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情真意切,把一个关心妹妹的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立刻就有人附和:“安丫头还没回去看看家里老人?这可不行。”
“对啊对啊,无论怎么样,家里老人还是要去看一下的。”
“到底是长辈……”
张大婶在院子里听到这话就来气,端着洗菜的水往屋外一泼:“去去去,看什么看啊!以前那老不死的怎么对安丫头的,你们都不记得了是吧!”
她力道巧妙,故意对着席修贤的方向。
席修贤一个不慎,泥点被水击起落在他的衣角上,让白净的布料染上脏污。
“哎呀,怎么弄脏了,没事吧席家小子。”张婶子看到泥点,惊讶的张大嘴,不住的往上面瞧。
席修贤莫名被污了衣裳,又不能露出难看的表情,一时眼角抽搐,半晌才勉强回答道:“无事……”
“无事就好,哎,也是婶没瞧见……”
席修贤面部表情越发抽搐起来,什么叫没看见!他那么大一个大活人立在这里,这叫没看见?
张婶子给席修贤添了一把堵,转身翻了一个白眼,满意的带着洗菜盆回了院子。
席修贤被弄脏了衣服,也顾不上找席安的面麻烦,很快就告辞了。
徒留齐寐抱着兔子,无声与席安对视,满脸写着无辜。
“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席安问。
齐寐眨了眨眼:“什么话呀。”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诶!
怀中的小兔子耸动着三瓣唇在周围试探,不断的朝手臂外的世界望去,被人类发现的时候又立马缩回身子无辜的揉着小脸,一副“宝宝什么都没做”的模样。
齐寐如今的神情与这兔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席安深深的盯了他一会,半晌从唇角泄出一丝笑意。她语气偏柔和些,显然是没有生气。
“下次不必与这种人废什么口舌。”她交代一句,偏头凝视着席修贤离开的方向,语气骤冷:“与这种人说话,只不过是白费劲罢了。”
“不必逞这种口舌之快。”
齐寐偏头认真的回望过去,见她神色如常,并未因这种人坏了心情,清俊的面容漾开一丝笑意。
“我知道了。”
夜晚,没有娱乐的农家人早早的睡去,夜幕悬挂着星辰,孤傲的月亮遗世独立,弥散着清冷的月辉。
村中寂静无声。
席家。
“该死,该死!”
“恶心的老婆子!”
咒骂的声音从席家的偏屋中传出,昏暗的油灯下,席修贤恨恨的拿着干净的白布擦拭着被污染的衣角。
然而泥点顽固,任凭他如何擦拭都无法擦去。
泥点的痕迹还残留在上面,再也无法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他愤怒的将手中的长衫丢在桌上,明亮的烛火倒映在他的眼中,形成愤怒的火焰。
“该死的席安,该死的老婆子!”他低声咒骂着。
将被污染的长衫团成一团,本想丢在地上,临了又收回手妥善的折叠放在床上。
想到那个小白脸在他面前说要用他们席家的钱买几十两一身的绫罗,席修贤心中怒火与恶毒更胜。
就连他都穿不上这么好的衣服,那个小白脸凭什么肖想!
呵,席安想断亲,也不看看他答不答应!
席修贤的目光偏移到主屋的方向,想到席安的下场,愉悦的勾起唇角,满眼皆是恶毒。
·
“席安!席安!”
大清早,齐寐活力十足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席安正在屋里拿着针对着一堆布料做斗争,听到声音连忙把东西放了,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怎么了?”
