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见容信不言语,便准备先发制人,道:“我先说好了哦,我可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可不能随便捏造事实来诳我。”
容信目光温柔的流连在她的面上,缓缓坐在她身侧,轻道:“我诳你做什么。”
谷雨扬着头,半是玩笑的道:“就比如你要是说我酒醉打了你呀,或者轻薄了你啊,我可是不认的,想以此为由敲竹杠懒掉答应了我的银钱,没门。”
嗯,她都这般说了,哪怕小公爷真是想来为自己的清白要个说法的,怕是也不好开口了。
谷雨正为自己的小聪明窃喜着,头上却是忽的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玉手。
容信的手纤长白皙,这只十分漂亮的手轻柔的在谷雨的头上抚了抚,那望过来的目光也是带着宠溺。
“如若你说的这些当真发生了,那也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我心甘情愿让你轻薄,又怎么会怪你。”
饶是谷雨看不见,也感受到了这目光中满满的温存,再一细想他这话,更是给昨夜两人间的亲近蒙上了一层暧昧。
谷雨越想越觉着有些略略的不自在,想着要说点别的什么转移话题,便道:“哦,对了,你的玉簪我还没还给你,我昨天带在身上了,但后来喝了酒就忘了。今早换衣服时司晴帮我放在床头了,我眼睛不便,劳烦小公爷去取一下收着吧。”
容信的目光绕过谷雨,落在了枕边那一抹通身玉白的簪子上,又调回视线看了她一眼,倒是十分听话的起身去取了玉簪过来。
行回至谷雨身侧,容信看着手中那支玉簪,略一停顿,并没有把它收进怀里,而是缓缓的插入了谷雨的发中。
第59章 晋江文学城 杨谷雨,你是不是没长心?……
“啊?这……小公爷你怎么又插到我头上了?”一边说着, 谷雨已经抬手向发间想要摘下那支玉簪。
容信伸手覆上了那只柔软的小手,轻轻的止住了她的动作,凝视着那插在乌黑发间的一抹青白色, 目光渐渐幽深。
“谷雨,以后它便是你的了。”
“啊?”谷雨怔了怔, 不由疑惑道:“这不是小公爷的东西吗?还是别了,如今在外面,不必讲究这些个的。小公爷如果非得送些什么的话,随便在镇上买点寻常的东西送我就成了。”
说着,她复又想去摘那支玉簪, 容信干脆握住她的手, 拉到了身前,人也跟着坐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目光轻柔的落在她的面上, 一点点的描绘着她清丽的五官, 一双英挺的眉不自觉的蹙着,似乎有些为难,又似在挣扎着什么, 就这么静默着端详着她。
许久, 他的眉目终于缓慢的舒展开来, 浮上一丝苦笑, 似乎是终于对自己妥协了一般,微微带了些无奈。
苏景山这厮别的事情或许确实没什么擅长的, 然而这情爱一事,倒确是看的极透。
也许, 他不该来这一趟的,没有这次远行,没有路途中与她的朝夕相处, 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公爷,自在洒脱,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成为他的羁绊,也不会为任何人牵肠挂肚,心绪难安。
他或许……确实喜欢上她了。
谷雨被他拉着一只手打量着,觉着又怪异又尴尬,微用力往回拽了下。
容信放开了手,复又抬眼瞧了她发间那抹青白玉簪,坚持道:“昨日是你的生辰,此处也没什么东西好置办来送你的,这玉簪便当是代表了我一份心意,还望你……一定要收下。”
谷雨自然是还想拒绝,小公爷带在身上的东西哪有什么寻常之物,想也知道定是极为贵重的。
可转念一想,容信这样的身份,也许送个寻常物件出手多少有些没面子的,再者人家都这般说了,再不收,好似有点矫情了,都说好了要好好相处的了,为了个簪子不愉快似乎也不值得。
从前她完全不顾虑他的感受,屡屡驳了他的面子激怒于他,可如今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一路上对她悉心照料,她自然要投桃报李,也给他体面才是。
罢了,依着小公爷的家境,金银珠宝多了去了,估计在他的眼里,这么一支贵重的玉簪就是可以送人的寻常物件,倒是她自己,将来离了国公府独立营生,钱财却是不可或缺的。
“那好,我便收下了,多谢小公爷。”
容信满意的收回了目光,道:“我去帮你端些吃的东西上来。”
谷雨摇头,道:“还是不了,我不怎么饿。”
“那便少吃一些,你昨夜本就吃的不多,又睡到了这时候,该补充些体力的。
我让客栈的厨房熬了紫米粥给你,里面还放了红枣和紫薯,是微甜的,很是开胃。”
谷雨想了下,道:“我和小公爷一同下去吃吧,我睡了这么久,动一动也是好的。”
容信于是扶着谷雨一同下了楼,两人在大堂里落座,容信回身吩咐了护卫让厨房将备好的粥端上来。
坐回至谷雨面前,容信温声道:“其实我本来准备了一桌的菜肴想等你醒了一同用膳的,可随后又想到,你宿醉方醒,大抵也没什么胃口,便自己一人吃了。
这一顿你先喝粥,等晚间你彻底舒坦了,我再让他们好好做些吃食于你。”
语毕,容信瞧着谷雨偏着头专注的在周身的空气中轻嗅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笑道:“你这是在闻什么呢?”
