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看不到边的树林消失,一条土路显露了出来。
于此同时,荀锦楼出现在土路之上。
“荀先生!”周庆如同看到亲人一般眼含热泪。
荀锦楼一看他这副猛男落泪的模样就嫌弃的移开了眼。
他走进坟地,在一处新坟前停住脚步,细细端详了一番,又在周围踱步了一会儿。
心中有数后,他才退了出去。
出来一看,瑟瑟抿着嘴一脸气愤的站在原地,他走过去说道:“还在这儿站着干什么,回去了。”
“它把我的打狗棒咬碎了!”
瑟瑟愤愤不平的跟荀锦楼告起了女鬼的状。
周庆在一旁插嘴,“……小师娘,这个,咱就不要为了根棍子和那种东西计较了嘛。”
“那是我的打狗棒!”瑟瑟不允许他用棍子这样普通的称呼来称呼她的打狗棒。
“行……打狗棒。”
瑟瑟觉得周庆不理解她,她把目光投向了荀锦楼。
满眼的期盼,仿佛在说,你是明白的是不是?
荀锦楼望了望天,再看向她道:“回去给你做……嗯,打狗棒。”
瑟瑟得到了安慰,委屈的“嗯”了一声,环住他的胳膊,认真的提着要求,“要直一点的,还要结实的……”
周庆呆若木鸡的看着两个人转身离去,还在讨论着如何做“打狗棒”。
见两个人的态度认真,搞得周庆都疑惑了,难道那个“打狗棒”还是个了不得的法器不成?
两个人越走越远。
一阵阴风吹过,周庆脊背发寒,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敢再回头看,迈开腿就跑了起来。
“荀先生,小师娘,等等我!”
一路上,周庆不停的在说当时的惊悚。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那玩意儿的口水都滴我脖子上了。”周庆一想到那股腐烂的臭味儿就想吐,他拍了拍胸口忍了下去,“多亏了小师娘拿棍子……”
瑟瑟不高兴的纠正道:“是打狗棒!”
“哦,对!是拿打狗棒给戳过去了。”周庆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后怕,他那会连跑都不会跑了。
荀锦楼思虑着,那片坟地阴气聚集,那女鬼下葬的位置又正好处在聚阴眼,以至于短短时日那女鬼已经小有气候。
荀锦楼蹙了一下眉道:“改日备好东西再来。”
瑟瑟攥起小拳头,恨恨地道:“嗯,收了它!”
荀锦楼看了她一眼,心道好个嚣张的小色鬼。
三个人一起往回走。
路过一户人家,门口坐了好几个女人在聊家常话。
这几个女人似乎在说最近村里有好几家的猫都不见了。
荀锦楼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只是一直抓不住。
“先生,怎么了?”瑟瑟摇了一下他的胳膊。
荀锦楼没说什么。
回去之后,被小色鬼缠着要打狗棒。
白老爷赞助了一块黄杨木,荀锦楼沦为了小木匠给瑟瑟做打狗棒。
当荀锦楼应瑟瑟的要求,拿着刻刀在上面雕花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听她指挥?
“好漂亮的小花呀。”瑟瑟赞叹的摸了摸,“你雕的真好看。”
他抬了抬眼,一眼望进她清亮的眼眸。
荀锦楼抖了一下落在衣袍上的木屑,唇角微扬,算她有眼光。
周庆见荀先生竟然笑了,立马懂了,先生喜欢别人夸他!
周庆紧跟小师娘的步伐,“好好看的――”
荀锦楼:“闭嘴吧你。”
周庆:“……”
白老爷和白夫人在屋里偷偷的往院子里看。
看到两个人凑在一起的画面。
白夫人对白老爷说:“那傻丫头不会是认真的吧?”