“小兔子该吃东西了哦。”
一只灰白的幼兔怼脸出现在眼前,席安下意识的后退几步,这才看见齐寐穿着来时的华贵长衫,双手卡在兔子的腋下。
幼兔委屈的瞪腿,却因为挣扎不开而白做徒劳。
家里多了几只幼兔,连带着齐寐也活泼几分。
他本就比席安小上几岁,又是家里娇宠长大的主,性子比较活泼。
原先许是收敛了,席安心想。
定睛看向幼兔:“齐寐你抱去厨房,随便掰点白菜萝卜什么的喂了就好了。”
席安随意的摆摆手。
“席安不与我一起吗?”今天席安无事,齐寐原以为两人今天都会呆在一处。
“嗯,我托婶子带回点料子,给你做身衣裳。”席安答了一句,见他好奇,推开门让他走了进去。
席安参军多年,没有那么多隐私概念,也不觉得让男人进女孩子的闺房有什么问题,直接就让人进了。
齐寐却是第一次进,怀揣着某种激动与期待,他难以抑制的抱紧了怀中的幼兔,忐忑的走了进去。
然而所有的忐忑在看清屋内摆设后化作子虚乌有。
席安住得极其简朴,甚至没有衣柜妆台,睡着用几个木桩并几块木板拼成的床,用这被岁月腐朽掉锁的木箱,就连屋里的桌子都用东西垫了脚。
“这……”齐寐呆立原地,面对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屋子傻了眼。
席安倒是适应,打战的时候有这个条件都算是不错的了。
她拉着齐寐往床上坐,一边拿起床上的布料针线细细缝纫。
她不会那些花里胡哨的刺绣,只会缝合平整。但针脚很漂亮密实,看着十分牢固,边缘处理的很好。
席安边缝着衣裳,一边道:“等我明日做好,你就有新衣服穿了。”
齐寐一时哑言,莫名觉得这幅温柔的画面与以外冷淡强势的席安十分不符。
他捧着脸,十分捧场的发出惊叹声:“席安真是好厉害,什么都会。”
齐寐说话真诚,一双桃花眼认真的瞧着她,卷翘的睫羽扑闪扑闪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席安没忍住,眼神中沾染些许笑意。
“你去喂兔子吧,别在这里等着。”
“那就让兔兔饿着吧。”齐寐理所应当的说道,他撑着下颚,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席安。
席安原是极其认真专注的人,在他的视线下却有些晃神。
在又一次扎错地方后,她无奈开口:“你与其看着我,不如想想席家今年能不能把钱还上,给我们做房子。”
作者有话说:
席安:(贤惠缝衣)
齐寐:(盯妻狂魔)盯——
兔子:只有兔兔受伤的世界出现了
第18章 爷爷要见你
“席家人不会就此罢休。”
席安原先觉得告官是下策,然连席修贤那不管家事的人都出现了,态度虽免不了趾高气扬,却也摆明了一件事。
席家不会那么老实的断亲还钱。
她原先是没想过要把钱要回来的,只是席家人步步紧逼,她索性要回断亲,免得日后再受她们钳制,总觉得她好欺负。
这次是席修贤,下一次会是谁?
席安想到席家众人,眼神微暗。
齐寐玩味的抚摸着怀中的幼兔,漫不经心道:“席安的家人,以前也是这个样子吗?”
压榨价值,趾高气扬,好似有了这层亲缘关系就平白高人一等。端出长辈的名头,就什么都敢要。
“以前……”
席安语句微顿,唇角下撇,神色一时冷淡至极。
“以前种种,现在说来也不过因为我是个女儿罢了。”
农村重男轻女思想一直存在,比之民风彪悍的边疆,这个国家最底层对女性的压榨几乎到了极致。
她的母亲是重男轻女思想下的牺牲品,亦是这个思想下的加害者。
若非她如今有本事,有能力,只怕一回来,那些如狼似虎的亲戚就会从她的身上扒下血肉皮囊,吸取骨髓,榨干她最后的价值。
席安很少去想这些事情,从军于她而言不是磨难,而是解脱。
八年从军生涯让她磨练得越发坚毅冷静,曾经觉得无法反抗的人而今看来,是那样的丑陋弱小。
布满老茧的手在眼前摊开,这上面每一道痕迹,都是她越发强盛的证明。
席安微敛眸子,遮掩眼中冷意。
“那席安断了亲,也是她们逼迫,无关席安的事。”劝解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齐寐撑着床凑近她,双臂形成一个圆圈,见席安圈在怀中却又没有直接接触。
他语气柔软,带着些许安抚:“离了她们,以后未来,必定光明璀璨。”
席安忍不住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啊,我这几天就去衙门报官。”
“到时候要回银子,我们把院子修了,再给你买几十两一身的衣裳穿。”她语带笑意,罕见的打趣道。
齐寐没想到之前与席修贤说的话,她全部都听到了,啊了一声,手足无措的直起身子。下意识的把即将掉落的幼兔揽在怀里,语句磕巴:“倒……倒也不用。”