谷雨面上带了几许疑惑,不确定的又闻了闻,犹疑着道:“嗯……空气中有股极淡的兰花香气,好像是女子身上的味道。”
容信面色一凝。
是他失策了,忘了谷雨的鼻子可比常人的要灵敏的多。
晚若夫人所用的香料俱是上乘之物,留香也持久,起先她到过这大堂,后来用膳时也再次来过,许是留下了细微的香气,如他这般的寻常人未曾留心自是不察,而对于谷雨这样的目盲之人来说却是一下便可以闻到的。
谷雨其实也只是若有若无的闻到了一点味道,本来也不确定,只是容信问她便答了,却没想对方半天不回话,她心下里一合计,这味道虽是极淡,却绝不是些庸脂俗粉的香气,不会是……小公爷的什么情债寻上门了吧?
谷雨这么一想,顿时满是看戏吃瓜的念头,面上也控制不住的露了些情绪出来。
容信正不知如何解释是好,抬眼便见对面的小瞎子不仅半点未见醋意,还一副甚是期待的模样,瞬时便拉下了脸,狠狠瞪了她一眼,偏开了头去。
谷雨一只耳朵伸的老长,等了半天人家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忍不住好奇道:“是不是……小公爷的红颜知……”
话还没说完,容信已然不耐的打断了她:“杨谷雨,你是不是没长心?”
谷雨有点懵:啊?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深吸了口气,容信告诉自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毕竟他也是花了许久才想明白自己那点心思的,杨谷雨如今不明白也是自然。
不过为免她误会自己,有些事还是需要解释一下的。
容信思来想去,虽然他并不想让谷雨知道苏景山在这里,但比起欺瞒她,还是说实话比较好。
“是苏景山来了,这香气是他的女伴晚若夫人身上的。你从前也许听说过她,晚若夫人是江南一带女富商,如今她的诚记已然便布大江南北,连应城里也有她的布庄酒馆,是个令人敬佩的女子。”
即便是在前世,女子若想成就一番事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女CEO更是屈指可数。可想而知在这个思想封建的古代,能获得如此成就的女子要付出多少努力。
谷雨对这个晚若夫人不由肃然起敬,朝向容信道:“既是住进来了,那我可以认识她吗?”
“当然可以。”略想了下,容信道:“那晚膳大家便一起用吧。”
忽而又想到了谷雨也许并不想见苏景山,便又道:“哦,你若不想见景山,那我单独向你引荐晚若夫人也可以。”
“嗯?我没说不想见他啊……”
容信半垂下目光,不甚有底气的道:“从前……虽然都过去了,可我怕你还是介意……当然,你要是介意也是正常,我……”
谷雨微笑着打断他,道:“无事的,从前的事我说过了我不计较了,吃个饭而已。”
容信也好苏景山也罢,都是些权贵圈里的贵公子,很快,她便会远离这个圈子,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了,她才不想费什么心思去怨恨谁给自己添堵。
“那好,晚上你想吃什么?”
