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永琮牵着狗绳,安絮柔声询问道:“今儿都学了点什么啊?”
“白胡子的老爷爷给我们讲了故事,是关于□□的。”
他嘴里的白胡子老爷爷是乾隆特意选的太傅,是个年纪略大的满人。
清□□努尔哈赤,是清朝的奠基者,也就是说老师在给两个小阿哥讲历史故事。
“那回去以后,你给额娘也讲讲吧。”
永琮兴奋的点头:“好,额娘我跟你说哦,□□他其实...”
小儿奶呼呼的声音和女子温柔的应答渐渐消散在空气里。
等永琮已经习惯每天去上学的时候,安絮就不会每次都去接他了,大部分都是嬷嬷牵着狗过去等他,而安絮则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件事便是给永琮选人。
清朝阿哥离开内宫之后,便要配齐身边的人手,首先是擅长弓马骑射的八个谙答,其中还有一个是总谙答,这些人都要从满蒙贵族里进行挑选。
幸好乾隆之前给了她一张纸,里面写满人名,她只需要从中选出八个人就好。
紧接着是四位哈哈珠子。
哈哈珠子是普通旗人家或者包衣的孩子,他们是专门选来侍奉皇子的,如果自身有才,日后也会成为皇子的心腹。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康熙的哈哈珠子,江宁织造曹寅。
这四个人也好选,唯有那两位伴读实在难挑,毕竟得综合家世性格。
乾隆率先定下了富察傅恒的儿子福隆安为永琮的伴读,然而最后一位却一直都没定下来。
不是没有人选,而是人选太多,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乌拉那拉家没有适龄的男孩,这也是他们的一大憾事。
最后还是乾隆圈了现任怡亲王的次子永琅。
让宗室子当皇子的伴读也不是没发生过,因此怡亲王很自然的接受了,甚至颇有些兴奋,他们虽然是铁帽子亲王,但是并不怎么得当今重用,对他的庶子来说,当七阿哥的伴读也实在是一件好差事。
安絮又给永琮选了嬷嬷、太监宫女、灯火上人、针线上人等等专门伺候他的人。
这些人会先在永琮身边让他适应一下。
当这些事都完成的时候,日历就撕到了今年的最后一个月。
十二月,乾隆大封后宫。
娴贵妃晋位娴皇贵妃,摄六宫事。
纯妃晋位纯贵妃,嘉妃晋位嘉贵妃。
有孕六个月的舒嫔晋位舒妃。
陆贵人晋位庆嫔,贞贵人晋位贞嫔,那贵人晋位颖嫔。
还有几位不怎么眼熟的常在答应晋位贵人。
又为九阿哥取名永瑞,寓意吉祥平安。
“奴才给娴皇贵妃娘娘请安!”
翊坤宫人排成方阵同时甩帕行礼的场面竟然让人颇觉震撼,方阵里的每个人都能从他们的声音里听出喜悦来,有什么能比自家主子步步高升来的更快乐?尤其当主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人选时。
“都免礼吧,今天日子好,你们也来沾沾喜气。”安絮虽然心里有数,但当真正晋位的时候,还是十分兴奋,她难得笑的露出八颗牙齿。
玉圆也带着愉悦的表情将银锭分下去,不管是不是翊坤宫的人,今天都能拿到二两银子的赏赐。
“这下子宫里能过个好年了。”
容嬷嬷笑的百花盛开,“可不是,就连那些没晋位的也都得了赏赐。”
这次赏下来的几乎都是黄金白银,这可是十分实惠的,比带着内务府标识的摆件首饰要好得多。
安絮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冷静了一下,然后吩咐道:“让膳房做个辣锅,一会可得吃过瘾。”
她是易瘦的体质,但是爱上火,因此已经很久没吃辣锅了,不过现在高兴,偶尔放纵一次不算什么。
玉兰高兴应声:“诶。”
大封的喜气一直延续到过年。
直到十六年的正月,御驾离宫南巡,喜气才消散几分。
乾隆这次在后妃中只带了安絮,孩子倒是除了九阿哥全都带上了。
御驾渡黄河后乘船沿着运河南下,安絮这是第一次坐船,没想到自己竟然因为晕船而吐了个天昏地暗,甚至还惊动了乾隆。
她恹恹的坐在床上,只感觉这船晃悠的好像脑袋放进去个大西瓜,晕的不行,一旁随行的庄太医收回手,禀告道:“娘娘这是晕船了,不用吃药,可以多用一些酸梅之类的食物,等身体习惯了就不会再呕吐。”
乾隆叹口气,“是朕想少了,没想到你会晕船,先好好休息,过几天就会走陆路了。”
安絮倒是对晕船这种事不怎么在意,“哪里能怪您,是我身子不争气,等过几日好了,我一定要玩的痛快。”
“哈哈好。”乾隆笑着摸了摸安絮的头。
这动作跟她摸踏雪的样子好像一样,安絮的脑袋里不合时宜的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
不过很快她就把这念头甩了出去。
通过吃酸梅和熏柚子皮,安絮晕船的症状渐渐止住了,她好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遣人去看望几位小阿哥,纯贵妃和嘉贵妃在她离开之前特地拜托她帮着照顾几个孩子。
“额娘。”永琮跑进来扑到安絮身上,嘟着嘴抱怨道:“她们都不让我来找您。”
“我都整整两天没见过您了!”
