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精通茶艺——木桃逢新
时间:2021-08-25 10:00:11

  “你一个男子,竟也会替女子叫屈,也不知是真心实意,还是刻意讨巧。”
  文绪笑笑:“江娘子既作了猜想,那就当我两个都有吧。”
  真心实意这样想,以及,在你面前讨巧。
  江慈猛地怔住,品话中深意,脸颊竟有些发热。
  果然是登徒子!
  可……也是个很会讲话的登徒子。
  “文大人还没有成家吧?”江慈似乎忘了自己前一刻急着要走,竟与他聊起来。
  文绪坦然道:“江娘子猜得不错,在下眼光太高,此前一直不曾遇见合适的人,便未成家。”
  此前……
  这人说话,真的处处含着心机。
  江慈笑笑:“难怪。大人跻身朝堂,又有一身才学本事,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届时少不得三妻四妾,带到大人面对佳人争风吃醋闹腾时,还能有今日这番体谅心情,而不是冒然为她们定罪。”
  “江娘子此言差矣。”文绪定定的看着她:“既是在下亲自寻觅的中意之人,珍之爱之还来不及,岂能叫她为了无关的人拈酸吃醋?若世人定要将女子妒忌定为罪过,我连让她犯罪的机会都不能给……”
  文绪忽然近了一步,男人身上清爽的味道一下子包裹过来。
  江慈来不及腿,怔然与他四目相对。
  文绪笑意加深,微微倾身:“江娘子觉得呢?”
  迎着这双眼,江慈心跳如擂鼓,当即退开几步,“说的很有道理,只不过,大人不是还担着太子殿下吩咐的差事吗?还是不要耽误了。”
  文绪除了那冒然靠近的一步,再无逾矩之态。
  他直身而立,笑着搭手作拜:“江娘子提醒的是,在下继续去忙了,告辞。”
  江慈轻轻点头,目送文绪离开。
  直到他带着人走远,她捏着灯的手抬起,人还有些愣神。
  这人……
  江慈心绪微乱,转身往回走。
  “阿……”躲在暗处的江薇见她自己走了,正要出去,就被玉桑一把捂住嘴巴。
  玉桑冲她摇摇头,江薇会意,点了点头,玉桑便放开手。
  江薇低声道:“阿慈姐姐不同我们一起回去了吗?”
  她是不是忘了她们俩了?
  玉桑看了一眼文绪离开的方向,说:“无妨,派人跟姐姐知会一声,说我们自己回去了便是。”
  江薇:“三殿下和阿慈姐姐私下相处我们不打扰也就算了,怎么那个文大人来了你也拦着我?”
  玉桑看她,反问:“你说呢?”
  江薇又不傻,眼底升起惊疑:“难道……”
  玉桑食指抵唇:“嘘——”
  明白了。
  江薇:“那……我们回去?”
  玉桑探头看了看,江慈也走远了,说:“回吧。”连个人回到住所,江薇发现玉桑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她想了想,梳洗完后坐到她床边,歪着头问:“你在想阿慈姐姐的事?”
  玉桑抬眼看她,也不隐瞒,笑着点点头。
  江薇:“想什么?”
  玉桑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在想,还好。”
  江薇:“还好?”
