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原本的猜想中——这是个电影世界。
别的没玩过,可她之前待的副本,就有拍电影的世界。电影最基本的当然就是,各种各样的角色了。
可这里呢,什么都没有。
只有她一个人。
谢愁愁茫然地移动视线,扫视了一眼自己所在的环境。摆在她面前的是各种各样的彩色塑料机器,她未曾来过这样的地方,自然也不知道这些机器的名字。
它们的模样长得都很可爱,有的是小牛脑袋,有的是小鹿脑袋,有的是小狗脑袋。全都在运转中,时不时还会发出欢快的音乐声。
身为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鬼,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得这里奇怪得很。
若此刻郭胜也在附近,一定会惊喜叫出声:“这可不就是电玩城嘛!”
谢愁愁朝前稍微走了几步,眼神停留在了前方的一个巨大的挂钟上面。
倒不是好奇时间,而是这挂钟……长得实在是诡异。它分明就是个人的脑袋,时分针秒针全部都被固定在鼻子的位置上,数字在脸蛋上刻了一圈。
她时刻记着,这是惊悚世界,对于一般人脸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惊讶。
可问题是,那人脸不是别人的,而是殷闻的。
谢愁愁抽了下嘴角。
之前在电影放映厅看到殷闻,她只当是看到了幻想,这会儿又看到他……总不至于还是幻象了吧?
不过,她倒是能看出来,这东西不是真正的殷闻,而是什么恶趣味的人做出来的道具。
收回视线的瞬间,一道不含感情的声音出现在了她的耳朵中。
“欢迎玩家来到本次真人电影游戏中,游戏总共分为若干个小关卡,玩家需要度过每一个小关卡,才能顺利离开电影世界。”
“为了增加游戏难度,玩家即将面对的游戏关卡中,将会出现自己心爱之人的脸。”
“温馨提示,中途出现的某张脸,或许便真是玩家的心爱之人哦,玩家当真舍得对他下手吗。”
“究竟是为了通关暴揍心爱之人,还是为了心爱之人的性命放弃通关呢?接下来,还请玩家自行抉择。“
谢愁愁的视线朝上望了望,落到“殷闻时钟”的脸上,嘴角下意识抽了下。
她怀疑这个游戏的脑袋可能出了那么点问题,不然怎么会把“殷闻”的脸送到她面前,并且告诉,这玩意是她的心爱之人?
沉默片刻后,她按照游戏提示,走到第一个关卡面前。
这同样是个——奇怪的机器。原谅她,除了“奇怪”便找不出其他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最上面上面贴了“打地鼠”三个字,一旁还有细小的文字介绍,像是生怕她会误伤一般,文字介绍里又强调了一遍。
简单概括便是——“探出洞的每一个脑袋,都张着‘殷闻’的脸,这当中,有可能藏着一个真正的殷闻,若敲中真正的殷闻,他便会死,若遗漏了假的,谢愁愁便会死。
谢愁愁的视线落在那只比她拳头大一点的圆圆洞口上,着实觉得匪夷所思。
这么点大的洞口,真的能藏下一个殷闻的脑袋吗?
真的吗?
不过说起来,她的确很久没见到殷闻了,对方若是遇到什么意外,不幸沦落至这打地鼠机子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她拧眉思考了会儿。
深深地觉得,自己的猜想很有道理。
此刻,躲在打地鼠机子里的东西,也正隔着细小的洞口,悄悄地打量着外面的姑娘。
它本想直接露面杀了她,可之前受了重伤,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做其他手脚,生怕被“那人”发现。
于是,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它利用放映室里的小世界,悄悄将她拐骗到这里,又通过观测她的内心,知晓了她心爱之人的模样,便专程为她量身打造了这么个“电玩城”。
出现的每一张脸,每一个脑袋,都是她心爱之人的模样。
就是心再硬,脑子再清醒的人,在碰到心爱之人的时候,恐怕都会手软。
它在暗处,亲眼看着她信了自己编造的话,并皱紧眉头,脸上多了层若有若无的担忧之时,便知晓自己计划成功了一半。
只要心软一分一秒,她的小命今天就得交代在它的手中。
它不是别人——是藏头露尾多日的主神——的一缕魂魄。
这么多日以来,它在那人的手中没有讨得半点好处,偏偏,对方似乎早有准备,且知晓它的所有弱点,几次打斗都伤了它大半的元气,上次更是可恶,直接将它的身体封在了深不见底的冰窟之中。
只可惜它早留了一招,这不……便成功逃出了一缕魂魄,并躲入了这个小世界里。
它知晓他在乎的人是谁。
拿了她,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要低头跟它认错。
它得意不已,淬了毒的眼神从那少女光洁无暇的脸蛋上滑过。同时,心中发出了一声鄙夷的叹气。
这么个呆呆的少女,怎么就被他喜欢上了?他都没有长眼睛的吗?还是说,口味就是这么独特?