他竖着两根手指强调。
“今天不就见到额娘了嘛。”安絮揽住他,何止儿子想她啊,她也想儿子。
“这两天都干了些什么啊?”
永琮回忆道:“昨天汗阿玛带我们去船头看人捕鱼,网里有这么大一条鱼呢。”他伸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对了,”他突然想到什么,神神秘秘地凑近安絮,小声说:“昨晚八弟还尿床了,我半夜都听到了动静。”
安絮闻言,严肃的告诉他,“这种事情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千万不能传出去,你之前也尿过床,你想想要是有人把你尿床的事情跟别人说,你会是什么感受?”
永琮机灵的点点头,“额娘我知道的,我就只跟您说。”
母子两个亲亲密密的闲话,半个时辰后永琮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他还得去汗阿玛那里学习。
御驾途经扬州、镇江、常州、苏州,最后在杭州停留,乾隆一向喜欢杭州的景致,每次南巡都要在杭州至少停留一周以上。
一行人下榻位于孤山的行宫,这是一座典型的园林式建筑,依山傍水,行宫前便是西湖。
安絮住进玉兰馆,馆如其名,里面栽种着数不清的玉兰树,时至三月枝桠上已经有了粉白的花骨朵。
“总算能脚踏实地了,不满你们说,我现在都感觉四周是晃悠的。”
幸好没穿花盆底,要不然她估计得给大家表演一个平地摔。
玉圆也快熬不住乐,她脸色苍白的说:“坐船可真是受罪啊。”
“行了行了,你们快去休息,今天不需要守夜,明天要精精神神的出现在我面前。”
安絮把三步两回头的几个宫女都赶走,自己则是扑在床上滚了两圈,果然还是大床舒服,船上的小床实在有些小,翻身都不能尽兴。
经过一晚的休整,第二天每个人的脸色都好看不少,安絮也有胃口尝了尝杭州的特色早膳。
有一道虾肉馄饨的味道极好,这边的馄饨皮有点类似现代的澄皮,薄薄一层,能看见里面包裹着的虾肉,晶莹剔透的样子。
到了杭州之后乾隆忙碌了起来,安絮只有每天晚上才能见到他。
因为南巡除了游山玩水,还有许多正事要做,就像是减免税赋,乾隆前些天就已经免除了江苏、安徽、浙江等地的逋赋、额赋。
巡视河堤、礼贤科举人才也是他的正事。
几个成亲后能入朝的阿哥都让他带在身边,时不时的拷问。
安絮这边也忙着,挨个召见杭州官员的家眷。
在她召见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杭州知府的夫人过来拜见安絮的时候带着她十六岁的女儿,说是要来伺候万岁爷和皇贵妃。
听的安絮嘴角抽搐,她一言难尽的看着那位神色期待的女孩。
皇帝南巡通常都会带回几个娇滴滴的美人,尤其是康熙后期,接连受宠生子的都是汉女。
不过她才不做拉皮条的生意,乾隆自己收下是他自己的事,再怎样也不能通过她的手。
因此她自然是拒绝了,那位夫人走之前一副她会后悔的样子。
当晚乾隆过来的时候她把这件事如实告诉他,然后道:“您若是觉得我做的不好,就再下令把她带进行宫来。”
乾隆眼角都笑出了纹路,“哟,咱们娴皇贵妃好大的醋意啊,这一路上朕从没收他们进上的人,你拒绝的好。”
“明儿朕偷偷带你出去玩,不带其他人。”
安絮惊喜,“您说的是真的吗?”
“朕哪次说话不算话了,自然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忘了祝你们儿童节快乐!
