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长老本想拍俞幼悠的肩膀,但是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于是启南风跟苏意致的肩上被印了两个油手印。
马长老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哎呀,虽然你们才炼气期,比其余两宗的道友修为弱了整整一大截,跟那些有大本事的剑修们比起来更是手无缚鸡之力,但这样居然也能杀掉几只异兽,长能耐了啊!”
剑修们:“……”
虽然嘲讽剑修的话对方一句都没说,但是剑修们的心口好像被插了很多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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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人呢?早走了啊 [VIP]
众人被各家长老领回云华剑派, 待休息整顿后,明日一大早便要通过传送阵前往西境。
告别众人后,俞长安在山外的郡城中停留片刻, 这才独身一人回了不灭峰。
在云华剑派, 每位化神期的剑修都拥有一座独立的峰头, 而俞不灭在晋入化神期后,便执剑在峰头上龙游凤舞地刻下“不灭峰”三字。
以自己的名字来命名剑峰, 俞长安其实暗自觉得这样太过狂肆张扬了。
但是母亲和姐姐却不觉得,反倒常说他性子过于内敛, 没有父亲的半点傲气和霸气。
也正因如此,性格更像父亲, 修炼天赋也更好的俞念柔要比他受宠得多。
又想到峰上情绪糟糕的姐姐,俞长安临到了山门外,反而踟蹰起来。
犹豫良久,他才拾阶而上,慢慢地往峰上走。
却不曾想早有人在峰上等着他了。
俞念柔飞快奔上前握住弟弟的手,声音带了些许急促:“长安, 我听人说你在万古之森中险些被异兽伤到是吗?”
她匆匆打量着俞长安, 确认着他身上是否有伤。
这还是俞念柔受伤后头一次这么关切他,俞长安微有错愕, 愣了愣才摇头:“我没有受伤,一切皆好。”
俞念柔松了口气,微微皱眉道:“虽然无事却也受了惊,不过你放心, 四境大会上我定会好好保护着你, 定不会让你跟我一样……被异兽给伤了。”
听到这里, 俞长安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这阵子生出的不满也都逐渐消散。
他清隽的面上露出柔和笑:“多谢姐姐。”
姐弟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家中走,俞念柔吞吐了一会儿,却还是含糊道:“长安,前几日我不该冲你发脾气的,毕竟害我脸受伤的又不是你。”
“姐姐,你我姐弟何须这般,无事的。”
还未等俞长安心神放松,就听得俞念柔话锋一转——
“要怪就怪丹鼎宗的那几人,尤其是那可恨的小乞丐!待我伤好后,定要把她绑回云华剑派给我当剑奴!”
俞长安心下一紧,剑奴是很久以前才有的说法,一些入魔的剑修拿活人当靶子来练剑法,让这些剑奴逃跑,自己则御剑驱逐,用来演练御剑术。
这种把戏早就为修真界不齿,都快算得上是魔修的手段了,所以云华剑派从未出现过剑奴,就连俞长安都是从古籍中窥得的。
“姐姐,你是从哪儿知道剑奴的!”俞长安声音有些严厉地叱问。
“你凶什么?你忘了,爹爹曾说过,正邪只在己心,何须他人评断?”俞念柔声音轻快,眉间眼底尽是不以为然,不过见到俞长安面色不愉,便含糊地将此事盖过:“好了,我不说便是,不过是一个小乞丐罢了,想来这辈子也就只能在丹鼎宗种种药田,当奴做婢而已。”
俞长安默然,心道她可没在丹鼎宗种田,反而正在云华剑派做贵客。又暗自忧心,要是四境大会上被姐姐看到了她在,还不知道又要闹成什么样呢。
就在这时,俞念柔似突然想起某事,笑着看向俞长安:“对了,方才珍宝阁把东西送来了,你倒是很有心,知道我喜欢那件高级防御阵法的云裳裙,还特意买了它来哄我高兴,居然也不嫌它贵。”
俞长安一怔,脸色有些局促。
他是让珍宝阁送去青云峰的,哪知道对方居然误送来不灭峰了!
难怪俞念柔今天脾气这么好,还主动言和。
少年清秀的眉紧蹙,眉眼中全是歉意:“姐姐,兴许是珍宝阁没有说清楚,那是我预备留作谢礼,馈赠救我那位道友的。”
他匆匆地再补上一句:“若是姐姐喜欢这样的,我现在就去让珍宝阁再定制一件更好的。”
然而少女眼中的笑容已经一点一点地淡去。
她从芥子囊中拿出那件浅青色的云裳裙,裙子是云线织就的,拿在手中轻软得仿若无物,在阳光下映射着深深浅浅的蝶,随着阵法仿佛会自行翩翩,一看就是珍宝阁陈列在最顶层的珍宝,又有哪个女修会不喜欢呢?
