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来观赛的不少修二代们还在吵着今天的日头太晒, 想回极西城里买特产吃小吃, 现场一片熊孩子似的闹哄哄。
无数位修士逮着自家不成器的孩子,指着前方最矮的那个身影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人家, 怕是还不到十岁,现在都已经敢去杀异兽了,你呢?”
爹娘们教训孩子的动静太大,前边儿的人都听到了。
被指中的苏意致膝盖久违地发疼:“……我都快十四了。”
俞幼悠不由得庆幸自己过去一年吃得多, 身高逐渐追上来超过苏意致了, 不然今天被羞辱的就是她了。
当然除了这些带孩子的, 还有很多人拿着传讯符一动不动地蹲在后方的树上。
俞幼悠看了眼, 不太明白他们在干嘛。
“四境大会上会出现各种异兽和对付它们的手段,普通宗门想要获取这些消息,就会特意派弟子前来,拿着传讯符全程转述比赛过程。”
“另外,还有黑市在开赌盘,赌今年的四境名次,还有更细的,赌第一只异兽是哪个宗门杀的,哪个修士杀的异兽最多,哪个修士第一个出局等等。”
苏意致又指了指那边的空地,低声同她解释道:“到时候我们每境都会拿到一块投影石,会把我们在万古之森里面行动的画面投影到这片区域,那些赌局的大庄家基本都会来这儿看着。”
俞幼悠一脸可惜:“你怎么不早点说?要早知道,我昨晚就去押注了。”
苏意致轻声道:“你要现在去赌都来得及,看后边儿。”
俞幼悠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了眼,果然,后边儿的人群中有人在现场坐庄开赌盘,不少来看热闹的观众都跟着押注了。
她踮脚望了望,最前方的梅长老还在介绍每个宗门在历届四境大会中取得的成绩,估计离真正开始还有段时间。
于是俞幼悠悄无声息地从队伍之中离开了。
当然,悄无声息是她自己认为的。
实际上,无论是正前方的长老们也好,还是后边的围观修士们也好,都清楚地看到丹鼎宗有个丹修跑出来了,而且还直奔那个最大的赌桌!
正介绍到丹鼎宗的梅长老声音卡了一下。
俞幼悠不知道,她还在专心研究赔率。
压北境的人最多,其次是南境,百年内垫底次数最多的东境几乎没人压,所以赔率高得吓人。
从申鲧那儿黑吃黑弄来五万灵石后,俞幼悠俨然已经是个富婆了。
所以她直接摸了三万出来。
“压东境。”她为了低调,特别小声:“三万上品灵石。”
对于寻常修士来说,这是一大笔灵石了,所以庄家都有点迟疑,跟着低声询问:“真的要压这么大吗?今年北境可是又有苏家嫡系……”
俞幼悠确定地点点头,她觉得苏飞白不太聪明的样子,而且她对俞长安身上的小龙傲天光环充满了信心,当然,对自己更是向来自信爆棚。
“东境今年绝对吊打北境。”
前方众长老:“……”
俞幼悠的声音是很小,但是在场的各位大佬修为都很高,所以把这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梅长老掩唇一笑,眼睛往北境的队伍瞥,意味深长道:“看样子今年东境是有备而来呢。”
其他三境亦是警惕地看往东境方向。
寻常弟子哪里可能拿得出这么大一笔灵石,显然,这要么是丹鼎宗交给那小姑娘的,要么就是东境三宗一起凑出来的。之所以在众人面前下注,也是为了当面给他们下马威。
东境今年绝对有杀招!
东境众人:“……”
有个鬼的杀招啊!今年堪称质量最差的一届好吗?全员沙雕难道可以叫沙招吗?
俞幼悠归了队,盾修们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刚才其实他们也想拿那块贼修送的灵石去赌的,但是怕被狂长老骂就没去。
被众人注视的俞幼悠还觉得自己依然低调,在队伍里仔细地研究刚才押注的凭据。
很快就到了为四境分发投影石的时候了,每境都会派出其领队人物领来保管,以便纪录该队伍的所有画面。
姜渊本来自然而然地想上手去接,不过他猛地想起自己打赌输给了俞幼悠,接下来的四境大会得听她指挥。
于是他僵着身子没动,只面无表情地对俞幼悠说:“上去拿。”
俞幼悠打量着那块闪闪发光的石头,直觉告诉她这东西不便宜,于是偏身问苏意致:“这玩意儿很贵吧?”
“无价。”苏意致表情很凝重:“整个四境就这四块,只有在四境大会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她懂了。
于是她突然面向一直没搭理过的俞长安,语气平和地对他说:“俞长安,投影石就交给你保管怎么样?”