想不出原因,也懒得细想。
它等待着游戏开始,就准备利用游戏规则将她杀死。
这是它单独设下的小世界,小世界内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一时半会儿那家伙进不来,就算进来了,外面耽误的几分钟,对里面来说,也等同于是数个小时。
几个小时,杀个女孩,似乎再简单不过。
还没等它在心中将美好画面思考完毕,游戏便开始了。
它怀揣着一丝期待,悄悄地从洞中探出脑袋。本以为会看到一张于心不忍的脸蛋,却没想到,脑袋刚探出去,就看到了张猫眼圆睁,脸上写满“我要赢!”的姑娘。
还未等它反应过来究竟哪儿不对劲,就听得“啪”的一声响。
女孩手中握着的游戏锤子重重地砸到了它的脑袋上。
身为一个主神,虽然是只有一缕魂魄的主神,可……这的确是他头一次遭受如此重攻击,还是物理攻击。
还是个平a!
别说留情了,那姑娘分明是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砸的机子不堪受辱地“吱呀”叫了两声,连带着身子都跟着一起晃晃悠悠。
它被砸得眼冒金星,差点掉出眼泪来。
可,这一下过后,第二下很快便来了。
再次探出脑袋的时候,少女两只手上都攥着锤子。没错,她似乎对这个游戏十分感兴趣,脸上写着对胜利的渴望,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紧接着是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
它头晕目眩,本就虚弱的身体在这一下下攻击之中,变得更为破败。
若不是此刻身体虚弱,若不是害怕被那人发现,若不是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它一定已经宰了她!
第一个关卡总算结束,少女攥着游戏锤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视线落在机子上:“这就结束了吗?没有了吗?”
它:“……”
你的心一定在撒谎!
你心爱之人绝对不是他!
不,你根本就没有心!
然而它根本就没有办法说话,憋憋屈屈待在机子里面,捂着痛痛的耳朵,陷入了对世界的深深的怀疑。
隔了一会儿,那女孩总算离开了这个打地鼠机子。
第二个机子需要打枪,同样是电动的,和前面的一样,小小的游戏屏幕上面,出现的同样是殷闻。好多好多个殷闻。
机器旁同样有一行小字提示“击败他们,失败的话则会被他们击败,这无数个人中,可能夹藏着玩家的心爱之人哦,还请玩家动手之前先判断一下对方的身份呢。”
谢愁愁收回视线,舔了下唇。
它躲在打地鼠的机子里,看她全身心投入的表演——别说判断身份了,它甚至怀疑这姑娘压根就是在寻找殷闻的存在,满脸写着“宁可错杀一万个,也不肯放过一个”,那小神情,别提多狠厉了。
身侧似乎吹过了寒风,它下意识哆嗦了两下。
这关结束,她仍旧是一脸的意犹未尽。
走到下一台机子前面的时候,崭新的“跃跃欲试”便取代了此刻的“意犹未尽”。
第三台机子比较特殊,是投篮机。
纵使早就数知这游戏的恶趣味风格,在看到堆满的“人头”的时候,谢愁愁的嘴角还是抽了一下。
每一个都长着殷闻的脸。
这么多个殷闻脑袋摆在面前,谢愁愁沉默片刻,将视线移开,看向介绍说明。
“投篮机”:一分钟计时,拿到手后,“篮球”需要在三秒钟内成功投入框中,失败则亡。
温馨提示:这些人头当中,或许藏有一颗你心爱之人的脑袋哦,若入框,他便会当场魂飞魄散。
它这次又偷偷溜了过来,藏在了一众脑袋中间,紧紧盯着这少女的神色。
谢愁愁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
殷闻是人,是活人。这么多颗脑袋中,真要有颗脑袋是他的,那他岂不是已经死了?