只是现在看,俞念柔才发现这裙子似乎短小了一些,并不合她的身。
果然不是送她的。
“不用了。”俞念柔的声音瞬间冷下去,她把裙子重重揉成一团往前方抛去:“我也不稀罕。”
俞长安连忙飞身一接,这才没让裙子落在地上。
他想追上去解释这是欠了人情后的谢礼,只是俞念柔早已走远,哪儿还会听他解释呢?
少年在树下低着头,慢慢地把裙子的褶皱一点一点抚平,只是眉间的郁郁却越发深了些。
最后也只能长长叹出口气,小心地捧着裙子往青云峰御剑飞去。
还没到丹鼎宗修士所在的客院,俞长安就听到了一阵阵的热闹声音。
他微愣,一眼望去,却发现院中居然围坐着十多个人,丹修盾修都在这儿,另外几个赫然还是本派的剑修师兄师姐,甚至连徐长老跟狂长老都在。
马长老坐在正中位置,笑嘻嘻地大声说着什么,手里还忙活着烤着肉。
边上的狂长老跟三宗弟子们都在跟着吃烤肉,就连一脸不乐意的徐长老也接了串儿,说了几句话。
俞长安过来的时候,众人微怔,场面有些冷下来。
原本还在笑着拿烤肉的几个剑修也立刻放下肉串,一脸尴尬。
少年抿了抿唇,感觉自己像是来得不是时候。
因为他父亲的存在,所以不灭峰的人历来跟宗门其他弟子不同,不用为了铸一把好剑外出做任务赚灵石,也不用为了修习好剑法在宗门大比中拼命。
普通剑修们口中那个艰难且随时会殒命的修真界,其实俞家姐弟从未体验过,平日跟同门们也只是泛泛之交,只知晓名姓师门的程度。
最后居然是热情的盾修们冲他招手:“傻站着干什么?来啊,没看见肉都熟了吗?马长老的手艺贼好!”
这一下子尴尬的气氛总算被打破。
几个剑修面色一缓,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俞师弟,我们并非刻意隐瞒,而是方才你提前下了云舟,所以没能喊上你。”
另一个女剑修坦然地解释:“是的,方才到了山门时,丹鼎宗的马长老提议说前来此处一聚,以便三位长老一起为我们传授些当年在万古之森的经验。方才我们也邀请了姜师兄,不过他说要回去练剑,拒绝了。”
确切说来,是先前在万古之森中针对过丹修的那几个剑修都没来,估计也是不好意思。
俞长安眉目舒展,温和客气地笑着:“我知道的,师兄师姐。”
这位俞师弟的性子要比不灭峰其他人好相处许多,于是方才那位女剑修好奇之下便多问了一句:“俞师弟,不知你方才中途下云舟所为何事?”
俞长安不好在众人面前拿出云裳裙,于是抬头一扫,果然在人群中发现了熟悉的三人组。
俞幼悠正被包围在苏意致跟启南风中间,三人动作利落且飞速地争抢着肉串,眼中俨然全无外物。
他微微抬高了声音:“小鱼师妹。”
俞长安并不知道俞幼悠的年纪和名字,只偶然听到启南风和曲清妙他们都在叫小鱼,所以便以为这就是她的名字。
正在吃肉的俞幼悠差点被这一声给呛到。
先不说师妹吧,毕竟她长得的确矮了些,而俞长安又高了些,看着的确他还要略大两三岁,而三大宗门弟子之间也的确常常互称师兄妹以表亲近。
但是小鱼?
噫,恶心恶心。
启南风跟苏意致先跳了出来:“你叫这么亲热干嘛!”
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怀疑俞长安又要来帮她姐姐欺负俞幼悠,而是嫌弃他也跟着叫这个名字。
俞长安拱了拱手,虽然被这么多人注视着,但是倒也坦然:“先前得师妹所救,特来道谢。”
少年面露恳切:“还请师妹借一步说话。”
俞幼悠嘴里还包着烤肉所以没说话,只是拿着串烤肉摆了摆手。
边上的苏意致跟反派手下的小弟似的帮着翻译:“我们小鱼师姐说没空,不去!”