白老爷心事重重,“这可不行,我可没相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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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夜幕降临。
客房里亮起了灯光,书案上摆着一叠黄纸、一支毛笔以及一碟调好的朱砂。
荀锦楼站在案前,闭着眼睛凝神静气了片刻。
拿起毛笔沾了一下朱砂,手腕悬于黄纸之上,口中默念咒语,笔走游龙,周边灵气浮动,符成之时,金光闪现。
画好了一张符,荀锦楼便放下了笔,这种蕴含灵气的符纸是极耗费心神的。有些所谓的大师便是画上几百张,都不见得有一张含有灵气波动。很多都是空有其形,看着像模像样,其实是废纸一张。
荀锦楼能一气呵成的画好一张符,光是这一点已经能让很多懂行的人惊叹,更不要说他画好的这张符灵气充沛,完全够得上上品符箓。
然而他看似轻松,实则不然,在调动灵力画符时,笔尖每移动一寸,他就会承受仿佛烈火焚身般的剧烈痛楚。
荀锦楼的师父曾告诉他,他虽有慧根,但不适合修道,很多事情一开始便是上天注定,人力无法更改,逆天而行,只会自讨苦吃。
荀锦楼为他人算命,自己却不信命。
若是信命,他哪里还能活到今日,早该在他幼时就被野兽撕咬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荀锦楼的思绪。
他抬眸看向房门。
不用问他就知道,门外那个定然是那个小色鬼。
果然,下一秒,门外响起了一个清甜的声音,她软软的说道:“先生开门,是我呀。”
荀锦楼心道,凭什么是你,他就要开门,脸可真大。
荀锦楼没动,门外的敲门声也停了。
他以为他不开门,她讨了个没趣就自己回去了,可没想到,她在门外,闷着声儿说道:“先生,我有点想哭了。”
打蛇打七寸,果不其然,不过几息,那扇门便打开了。
瑟瑟眼中含泪的看向他,双眼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荀锦楼黑着脸道:“憋回去。”
“先生好为难人呀。”都快滚到眼边了,还要让她憋回去,瑟瑟委屈的嘟了嘟嘴,“那我试试吧。”
瑟瑟睁大眼睛,使劲儿仰了仰头。
“你看,没有了。”瑟瑟指着眼睛给荀锦楼看。
荀锦楼看到她卷翘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泪珠子,他抬起食指在上面蹭了一下,“谁说没有了。”
这个动作一做完,荀锦楼自己就先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随后他若无其事的将手攥起收回了袖中。
瑟瑟觉得有些痒,眨动了几下眼睛,她得逞的笑了起来,“这下没有了。”
她捏着荀锦楼的袖子轻轻地扯了一下,“先生,咱们快进去吧。”
说着,她迈进屋里,把门一关,拉着荀锦楼就往里面走。
荀锦楼道:“你倒是一点都不见外。”
“见外是什么意思?”瑟瑟问。
荀锦楼扯了扯嘴角,“就是你不能进我的房间。”
“那不行!”
瑟瑟着急了,抓住他的胳膊急急的说道:“咱们不见外!不见外!”
荀锦楼走到书案前坐下,好心提醒道:“小色鬼,男人的房间是不能随便进的,尤其是在晚上。”
瑟瑟拖过来一个小板凳,坐到荀锦楼的身侧,把下巴往他膝盖上一搭,一脸求知欲的问道:“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荀锦楼双指点在她的额头,将她推远了点。
瑟瑟从他的口中得不到答案,自己想了一下说道:“男人的房间不能随便进,但先生的可以。”
荀锦楼挑了一下眉。
瑟瑟脆生生的道:“先生不是男人啊。”
“……”
看着得意洋洋等着他夸奖的瑟瑟,荀锦楼深吸了一口气,“小色鬼,你可以,你很可以。”
瑟瑟喊了他一声,“先生!”
荀锦楼看了过去。
瑟瑟忽然捂住微微泛红的脸颊说道:“你不要再夸我了,我会不好意思的。”
荀锦楼默默地顺了顺气,在心中默念起了清静经。
“先生。”瑟瑟小声地唤了他一下。
荀锦楼撩了撩眼皮,不怎么想搭理她。
瑟瑟软着嗓子道:“你再给我闻闻吧。”
荀锦楼对她笑了一下,瑟瑟的眼睛一亮心道有戏,然后她却听到他无情的吐出两个字,“休想。”
“你不能这样。”瑟瑟推了他一下。
荀锦楼回视过去,仿佛在说,我偏要这样。
两个人对视片刻。
瑟瑟忽地一瘪嘴。
荀锦楼的手指一颤,在暴风雨即将来临前,他果断的做出了决定。
“给你闻也不是不可以。”
瑟瑟立刻阴转晴,睁着水雾迷蒙的杏眼,露出了笑。
就这样说停就停的模样,说她不是装的,打死他都不信。
荀锦楼也搞不清自己怎么就见不得她掉泪珠子。
她要哭就让她哭好了,哭够了,自然就不哭了。
他见过的人和事多了去了,也曾有人在他面前痛哭流涕,但那时他没有一丝触动。
这小色鬼哪来的心酸往事?