如果已经死了,那的确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综上,这一关,谢愁愁仍旧玩得没心没肺。
混在其中的它的脑袋,重重地击中篮球框,继而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坠落在地。
疼得厉害。
但同时,它的心情总算好受了那么一些,因为它差不多确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那家伙根本就是一厢情愿的!
他喜欢的姑娘,虽然心中将他称为什么“心爱之人”,但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死活。
啧。
它在心中发出一声感慨。
眼看着那少女结束了这一关游戏,走向下一关,心中犹豫了会儿后,慢吞吞地又蹿了过去。
倒不是因为它是受虐狂。
而是它不甘心就这么失败,盯准机会,抓住时机,不放弃不气馁,总有成功的时候!
它这么想着,窜入了下一台机器中。
这是一台抓娃娃机。不过,它设置的抓娃娃机自然和外面的不太一样。最大的区别就是,里面装着的都是殷闻的脑袋。
其次是,很轻易便能抓起。
当然,重点也不在“抓娃娃”上。
机器旁写着一行小字“玩家需要在半小时内抓完所有的娃娃,拿到手后,需要将之销毁,若失败,则会被娃娃反噬,若成功,则可能会杀死心爱之人。”
看到这一行,谢愁愁拧眉小声嘀咕了句:“都这么久了,我心爱之人还活着呐?”
躲在抓娃娃机内的某颗脑袋,几不可见地抽了下嘴角。
它故意待在容易被她抓到的位置,并打定主意,这一次一定要心狠手辣些,不管她做什么反应,都要第一时间对她出手。
如若不然……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终有一日要毁于那个家伙手中。
它在心中如此想着。
却没想,身旁的位置一个一个空了,其他的脑袋一个一个被抓出去,他却始终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明明它才是最好抓的!为什么她不看它?
它百思不得其解。
更诡异的是,这姑娘看着根本就不像个正常的玩家,其他玩家碰到这么个人脑袋,还是“心爱之人”的脑袋,就算没哭得眼泪鼻涕双管齐下,恐怕也脸色惨白神情恍惚。
她却不是,仿佛真的只是在玩游戏,脸上一点儿异样都没有,抓到脑袋也能立刻将之销毁。
手段之心狠手辣,让人望而生畏!
好不容易,所有的脑袋都被抓了出去,终于轮到了它。
它也下意识提起了心,开始阴恻恻地期待着接下来的画面——最坏不过是鱼死网破。
却没想,它还未到出口处,那抓着它的钩子,便突然一松,接着,女孩的声音出现在空气中。
“跟了我这么多台机子,你是受虐狂吗?”
第79章
她居然一直都知道它的存在!
主神当场瞳孔地震。
不过,时间紧迫,这么点吃惊很快便被杀意吞没。
按照它的理解,即使是在身体虚弱的情况下,处理一个人类小丫头片子,那也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它便想出其不意杀了她。
但,如果它足够细心,那么便会发现,自己今日一直行走在被打脸的路上。
一道如银白色闪电的攻击从他的黑影似的爪心射出,以势不可挡之势朝着那姑娘的额头横劈过去……这一招耗了他体内大半的力量,意图必杀,又狠又准。
然而,还没等他开始窃喜,他便眼睁睁看着她仍旧好端端站在原地,眼里多了些迷茫与不解。霹雳银白光对她来说,就好像一滴渗入土地的雨水——存在过,又好似根本没有存在过。
这比安逸当了数百年主神在某天突然被人打败还要叫它震惊。
它的攻击对她竟然无效。
为什么?怎么会!
眼下的情况很显然已经由不得它继续深想——一击失败,再不逃,留这儿就只能等死了。
于是,直到那坨黑乎乎的玩意从眼前消失,谢愁愁都没整明白它出现的目的和意义。
她呆了半晌,伸手摸了下额头。
痒痒麻麻的,像是被羽毛轻轻擦了一下。
这东西也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它消失后,耳边竟然出现了“游戏结束”的通报声。
谢愁愁的脑袋上冒出两个问号。
怎么这就结束了?
她还没玩够呢……
可惜游戏系统并不能听到她的心声,在她的千般抗拒百般不乐意之下,就像是有外力将她的眼球扯变形了般,眼前的世界还是固执且无情地在她的视线中摇摇晃晃地撕裂、坍塌,最终,眼前的一切都化为虚无。
她回到了最初的那个电影放映厅中。
才刚出来,谢愁愁就听到了阿墙的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