“都是我乱说的,你不用当真。”
他眼神闪烁,疯狂回想自己当时没有说什么崩人设的话。
席安乐不可支,眼角眉梢都站带着笑意。
两人说话间,屋外突然传来几声巨响。
眼角的笑逐渐收敛,席安与齐寐对视一眼,当即起身,嘱咐他在屋子里呆着,不要出来。
自己出了房门,拎起墙角晾衣服的竹竿,脚步轻巧,无声的高举手中的晾衣利器。
嘭——
门插被她用竹竿挑开,屋外的人猛然失力,冲破大门扑倒在地。
圆润的长杆高举又落下,化作□□被席安舞得虎虎生风,啪啪得打在那几人的背上,直把他们揍得吱呀乱叫。
席安挑开大门后见那两人扑倒在地,锤子铁锹散落一地。
便没有手软,一根竹竿在手中犹如□□如虹,几杆子就把人打趴在地。紧接着一顿暴打,舞得长杆叠影乱飞,噼噼啪啪的声音不断作响。
直到手中长杆被打爆,她才丢了手中爆裂的竹竿,拍拍手沉着脸找绳子把这几人绑起来报官。
“别绑,别绑!”惊慌失措的女声尖细入耳。
席安不适应的蹙眉,抬眸却见席二婶满脸愤怒与心疼的跑到那两个贼人面前,抱着其中一个双手颤抖。
“宝儿,宝儿,你没事吧宝。”
席二婶双手颤抖,见自己乖儿子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顿时撇头对席安怒目而视。
尖而细的嗓子响亮又刺耳:“你要死啊席安!”
“当了几年兵了不起啊!看把你弟弟打成这样,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就不活了!”
见席安开口欲说话,她扯开嗓子嚷嚷。
“哎呦!杀人了,杀人了!席安她要杀人了!”
这席家自从席安回来可是大小热闹不断,听到席二婶那把熟悉的嗓子,村民们端着花生瓜子纷纷凑了这个热闹。
有眼尖的人看到了地上那两人,哎呦一声:“这不是席二家的席宝吗?”
“那是席二媳妇家的侄子?”
“怎么扑在这地上……”
有人在泛起了嘀咕。
齐寐在这时从屋里探出头来,柔弱又无助的询问:“席安,闯空门的贼人走了吗?”
席安看了看地上的两人,再看看席二婶,摇头道:“好像不是闯空门。”
她一时也说不清如今是什么情况。
齐寐扫了一圈,又看了看席二婶,唇角下撇隐晦的露出一个厌烦的表情。
视线触及大门,他惊讶难掩:“呀?这门!”
席家老宅子的门经历过这几年岁月的腐蚀确实不太牢固,却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摇摇欲坠的与门框相连,这就差是当场报废了。
他似是没想到家里还没什么进账,光维护这间屋子就如此频繁且困难,一时失语。
“这门……”他顿了顿,许是还不适应自己连一扇破门都要斤斤计较,很快神情自然的露出愤怒的表情。
“赔钱!必须赔钱!”
席二婶尖锐着嗓子:“呸,赔什么钱,一扇破门。我家宝被打成这样,我都还没有找你们算账,你们还敢叫老娘赔钱?!”
齐寐丝毫不惧,理所应当的怼她:“他为什么被打你不知道吗?真要说起来,我还要抓他去报官呢!”
“你还要报官?好哇,真是好本事!”
席二婶气得够呛,猛然看向席安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席安!”
“你这不肖子孙,你弟弟他只不过是找你回去见你爷奶,倒让你一顿好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蹄子!”
“啪——”
清脆的巴掌声猛然响起,席二婶尖锐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被打偏了头,一时呆住,反应过来后目光跟淬了毒一般,暗藏疯狂。
齐寐甩了一巴掌之后对上这人的眼,冷冷的回望过去,手掌蠢蠢欲动。
“啊啊啊啊!”席二婶猛然扑过去。
席安快步上前将齐寐护在自己身后,直面席二婶的疯狂,几个动作就把人双手钳制面朝下按在地上。
“席安!”
“老实点!”席安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手肘。
“听着,是你儿子跑来砸我们家大门,我才动得手。”
“我不认识他,也不理解请我去席家为什么要拿着锄头锤子。你若是不服,我们就去衙门里评评理,但你要是敢动我家的人,我管你是谁!”
席二婶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对待过,村里小打小闹再难看也不过扯头发撕衣服。
席安她不干,像是对待犯人一般,武力压制逼着人听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