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锦楼道:“师兄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我本不想对师兄出手,但既然师兄要赶尽杀绝,便休怪我不顾同门情谊了。”
道人笑了起来,回荡在阴森森的山林中显得阴恻恻的。
“小师弟别逞强了,你不是已经发现了这个村子的诡异之处么,这里全都是我为大帅炼的阴兵,每一个都能以一敌百。小师弟,一个两个你杀的完,上百个一起你还能抵得住么?不用我出手,你就会被那些饿极了的厉鬼撕咬的连骨头都不剩。你放心,到那时,我会把你的魂魄留住,让你做阴兵的统帅,你觉得如何。”
荀锦楼眸光中泛着冷意,“听起来不怎么样。”
道人的脸上多了一抹戾气,“不要不识抬举,像你这般天生邪物竟也妄图修道!师父老糊涂了才收了你这样的东西,满身邪气,玷污师门!与其让你欺瞒世人,还不如为我的阴兵凝聚阴气!”
“师兄说我满身邪气,自己身上却已是恶业缠身,迟早要自食其果。”
“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道人的脸色阴沉,“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对了,还有你那个小丫头。”
荀锦楼攥起了手。
道人看着他说道:“天生道骨,若是用来做法器……”
这话触到了荀锦楼的逆鳞,“你敢!”
道人阴沉沉的笑了,陡然间一道金光朝他刺来,道人迅速腾转身体,还是被划伤了胳膊,鲜血瞬间流出。
他捂着胳膊,不敢置信看向荀锦楼手中的利剑,“师父连七星剑也传给了你!”
师父果然偏心的厉害!
荀锦楼不给道人喘息的机会,直直的刺了过去。
道人与他打了几个回合,眼看抵挡不住,撒出一手白色的粉末,消失的无影无踪。
荀锦楼冷着脸骂了一句,“小人。”
他收了剑,转身往回走。
道人的那些话勾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荀锦楼已经很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小时候周围的人总是对他指指点点。
他是在棺材里出生,吸收了母亲的血气和墓地的阴气才得以维系生机。那时人们常听到坟墓中传出婴儿的啼哭,等他们发现他时,已经过了半年的时间,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更不知道他究竟是人是鬼。
周围的人既害怕他又厌恶他。
家中不断发生诡异的事情。
每个人看他的眼光都隐含着恐惧和排斥。
父亲娶了新的妻子,那个女人在一年后生了一个男孩,所有人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他看到父亲高兴的抱着他的弟弟,可父亲从来没抱过他。
有一日,父亲突然说要带他出去游玩,他高兴坏了,兴奋的睡不着觉。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许久。
父亲说要去买点东西,把他放了下去。
他等了很久很久都等不到父亲回来,那时他就知道,他被抛弃了。
后来他被师父捡了回去,用符咒压制他体内的阴煞,师父说让他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但他铁了心要跟着师父修道。
每每引导灵气,身体就会产生难以忍受的疼痛,他咬着牙忍了下来,犯起了犟,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师父去后,他就一个人四海为家。
这种日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遇到她之后,荀锦楼才知道原来这日子还有另一种过法。
想到了瑟瑟,荀锦楼的步伐加快了几分。
出门时他在屋子外面贴了三道符箓,等他回来时发现已经有一道化为了灰烬。
看来在他走后有鬼物来过。
荀锦楼轻轻地推门而入,放轻了脚步,不想惊扰她。
没想到他刚躺下,她一个翻身就滚到了他的怀里。
他低头一看,只见她一双杏眼睁的大大的,哪有半点睡意。
“怎么不睡?”
“你去哪儿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
荀锦楼道:“我去外面看看情况。”
“那看出什么了?”瑟瑟问。
“没看出什么。”荀锦楼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不睡?”
瑟瑟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噜声响了起来。
荀锦楼:“……”很好,不用她解释了。
周庆在地上打的地铺,睡的昏天黑地的,忽然一下子喘不上气了,他难受的睁开眼睛,看到荀先生正冷着脸看他,周庆慢慢的闭上眼睛侧过了身,一定是在噩梦。
瑟瑟扯了扯荀锦楼的袖子,“让他睡吧。”
荀锦楼转过头,“你怎么办?”