俞长安微怔。
他以为俞幼悠会自己上去拿,或者是让她的两个好友或者狂浪生去拿,万万没想到,最后她叫了自己的名字。
一种说不出来的被认同感浮上心头。
少年眼睛亮亮的,带着些许微笑,健步如飞地奔去前面领投影石了。
姜渊心中才诧异俞幼悠现在居然开始识相,学着退让低头的时候……
俞幼悠一脸郑重地告诫自己的好友:“切记到时候离那块投影石远一点,要是一不小心弄丢了或者弄坏了,咱们再炼一百年的丹都赔不起的!”
启南风跟苏意致齐齐点头。
姜渊:“……”
旁边刚拿着投影石回来的悬壶派苏飞白:“……”
怎么突然觉得这玩意儿很烫手?
*
分发完投影石后,便要按着去年的名次进入万古之森了,南境第一,北境第二,西境第三,东境最末。
不过在这之前,年轻们的修士还得把自己身上带着的各种法宝给交出来。
站在最前方的南境修士是御兽宗的少宗主御雅逸,他身穿着素净优雅的白色外袍,身上亦只有发间那根简单的碧玉簪子做装饰,瞧着很是温文儒雅,跟传说中富得流油的人设完全不沾边。
“这条规矩我们早就知晓了,所以特意只带了各自的灵兽和芥子囊前来。”御雅逸微微一笑,神情自然同检查的诸位长老解释道。
他张开手掌,里面果然只有一个空空的芥子囊,还有御兽宗弟子用来封存其本命灵兽的召唤石。
他身后的其他御兽宗弟子也一样,同行的回春门弟子不同于其他医修宗门,他们更擅针法,所以每人都带了上百斤大大小小的针。
跟去年每个人带着上百张攻击符篆的画面截然不同了。
“可。”几位元婴期长老点点头,便要让他们通过随机传送阵进入万古之森。
然而就在这时,笼在北境上方的云层被破开,一道苍老的声音冷冷地响起:“站住。”
那是北境的化神期强者苏真人,他怎么突然叫住南境修士了?
苏真人并未理会众人的惊诧,他不言不语,径直点向御雅逸,一道灵力瞬间将后者裹挟至半空,以可怕的手段飞快扒下了他的外袍。
却见那件看似普通的外袍迎风见长,上面闪耀着只有高级法宝才有的耀眼光芒。
马长老看得啧了一声,给没见识的弟子们解释:“高级法包天罗衣,全力催动下,困住一头元婴期的异兽都不是问题,有钱!”
紧接着,御雅逸的那双鞋子也宝贝脱下来了,苏真人随手将它们一抛,远处的空地顿时发出可怕的灵力爆炸,霎时间地动山摇,待灰尘散去后,那片空地已经成了一个巨型大坑。
马长老眼里全是羡慕:“高级法宝雷爆靴,砸出去相当于元婴期修士的全力一击,真有钱。”
再下一刻,那位御兽宗少宗主的腰带,袜子,玉簪全被扒拉下来了。
无一例外都是高级攻击法宝,一样就能在万古之森里创造出一片荒漠的可怕存在。
最后,御雅逸苦着脸回到南境队伍中,身上只留了套底衫了,再不复方才的俊逸优雅。
他飞快地站在人群最中央,逃一般地跑到传送阵中,进入万古之森逃离这个可怕的世界了。
动完手的苏真人则是哼了一声:“顾真人,你们南境的老毛病怎么又犯了?”
南境的顾真人沉默着没说话。
不过到了北境上交法宝入场的时候,顾真人却突然开口,是一道略显敦厚的中年男子声音:“且慢。”
苏真人慢悠悠笑道:“我北境可不如南境道友阔绰,是掏不出那么多高级法宝的,更不会走那些捷径。”
果然,走在前方的悬壶派一行人都没私藏法宝,只一人带着个丹炉。
然而顾真人却是嘿然一笑:“倒也不一定。”
他掌风一扇,走在悬壶派医修后面的那群万法门的法修瞬间脸色大变,飞快地想要按下自己的袍角。
然而化神期大能掀起的风岂是他们能阻挡的?
法修们的长袍被烈风撕得粉碎,藏在衣服夹层里面的无数张符篆亦是同雪花一般散落出来。
苏真人:“……”
只顾着看自己弟子,忘记看队友了,原来去年南境的氪金战术让万法门也学坏了。
这次轮到顾真人笑了:“看样子有些人不但想走捷径,还想沿着我们南境走过的老路再来一遍啊?”