说话间,紫米粥已经端了上来,容信试了试碗沿的温度,才将碗递到了谷雨的手边。
谷雨一边用勺子舀着,一边道:“我听声音外间应是下着雨呢,便别劳烦掌柜的了,有什么便吃什么吧。”
然而容信方才领悟到自己的心意,这时候恨不得把一切好东西都呈到喜欢之人的面前来,闻言不甚赞同的道:“这有什么的,下雨而已,又不是下刀子,还有伞呢。”
谷雨吃了一口粥,淡淡的甜味很是适口。
“嗯……我的意思就是我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随便。”
“好吧,那我让掌柜的挑些有特色的菜式,你若想到了有什么想吃的,再随时与我说。”
……
待到了晚膳,容信果然如约将苏景山和晚若夫人带到了谷雨的面前,晚若夫人优雅高贵,又妩媚温柔,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待晚膳结束了,苏景山带着晚若夫人准备离开,谷雨跟着起了身,道:“晚若夫人,我闻听夫人过往,不由心生仰慕,不知夫人可否赏脸,与我饮茶闲话片刻呢?”
杨谷雨是小公爷带出来的,晚若夫人也知晓她的身份,浅笑着默了一瞬,见小公爷并未出言反对,才道:“甚好,那便叨扰杨姑娘了。”
谷雨带着人回了自己的房间,又命司晴去沏了茶水,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着,晚若夫人半点也没有架子,十分随和,见着谷雨对自己在商业上打拼的故事感兴趣,毫不吝啬的与她说了许多。
讲完了与山贼讨价还价险象环生,最终不仅化险为夷,又得以将一伙山贼收编诚记,从此当地再无贼人敢惦记诚记的货物,一箭双雕的故事,谷雨不由听的有些微微入迷,心下对晚若夫人的胆识愈加钦佩,放下茶杯真诚的道:“夫人真乃女中豪杰,谷雨由衷佩服。”
谷雨觉着自己都快成了晚若夫人的小迷妹了,这不就是一部活着的大女主文吗?一路过关斩将,靠着聪明才智成就自己的商业帝国,就差一个默默守护的男主,就齐活了。
这么一想,谷雨想到了楼下的那个苏景山,不免有些替晚若夫人不值,那个苏景山就是个花心浪荡子,胭脂堆里玩大的,晚若夫人这般的女子,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第60章 晋江文学城 若是小公爷不肯放手呢?……
晚若夫人打量着谷雨沉思着的面庞, 微笑着道:“杨姑娘,怎么了?”
“叫我谷雨就行了,嗯……我是想着夫人这般能干的女子, 可要什么样的男子才配的上,却是怎么想也没想到, 夫人喜欢的竟是苏公子那般的。”
晚若听罢不由抚唇一笑,一双媚眼也含了笑意,道:“谁说我喜欢苏小公子的?”
嗯?难道是她误解了?
“他啊,不过是个消遣罢了,而且他大抵也是这般看我的,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谷雨微怔了下, 一样的人?
晚若夫人红唇上带着微笑,平静的道:“没错, 就是你想的那般, 这世间可爱的男子那么多,我可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从不觉得女子要三从四德,也不觉得为那些臭男人守节是什么值得骄傲光荣的事, 我最讨厌的便是‘守身如玉’四个字。”
说着, 晚若夫人的眼中浮起几丝不屑, 道:“凭什么男子可以三妻四妾, 可以逛青楼游妓馆,女子就要做贞洁烈妇?他们看中了哪个女子想方设法哄得人家从了他们, 那女子便是不要脸,要为万人唾弃, 可明明做下那些事的是两个人,罪责却全由女子一人承担,也太没天理了。”
说到这, 晚若夫人的语气带了几分坚定:“我就是不守妇德,我就是看上谁,与谁互相有意,便与他在一处,不喜欢了,便好聚好散,谁也别想我为他守节,我也不需要依靠任何一个男人,我要的,我自己会争取。”
打量着谷雨呆滞的模样,晚若夫人伸手给二人将茶水添了,温柔的道:“杨姑娘,我知你乍听是有些惊世骇俗了些,你若是觉得我水性杨花,朝三暮四,是个污秽不堪之人,不想再与我相交了便直说也可,只因我向来并不甚在意他人看法,毕竟合的来才能做朋友,理念不合,各自散了便是,也没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