“我不想睡。”
瑟瑟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娇娇软软的道:“我想亲你。”
荀锦楼心跳加速,握着她的肩膀道:“小色鬼,你克制一下。”
“先生,你别说我了。”瑟瑟摸上他的心口,“你听听你心跳的有多快。”
这个他也没法子,对着她跳的是快是慢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荀锦楼握住她的手,说道:“那咱们都克制一下。”
瑟瑟想了想,仰头“叭唧”一口亲了他的脸一下,“听你的。”
此时,院子里忽然传出了几声尖叫。
荀锦楼一凛,迅速起身走到了门边。
“咋了?”周庆被惊醒,看到荀锦楼靠在门边,瞬间紧张了起来。
“救命,救命――”
两个当兵的人跑到了门边疯狂的敲门。
荀锦楼从门缝中看到,一个人满嘴是血的从后面追了上来。
他开了门,两个当兵的赶紧跑了进来,“快点关门!他疯了,他要吃人!”
被阻挡在门外的人使劲儿敲门。
“开门!开门!”
两个当兵的惊魂未定的看着被敲的哐哐作响的木门直发抖。
过了好一会儿,敲门声才停止。
荀锦楼问:“怎么回事?”
“谁知道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睡的好好的,他突然扑过来咬我们,胳膊上的肉都快被他咬下来了。”
两个当兵的腿上胳膊上都被咬破了,血还嘀嗒着往外流。
荀锦楼给了他们一瓶药让他们自己上药。
到了第二天,院子里多了一具尸体,正是昨晚那个发疯咬人的男人,他睁着眼睛嘴里塞满了木屑。
大家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那个老奶奶又端了肉出来。
闻到肉香,两个当兵的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
“不要再吃那肉了。”荀锦楼道。
“为什么不能吃,这肉太香了。”两个人咽了咽口水。
荀锦楼指着地上的死尸道:“想和他一样你们就去吃。”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再说什么了。
简单的用了点饭。
荀锦楼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些格子。
瑟瑟在他身后跟着转。
周庆还以为这是什么阵法,一脸认真的盯着看,试图看出什么道道。
结果,荀先生画完之后,对小师娘一伸手,“来,教你跳格子。”
瑟瑟高兴的伸过手去,“好啊!”
周庆:“……”
“往左边走。”
“是不是这样?”
“对,很好,再往前走。”
瑟瑟走到头上,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仰起脸笑道:“我赢了!”
荀锦楼含笑看着她,“是,你赢了,再来一遍。”
周庆看了大半天,就光看小师娘跳格子了。
原来真是在做游戏啊。
是他无知了。
周庆突然发现那两个当兵的鬼鬼祟祟的,于是就跟上去看了看,谁成想那两人是偷着去灶房吃肉去了,狼吐虎咽的,吃的那叫一个香。
看的周庆恶心的不行。
都说不让吃了,还偷着吃。
那东西就这么好吃?!
周庆去跟荀先生说了这事。
荀锦楼说道:“不用管他们。”
该说的都说了,听不听就在他们了。
到了晚上,果然出了事。
两个当兵的不断的往嘴里塞东西,吃完饭还到处找吃的,眼睛里都泛着红光。
周庆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外面响起了打斗声。
两个人像野兽般撕咬在一起,咬的对方血淋淋的,撕咬声混杂着咀嚼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没过多久,这些声音全部消失了。
周庆忍不住好奇,又从门缝里瞅了一眼,只见那两个人身上到处被咬的血肉模糊,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不让他们吃非得吃,这下命都搭进去了。”
周庆心有余悸的转过了身。
荀锦楼拿了一叠黄符走出了门,在外面的窗门上一一贴上。
周庆问道:“荀先生,为什么要在门上贴这么多符?”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周庆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什么情况要用到这么多符,他不敢再想下去。
荀锦楼走在前面,瑟瑟迈着小步子跟在他的后面,他前脚把符纸贴上,瑟瑟也赶紧抽出自己画好的符纸贴了上去,就贴在荀锦楼画的符下面。
荀锦楼转头看了她一眼。
瑟瑟无辜的眨了下眼道:“我也想贴。”
荀锦楼扬起笑,“贴,想贴多少都行。”
瑟瑟得到了鼓励,贴的更起劲了。
周庆看着贴的到处都是的黄符,不得不说安全感一下子就有了。
他们进了屋没多久,外面忽然涌起了风,门上的黄符被吹的哗啦啦的响。
周庆忽然问道:“什么动静?”
