声龙吟,一只灵力凝结的青龙,散发着通体青色的光芒狠狠撞向结界。
整个结界发出一声脆响,一个小小的裂缝出现,而后迅速蔓延在整个结界。
韩千觞吐出一口鲜血,看着结界渐渐消失。
朱青窈和叶瑾对视一眼。朱青窈飞起,朝韩千觞攻了过来。
浑身烈火的凤凰从朱青窈身后起飞,发出一声凤鸣,和青龙缠斗在一起。
一条燃着火焰的绸带蛇一般吐着信子,朝韩千觞嘶嘶扭动。
韩千觞的玄天剑劈向火焰,两种灵力相撞,发出一声巨响。
陈元压力骤轻,他冷笑一声,灵力暴涨,原地突然就起了风,风刀一片片刮向叶瑾,叶瑾费力躲开,衣衫却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韩静烟的焦尾琴突然红光大亮,乐声骤变,风刀遇到琴弦,骤然散去。
就在这胶着之际,韩家暗卫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飞了过来。
韩静烟瞧着那抹身影,心头大乱,她嘶声道:“枫儿!”
趁此时机,陈元的风刀狠狠刺向韩静烟的后背,她狂吐了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叶瑾和朱青窈对视一眼,突然回撤,落在韩静烟身后。
陈枫被韩烈扔在陈元身边。
他不知是被暗卫们从何处弄出来的,浑身狼狈不已,他跪在地上,面容惊恐地看向陈元。
“父王……”
看着陈枫没出息的模样,陈元蹙眉:“这就是你我的好儿子。”
陈枫瑟缩着,他求助般地看向母亲。
韩静烟凄声道:“陈元,虎毒不食子!”
陈元笑了笑:“抱歉我儿子可不止一个。”
他说着,突然抬脚把陈枫踩倒在地上,画影剑就悬在他脖颈边。
陈枫惊恐地趴着,他看不到陈元的脸,只能感到一把冰冷的剑。
“父王!”
韩静烟近乎咆哮:“陈元!你敢伤他试试!”
她吼得歇斯底里,状若疯癫。
陈元有些怜悯地看着她:“静烟看看你自己,你已被骨肉亲情蒙了脸。霸业、成仙,哪一样不比他来的要紧,你若能跟得上我,又何至于此?”
说着,画影剑的锋芒已贴上了陈枫的血肉。
韩静烟哭得歇斯底里,她跪在地上,毫无半分王后的雍容,或者是修者的尊严,她只是个普通的母亲,耗尽一切,只想保住自己的孩子。
“陈元,我求求你,我愿意付出一切,只求你别杀他好不好?那也是你的枫儿啊,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陈元闭了闭眼,他难得地耐心道:“静烟,事到如今,你怎还会如此天真?你勾结涠洲之时便该想到,这就是你们母子的下场。”
陈枫感受到死亡的临近,他吓得声音颤抖道:“父亲,我是你的儿子啊父亲。”
陈元笑了笑,轻声道,“那你可得记住了,下辈子一定别当我的儿子。”
说完,他手腕用力,割开了陈枫的喉咙。
“不——”韩静烟的怒吼声震撤整个夜空。
韩千觞看向陈元,微微蹙了蹙眉。
他把陈枫找出来,是想用他威胁韩静烟,可陈元却干脆利落地给杀了。
如此一来,他反而没有掣肘韩静烟的东西了。
陈元垂着眼睛,嘴角始终含着一丝笑意,许久,他才对韩静烟道:“你应该谢我,给他一个痛快,而不是折磨他,来逼你就范。”
陈枫很快咽了气,他倒在血泊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仍然睁着眼睛,他眼里都是疑惑,为何自己的父亲会如此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