还没开赛就这么火热刺激,后边儿的其他修士们看得直呼好家伙。
你们大宗门是真的会玩。
南境跟北境的弟子们都是飞快冲入传送阵的,背影那么狼狈那么像是落荒而逃。
后面的西境就正常多了。
灵药谷的带的是药鼎,天音禅寺带的是木鱼或是禅杖,合欢宗那群貌美的女修们带的是……
俞幼悠睁大了双眼,想要把那里面的东西看清楚,奈何人太矮视线被挡住了。
于是她推了推个子最高的姜渊:“姜道友,你给我说说合欢宗都使的什么武器呗,知己知己方能百战百胜嘛。”
姜渊本来不想跟她说话,但是听到后半句又觉得有道理,于是冷着脸看了一眼。
“鞭子,铃铛,绸带,蜡烛。”
“嗯?”听到这里,俞幼悠跟马长老的神情都略显微妙。
姜渊停下,看了他们一眼:“有何不妥吗?”
俞幼悠的表情瞬间变得天真且懵懂:“没有,就觉得她们用的武器种类好多好厉害呢。”
马长老:“……”
他想起那夜的折磨,决定不要轻易接俞幼悠的话了。
待西境众修也进入后,很快便轮到东境了。
排在最前面的盾修们穷得响叮当,除了芥子囊和手上的大盾别无他物,坦坦荡荡就过去了。
剑修们除了剑也都没带什么。
俞幼悠跟启南风低声嘀咕:“我本来想带点什么凡俗的剑弩火油桶啥的,反正不算法宝,结果曲师姐不让,说要顾及宗门颜面。”
启南风也跟着叹息:“我原本也想带几张床和被褥来的,结果师姐不让。”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前,结果正在前方上交法宝的苏意致僵住不动了。
别人一般都是多带了一个空芥子囊准备拿进去用,但是他抠门,所以没有单独买多的,这就导致他需要把芥子囊中所有的法宝取出来。
然而里面能算得上法宝的……
只有那两条苏意致嫌贵没舍得丢的,刻录了仿妖气阵法的假尾巴。
当那两条尾巴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丹鼎宗几人的脸都变青了,俞幼悠跟启南风默契地往后退了一步,四处看风景,装作不认识这个人。
外地来的修士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然而在此处最多的是西境本地修士。
所以一时间现场观众脸上都浮出了一种迷之微笑,就连正前方的梅长老亦是美眸微眯,带着神秘的笑容看向了苏意致。
她微微弯腰看着眼前这个秀美的少年,摸了摸他的头顶,吐气如兰:“这位丹鼎宗的小友,你倒是很有意思呢。”
苏意致脑袋全是空白。
他也想起了那个可怕的夜晚。
当时是怎么获救的来着?
他猛地转头看向马长老,后者立马察觉到大事不妙,然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苏意致已经挂上了俞幼悠同款无辜脸冲他跑去。
“马长老,您让我去买的这个小玩意儿我忘记给您啦!”
见此情状,方才还笑颜娇媚的合欢宗梅长老收敛了笑容,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眼神瞥了眼马长老,然后毫不留情地转身走开了。
马长老:“……”
天道无眼,他们丹鼎宗今年都收的是些什么孽徒啊!
俞幼悠走在最后面,前面的人都已经准备进传送阵了。
“等等,还有个。”
北境的那位长老点了点她的手腕:“这也是法宝吧?”
俞幼悠低头一看,才想起自己前几天换了布条绑尾巴了,那根银绳子被她拴在手腕上了。
她不敢把东西交由马长老保管,于是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牛长老,一边解绳子一边说:“牛长老,帮我保管一下这……”
还未说完最后几个音节,刹那间被淹没在一阵刺耳的嘶吼声之中。
一股浓郁到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与之伴随的是无数高大的古木断裂的脆响,以及漫天蔽目的砂石飞尘。
天光黯淡得好似陷入长夜,身后的散修们早已发出乱糟糟的呼喊——
“蛇!有蛇啊!”
俞幼悠猛然回头,就看到一条大张着血口的黑色巨蟒冲破了万古之森的防线,似一阵黑色风暴一般朝着外面的人群狂卷而来。
黑蟒的那双竖瞳暗红如血不带丝毫温度,尖牙上泛着黑色的光,上面还挂着半条腿,是方才守卫在防线外的某个修士的断肢,此时鲜血沾染在黑牙上,越发恐怖。
真是淦了龙傲天,第一次直面真正的异兽,就遇到了这么变态的一条!
马长老和牛长老护住自家三个崽,在感受到这股可怕的威压后立刻脸色大变:“草,是化神期的异兽暴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