边上的盾修跟剑修们都一脸八卦,眼神飞快地在两位主角之间飞瞥。
就连三位长老都不由得嘀咕,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不是。”俞幼悠咽完嘴里的烤肉,终于开口。
她转头看着俞长安,吹了吹那串刚烤好的肉:“你等等,我这串肉还没吃完呢。”
盾修:“……”
剑修:“……”
然而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俞幼悠又丢下一句:“正好,我也有件事要同你说。”
长老:“!!!”
*
俞长安跟俞幼悠朝着院外的竹林走去。
虽然时值深秋,然而峰上的灵竹不见半分萧瑟之意,仍旧层层翠翠,风掠过叶隙间,时不时惊起些许簌簌声音,却依然分外幽僻。
俞长安面对着那个矮了半个头的少女,深深地拱手一揖。
“先前是在下愚钝,竟忘了向师妹亲自致谢。”
他直起身,取出那件云裳裙。
裙上的褶皱已被抚平,竹叶的碎影落在浅青色的裙上,仿佛要跟那些蝶一同飞去。
“还请师妹收下谢礼。”
“嘶——”不远处的一片竹子后面,苏意致轻轻地吸了口气,发出一句由衷的感叹:“真有钱。”
启南风不明所以:“不就一条裙子吗?我家的店里也有卖差不多的,只要一两银子。”
暴发富果然还是比不过世家子,见识更广的苏意致踩了启南风一脚,嫌弃道:“你家那是寿衣,这可是珍宝阁这几年新出的云裳裙,一条就得上万灵石,而且上面还有个高级防御阵法,可以抵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
“嘶——”听到最后一句,不知何时跟着挤过来的狂浪生也开始羡慕了:“我也想拥有。”
启南风倒是忧心忡忡:“小鱼那么抠门爱灵石,该不会看到这裙子就原谅这个小白脸,跟他当兄弟了不跟咱们玩儿了吧?”
“那肯定不会。”苏意致飞快摇头:“她比我大几天,算是姐姐。目前为止没有哪位姐姐不喜欢跟我玩的,她们都夸我长得好。”
然后斜眼看向启南风:“但是你就说不定了。”
启南风毫不客气地打击他:“曲师姐就不爱跟你玩。”
“她也不爱跟你玩呢。”
这边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很快便传到了俞幼悠的耳中。
她回头,对着那边的几个人瞪了一眼,瞬间安静。
“裙子就不用了,谢也不用道。”俞幼悠声音慢条斯理的,在俞长安错愕的眼神中补上一句:“但是灵石还是要还的。”
捧着裙子的俞长安傻眼了,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
于是俞幼悠便摸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张欠条,面无表情:“本来想过两天上门要账的,不过你既然自己来了,那就抓紧签个字吧。”
俞长安低头,只见上面写着……
“本人云华剑派弟子俞长安,于修历二千零二十一年十月十日,亏欠丹鼎宗弟子俞幼悠上品灵石一万块……原来你也姓俞?”
俞幼悠懒得跟他说话,她姓俞不错,但是是俞幼悠的俞,又不是俞不灭的俞。
别弄得好像两个人是一家人似的。
“快签字。”她催了句。
“为何是一万块灵石?”俞长安抬头,有点费解。
俞幼悠一身正气:“丹修治病不为赚灵石只为悬壶济世救天下,我们从不勒索人,市面上替被灵兽咬的人治病要价就是一万,一分都没多写。”
“可是,”俞长安皱眉:“先前我听你给狂道友治病,只要了一千灵石。”
他当时也在试炼中,也该算是队友,为什么待遇比狂浪生差这么多?
俞幼悠完全没有要更改欠条的意思,无情地回答:“因为我俩不熟。”
所以……跟狂浪生很熟?
在场所有人都莫名地想这样问一句。
竹林后的狂浪生听到这句已经热泪盈眶。
没有对比就没有优越感,跟俞长安那一万灵石比起来,他那张欠条上多出来的一千堪称福利。
俞师妹果然是好人呐!真是值得生死托付的伙伴啊!
她以赤诚之心待他,自己却一直在琢磨怎么赖账,真是惭愧啊!
不熟二字一出,俞长安果然再无话可说。
不过他却没接过欠条,而是从芥子囊中拿出一袋灵石递上去:“这里有一万块灵石。”
先前还买了一条昂贵的云裳裙,现在依然一万块灵石说给就给。
家境富饶的启南风也好,出自顶级世家的苏意致也罢,都做不到这样的阔绰,就连有个元婴期长老当爹的狂浪生,都还欠着一万的外债。
一年前的俞幼悠,为了二两银子的药钱把家都卖空了,只为了活命。原身忍饥挨饿十多年,至死都没有吃过一天的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