瑟瑟听了一下,说道:“好像来了很多人。”
荀锦楼拉过瑟瑟,对她说道:“待会儿我拦住这些东西,你和周庆往西边跑,在最西边有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你把这张符纸贴在上面。”
瑟瑟接过了符纸。
荀锦楼摸了一下她的头,对周庆说道:“看好了她。”
周庆立马道:“荀先生放心。”
周庆话音未落,窗户和门上一下子趴上了一群黑影,在门窗上砰砰砰的敲打起来,震的屋子都有些摇晃了。
第58章
门窗上的符纸发出淡金色的微光,将那些东西阻拦在门外。
一个个黑影趴在门窗上,一触到符纸就发出了凄厉的叫声,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听的人头皮发麻。
周庆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即使看不见外面的情景,也能感觉院子里一定多的是那些脏东西。
他喃喃自语道:“该不会是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吧?”
荀锦楼神色凝重,外面的阴兵太多,他一个人想要将这些阴兵全部拦住实在是分身乏术。
“周庆。”荀锦楼叫了他一声,“你往这边来。”
“哎,好。”
周庆走了过去。
荀锦楼看向瑟瑟叮嘱道:“你就在这站着,不许乱动。”
瑟瑟听话的点了点头。
荀锦楼抽出七星剑,走到窗边,对着窗户挥了一下,剑气破开木窗。
一阵阴冷的风吹进屋子。
在浓重的硝烟味中夹杂着血腥腐烂的味道,让人闻了就想吐。
外面的景象直直的刺入眼中。
尽管已经有所预料,周庆还是被惊到了。
他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脏东西,院子里全都是,还有从墙头往里爬的。
这些玩意儿的样子没法看,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浑身焦黑,脸上身上血糊啦碴的,就像从战场上现扒拉出来的死尸一样。
头顶上发出一声响声,周庆抬眼看去,一张青白的脸从屋顶上面露了出来,凸出的眼球上布满血丝,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外面的东西疯狂的从破开的窗口往里爬。
这些阴兵依附在死尸之上,荀锦楼一剑刺去直接魂飞魄散,没一会儿外面的窗户上腐尸堆积的跟小山似的。
这时,一根木棍悄悄地从荀锦楼的身后伸了出去,将堆在窗户上的尸体给推了下去。
荀锦楼回头看了一眼,“不是让你在后面待着?”
瑟瑟无辜的道:“我就想帮你清清道,都堆在一起了,后面的进不来。”
周庆在一旁插嘴道:“小师娘,都这会儿了,咱就别担心他们进不进的来了。”
周庆对小师娘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小师娘看着娇滴滴的,倒比他这个大男人胆子还大。
荀锦楼手上动作不停,外面的阴兵源源不断的往里涌。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铃声。
铃声响起,黑压压的阴气涌动,院子里的东西像受了刺激似的狂躁起来,门板被敲打的哐哐响,仿佛下一秒就会破门而入。
周庆惊恐的问道:“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突然暴躁了?”
荀锦楼的手一个劲儿的发抖,手心发麻,几乎抓不住剑柄。
他咬着牙挥出一剑。
迅速从腕间抽出红线,在窗户上来回缠绕,暂时封住了窗户。
他喘着粗气,将身子靠在墙壁上。
瑟瑟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掌控制不住的发抖。
荀锦楼抬眸看着她,对她笑了一下,“怎么这副表情?”
瑟瑟问:“先生,你还好么?”
“还撑得住。”荀锦楼抬起手,似乎想碰一下她的脸,但看到手上沾到的血滴就放下了。
他笑了笑,“你不是说好多个都抵不过我一个么,没什么好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