  玉桑说:“若喜欢上一个人,又不想对方被别人吸引,的确可以投其所好来讨巧,对方喜欢什么样子,便作成什么样子。然则千人千面,你去改变迎合的速度,永远比不上对方遇见新的人的速度。”
  江薇懂了。
  就像崔芷兰较之阿慈姐姐,外貌性格要更加俏皮可爱。如
  果三殿下喜欢这样的,阿慈姐姐很有可能效仿博眼球,但就今日的情况而言,阿慈姐姐并未如此。
  “或许是因为三殿下并不真的中意崔五娘呢?所以阿慈姐姐也没必要去效仿。”
  江薇合理猜测:“如果有一天,三殿下见到一个让他神魂颠倒,完全贴和他喜好的小娘子,阿慈姐姐还能这般坐得住?”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玉桑眼神轻动,好半天才说:“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只希望姐姐能一直像今天这样。纵然千人千面乱人眼,也始终用自己原本的样子和方式去面对。”
  ……
  次日,行宫中正式开始准备晚宴。
  原本,江钧替两个孙儿作了说法好让她们不必再随行,没想这日皇后也暂歇,所有人都没去。
  天还没黑,摆宴的露台周围已立架挂灯,一眼望去,已能想象它们悉数亮起时的美景。
  玉桑在房中呆了一整日,吃饭都是草草解决,终于赶在晚宴之前把手头上最后的文书整理完毕。
  思及韩唯爱护本册,她用羊皮将东西全包好,亲自给他送了去。
  韩唯今日却很忙。
  漕田共治已步上正轨,他派了几个得力干将随稷栩的人一并出京,等实施起来会更加忙。
  韩父原本反对他在此事上投入过多的经历,又一直引他提拔王家人,催他续弦。
  可现在,他已无暇顾及这些了。
  仅一个王裘因急功近利干的蠢事,已足够让父亲头疼以及费神撇清。
  韩唯向来说一不二,以往他会烦,是因为不想解释,就硬抗,用实力让人闭嘴。
  虽然结果愉悦,但过程需要极大地定力,他偶尔也会感到吃力。
  当然,也更不会暗中做一些小动作,细细筹划借力打力,只求几分清净。
  事实证明,那丫头一番天马行空的话,细细咂摸,竟也有可取之处。
  稍稍放软态度,偶尔示弱,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正想着,英栾来报,玉娘子求见。
  江家娘子众多,他知她来历,很少喊她江娘子,只喊她玉娘子。
  韩唯神色缓和,是愉悦的神情。
  他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愉悦感觉,正想她,她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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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所有的文书都在这里, 若无其他事,我便先回了。”玉桑交完差,转身要走。
  “站住。”韩唯沉声叫住她, 玉桑回头:“大人还有事?”
  韩唯阅女无数,岂会不知女子有心与无意时的表现?
  她出现后一次次交锋折腾, 叫他终于在心上留下了她的痕迹。
  从前的韩唯并不是旁人口中的衷情夫君, 更无意在男女之事上耗神。
  同床共枕的发妻只是权势利弊上的选择, 世间多不胜数的可人儿也不过繁杂忙碌后的消遣。
  可到了她这里,全都变了。
  他已经很久不曾碰过其他人,不,毋宁说碰, 不如说连那个想法都没有。
  往日的消遣态度, 变成了想要看懂她, 更多的了解她的念头。
  她一出现便忍不住短期姿态,只求处处完美,举手投足间, 总会观察她的反应。
  那个相谈甚欢的晚上, 她笑一笑, 仿佛夜里都能放晴。
  韩唯不是没想过, 只是因为没得到而已,但越这么想, 越是认清一个事实。
  有生以来,还没有一件事比的她更难
  “我让你走了?”韩唯看她一眼, 垂眼翻阅文书:“候着, 若有错处,我当场指给你。”
  玉桑心想,若是为这个, 那我现在就可以走了呀。
  可见韩唯垂眸翻阅的姿态颇为严肃,料想他是看重这个,玉桑便妥协了。
  韩唯是个严谨认真的人,但这一刻,他自问将鸡蛋里面挑骨头的本事发挥到极致,也没有找到一个能绊住她的错处。
  一个字一个字看过来,韩唯缓缓抬眼,“你的字是谁教的?”
  她是青楼长大的女子,不可能有功夫习字读书。
  回江家不过数月,大半部分时间还在忙活别的事。
  虽然听说江钧亲自为她选先生上课,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练出这手字,实在不大可能。
  韩唯本是没话找话,可真问出来,心里便涌起浓厚好奇。
  是啊,她到底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早知今日,他岂会被稷旻和一袋金子逼退?
  若那时他执意买下她,从一开始就让她成为他的人,那之后种种,她心中偏向的,是不是就成了他?
  玉桑满脸莫名其妙:“字——怎么了?”
  韩唯又看一眼她的字迹,脑子略微发堵,竟道:“字……挺好看的。”
  玉桑眉尾倏地挑起:“那……多谢大人夸奖?”
  韩唯暗暗吐出一口气:“客气。”
  简略工整的材料,终归翻到了底。
  一眼看去,便可窥见她做这事时的认真,他甚至怀疑她自己自查过,遇上错处便改了。
  根本不给他挑错的机会。
  韩唯合上簿子,说:“上回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玉桑:“什么?”
  韩唯:“你做事一向这么仔细谨慎,还是因人而异。”
  玉桑眼观鼻鼻观心:“能叫大人少纠几处错,玉桑也得认真对待。”
  韩唯站起来,直勾勾看着她,迈步走了过去:“是怕我纠错?还是怕别的?”