那就今天补上。
第77章
第二天乾隆果然信守诺言, 上午办完事就叫吴书来送来一套汉装,绣着淡蓝小花的上衣长及膝盖, 十分宽松的版型,袖口用银纹收边,裙子则是天蓝的马面裙。
玉圆还帮用银簪安絮梳了个时下汉人常梳的发型,佩戴了几样不打眼的发饰。
而乾隆自己依旧是深蓝色长袍马褂,清朝男子的衣服左右就是那么几种样式。
安絮虽然不是第一次穿汉装,但最近一次还得追溯到十几年前没入府的时候,因此看着自己的打扮颇觉新鲜。
两人出来的时候明面上身边只跟了吴书来和玉圆, 实则有许多侍卫不着痕迹的散在四处,他们负责隔开主子和行人。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安絮看着从她身边经过的年轻女子询问道。
吴书来见乾隆望向他,猛的一个激灵, 连忙回答:“回夫人的话, 今天是三月三上巳节, 想来是这个原因吧。”
上巳节最开始的时候类似七夕,杜甫还曾吟过类似“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这样的诗句。
后来渐渐变成女儿节,女儿家的及笄礼经常会选择在这个节日举行。
但是自宋朝之后理学盛行,这个节日就渐渐没落, 直到现在北方基本已经不再过上巳节,只有南方某些地方还有留存。
安絮的视线从身边一个女孩的脚上掠过, 小小一只包裹在绣鞋里,每次看到这些, 她都庆幸满人女子不允许缠足, 也不知道那种后天制造的残疾美在哪里。
街上小贩看着迎面走来的一对男女是典型的富贵人家,因此都十分奋力的叫卖着。
正好昨晚下了点小雨,此时泥腥味混杂着各式食物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没一会儿, 安絮就看见一个小摊,上面卖的都是手工雕刻的东西,用的木头不是什么好木头,但胜在雕刻师手艺好,一个个都栩栩如生。
她拿起一只小狗,“看着和踏雪长得好像。”
容嬷嬷因为年纪有些大便留在宫里,正好可以照顾踏雪,至于宫务,就直接交给两位贵妃打理了。
乾隆细看了看,“若是喜欢就买了吧。”
最后安絮挑了三个,一个玩球的小狗,一个满花篮的花,最后一个则是抱着鲤鱼的娃娃。
吴书来负责付账,玉圆收好东西。
把一条街从头逛到尾她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这时候差不多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江南果然和京里不太一样。”安絮坐在杭州最大的酒楼里感慨道。
不仅是景色,就连人的气质都不一样。
乾隆听完却皱了皱眉,“前几天朕...我去检查水师操练,接驾的绿营兵竟然有人在演奏乐器。”
安絮想了想,“您预备怎么做?”
清朝每任皇帝都不怎么重视水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现在水战发生的次数还不多。
“得叫他们先改了这个陋习。”
不过具体怎么做他还得再好生斟酌一下。
正在两个闲聊的时候,外边突然传来一阵瓷器碎裂声,安絮有些好奇的从推开的窗户望过去。
只见两个青年男子带头打了起来,两人身边的小厮见状自然要帮着自家主子,两帮人就在酒楼里打了起来,直接把楼下食客的饭食全都洒到了地上。
一阵兵荒马乱,吓得食客纷纷夺门而出。
惊的小二高声喊:“你们还没付账呢!别跑啊。”
掌柜急忙从柜台前跑出来,满头大汗的想阻止他们,却不知该如何下手,这俩人他个小小商人都得罪不起啊。
“这是怎么回事?”乾隆问的是正给他们上菜的小二。
小二用白巾擦擦手,这才回道:“几位不是咱们杭州人吧,下面这两位爷各有各的来头,一个家里姐姐是宫里的娘娘,另一个也不得了,父亲是京里三品大员。”
“这次是因为怡红楼的吟霜姑娘才打起来的。”
怡红楼就是有名的青楼。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安絮率先开口:“这两人都姓什么?”
“蓝衣的那位是拜晋大爷,紫衣的是瓜尔佳二爷。”
拜晋氏...宫里确实有位这个姓的宫妃,那就是揆常在。
瓜尔佳氏就不知道了,京城的三品大员不说一砸一个准,却也不少,而瓜尔佳又是满族八大姓之一,人才济济,官至三品的至少有三四个。
在他们打听的时候,楼下两人已经停手,现在处于互相放狠话的环节。
拜晋氏先带着小厮大摇大摆的离开,那位瓜尔佳氏倒是出乎人的意料,竟然叫人算清了被他们打碎的桌椅赔钱给掌柜的。
乾隆轻轻点了点头,瓜尔佳氏虽然纨绔,但从此举来看人品是好的。
在酒楼吃过午膳,两人又去西湖逛了一圈,清朝没什么污染的西湖确实美丽,只是来得太早,荷花还没有开放,到底留下几分遗憾。
不过想着乾隆一生六次南巡,她也不是没机会看到西湖最美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