眼泪说来就来,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跟从眼睛里往外流水差不多。
一点真情实感都没有。
但她就有本事哭出全世界她最可怜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被她超强的信念感影响,搞得荀锦楼也觉得她确实有点可怜了。
仔细一想也挺荒谬的。
此时,她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完。
荀锦楼指了一下他画好的那张符,“你要能画出一张一模一样的,一切都好说。”
“都好说?”瑟瑟被这三个字吸引了。
荀锦楼点了点头,应的干脆,“对。”
他无非是笃定她画不出来。
这符纸由普通人看来就是鬼画符,她照着画也很难画的一样。
瑟瑟在他的目光下,拿起了毛笔,一时不知从哪里下笔。
看又看不懂,就当比着画画了。
她认认真真的趴在书案上,沾了朱砂,拿着笔描了起来。
画一张扔一张。
看得眼睛都花了,只觉得那符纸上的纹路像是都活了起来,仿若金蛇一般舞动。
起初荀锦楼没怎么在意。
但渐渐地他觉察到了什么,目光紧盯着她的笔尖。
最后一笔落下。
屋里涌起了一阵风。
蜡烛被吹灭。
屋里陷入了黑暗。
荀锦楼第一次意识到何谓天生道骨,只要是修道之人就没有人会对此无动于衷。
瑟瑟问:“先生,屋子怎么黑了?”
在客房不远处等着的白老爷和白夫人也同样有此疑问。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白老爷撸起袖子就往前冲,白夫人紧跟其后。
“哐当”一声,门从外面推开。
白老爷怒喝一声,“畜牲!你要对我家丫头做什么?!”
白夫人也喊道:“瑟瑟啊,娘来救你了――”
屋里的蜡烛忽然亮了起来。
荀锦楼熄了手里的火折子。
瑟瑟坐在书案前,拿着毛笔,疑惑的看向冲进屋里的白老爷和白夫人。
“爹,娘,你们干啥呢?”
白老爷和白夫人看清屋里的情景,意识到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瑟瑟问:“爹,什么畜牲啊?”
荀锦楼抬眼看去。
白老爷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吞吞吐吐的道:“咳,这个……”
白夫人赶紧上前替白老爷解围,“你爹是看到有老鼠窜进来了,怕吓到你。”
白老爷立马应和,“对,是老鼠!”
瑟瑟说道:“可是都这么晚了。”
白夫人一下子抓住了瑟瑟的小辫子,几步走到瑟瑟的面前,说道:“你也知道这么晚了,大晚上的你不在屋里乖乖睡觉,跑到荀先生的屋里做什么?”
瑟瑟拿起她画好的符纸,“我在画符呀。”
“什么时候画不行,非得晚上!”
听着白夫人的话,白老爷也有了底气,对啊,本来就是他们占理,什么时候画符不行,非要在晚上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肯定是对他家丫头不怀好意!
白老爷沉着脸看向荀锦楼,那眼神恨不得割下他一块肉。
荀锦楼不得不解释了一句,“白老爷你可能是误会了。”
白老爷“哼”了一声,“是么?”
荀锦楼:“……”
白夫人拉着瑟瑟往外走。
瑟瑟刚画好了一张符,还没得到报酬呢,怎么甘心离开。
她扒着书案不肯走,“娘,你和爹先回去,我和荀先生还有事要做。”
夫妻两人瞪大了眼,异口同声。
“不行!”
“不可以!”
这丫头和荀先生能有什么事要做,还得让他们先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