  最后一个字音落定,他与玉桑一步之隔。
  有些事韩唯没想太快说破,但既然已经计无可施,不妨先破后立。
  他笑了笑,“比如,怕我与太子殿下不和,甚至敌对。”
  玉桑怔住。
  其实,韩唯很早以前就察觉出来了。
  最开始,玉桑一见他便如临大敌。
  那时,他以为是因为她跟了稷旻,所以投其所好同仇敌忾,想用计谋上位。
  可事实证明,她的所为根本不为进宫上位,甚至在避着太子。
  这时,她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对着他时,她不再战战兢兢,也少了针对,反过来,若他与太子之间气氛不妙,她反而紧张。
  怎么看都像是怕他与太子不睦。
  若说对他态度的缓和是另有心思,那他接近她时,她便不会不解风情,软刀子割开他的纠缠。
  这就非常古怪了,她谁也不亲近,却在努力维系一份稳定的关系。
  玉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笑笑:“大人这话真奇怪,殿下是储君,大人是臣子,君臣和睦本事常态,再正常不过的事,也只有君臣和睦,朝廷才能稳定,难道玉桑还盼着你们斗个你死我活不成?”
  韩唯被她逗笑了,他脚下不再动,只倾身靠近,与她平齐:“那你可知,我为何会与太子斗?”
  这是承认他此前都与太子暗斗,又隐隐将话题往暧昧源头上引。
  然而,玉桑并不上他这个当。
  少女眸色清润,缓缓道:“大人不是在与殿下斗,或者说,不是为了与殿下斗才有此前所为。”
  韩唯挑眼看她,眼里升起玩味的神色:“什么?”
  对于韩唯,玉桑起先只是略有猜测,随着太子态度变化,她在旁看着,也渐渐有了数。
  “大人生于大族,享着与生俱来的荣华富贵,比寒门子弟拥有更多际遇与扶持。”
  “家族的前程荣辱,对大人来说是一份不可堆卸的责任,你也从未想推卸,可要如何达成这个目的,便是另一回事。”
  “一直以来,太子殿下坚持扶持寒门子弟,不止因为门第出身的确掩盖了太多有才之士,更因世家大族盘踞百年,后世子弟依仗家族出身,好逸恶劳腐朽无能者居多,勤勉好学不畏艰苦者少之又少。”
  少女温软从容的声线里,韩唯脸上的玩味与戏谑一点点淡去,黑眸几动,情绪翻滚。
  玉桑望向韩唯:“韩大人出身贵族,面对出身卑贱的人,有天生而来的优越,这份优越,也是世家贵族与寒门子弟间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大人看不起这些寒门子弟,所以觉得明明出身更加高贵,放着贵族贤才不用,偏用低贱之人的太子殿下可笑,继而对立。可一转身,见世家衰退,又不可避免怒其不争,同样也不愿与之为伍,受其操控。”
  视线里的黑靴又近了一步,玉桑抬首,黑眸澄澈,撞见的却是男人眉头紧蹙目露不悦的一双眼。
  “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
  玉桑刚想退后一步,韩唯忽然伸手擒住她胳膊,往前带了一下。
  “为何不回答?”
  玉桑手臂吃痛,察觉出了韩唯的恼羞成怒。
  说到底,他是个极尽骄傲之人,又自负本事。这样的人,不会喜欢暴露于人前毫无遮掩的感觉。
  玉桑抿了抿唇,语气硬起来:“大人先问,玉桑才答。若有冲撞冒犯之处,玉桑向大人赔罪。”
  她忽然抬眼,利落的眼神直直撞进韩唯眼里:“可是,大人明明想为世家贵族开辟新局面,让圣人和殿下瞧见你们的才能本事配得上享有的荣华与先机,如今殿下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大人何必为无谓的纷争与殿下对立?”
  韩唯险些被她气笑了。
  嘴上说着告罪之言,想法却一点没变,该怎么说还怎么说。
  可这股气尚未升腾发散,又不受控制的散去。
  掌中纤细臂膀温软生香,她一字一句,只是平静叙述,并无因窥见他心境而生的得意,又或自以为在他们二人之间占据了什么优势高地。
  他不想被人看穿,可当她坚持说完,那些本能而生的恼羞成怒和忌惮防备竟半道夭折。
  韩唯眼神渐沉,直直的看着玉桑。
  在他的注视下,玉桑轻轻吐气,定神道:“君王借下臣之能共创盛世,下臣凭通身本事平步青云,这本是不冲突的一件事,所以,大人如今并无必要与殿下冲突,若反其道而行,或许就是两败俱伤,这样不划算的买卖,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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