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前走了一步，身子往下俯了一些，问道：“五条君，你还清醒着吗？”
五条悟坐了起来，抬着头，苍青色的双瞳看着我，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能从他周身散发着的“我不高兴”的气息察觉出这家伙此刻心情不好了。
在对视片刻后，对方忽然伸手直接抱住我的腰，脑袋也贴上来，语气带着点不满：“头痛不舒服——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这应该是喝醉了吧？我迟疑了一下，正欲开口，余光瞄到在那里慢慢地挪到门口企图开门逃走的夏油杰，目光不善地看过去，“等一下，夏油君——我救了你你却想要一个人逃走吗？”
“……别说得那么难听啊，我只是去……接一下夜蛾老师！”夏油杰说完之后就把手中的手机放下火速逃跑了。
我：“……”这中间那可疑的停顿就是中途思考借口时间吧？而且用的还是个烂借口！这次聚会什么时候喊过夜蛾老师了啊？！
可以的啊夏油杰，我记住你了！
等一下出去我就和歌姬硝子她们说我和五条悟分手是因为我喜欢上了别人！但是那个人是五条悟唯一的朋友我觉得不太好，于是决定干脆分手之后就远离你们！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
“五条君……”我试探性地开口。
“你不应该喊我悟的吗？”
“……悟君。”行了，不用问了，多半是喝醉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人醒来到底是和我在他身体时一样会断片，还是会记得……虽然对于他本人来说这两者都没差吧。这人绝对不是那种发酒疯后醒来觉得惭愧或者社死的类型。
“我讨厌酒。”五条悟闷闷道。
这点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单论这件事的话，的确是我的错。
我忍不住摸了一把对方毛茸茸的脑袋，低头看着他：“抱歉，不会有下次了。”
反正本来也不可能有下次了。
对方搂着我的腰的手力道加重了一些，原本是侧脸贴着的，此时挪动了一下，变成正脸埋在我怀中，说话的时候带着震动和一丝热气，让人感觉有些陌生和奇怪。我按着对方的肩膀想把人推开……然后理所当然地没有推动。
“未成年不能喝酒吧——阳菜你犯罪了！”
“这一条规定本来就没多少人遵守吧，哪来的犯罪啊……而且你们咒术师不都是法外狂徒吗？什么时候开始遵守律法了？”
五条悟：“嘁。”
我：“……”莫名地觉得有点火大是怎么回事？
我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没有松手的意思，而试图挣扎了一下也没有能成功逃离的迹象，只好开口道：“好了，可以松手了吗？”
这个下意识的抱抱的举动是因为之前习惯了吗？这样子的话……我倒是有点担心之后了。
这家伙别在清醒的时候也那么习惯地干就行了，只是抱抱都还好，我可不觉得这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坐在我个一米六六的腿上的画面会有多好看。
当然，我的话对于某人来说跟废话一样。
对方含糊地应了一声，不仅没有松手，反而从一开始的仅仅只是双手环绕变成了展开手掌贴着我的背部，还顺着往上挪了一段距离。
“你真的喜欢杰？”
“……”这个家伙……不太对劲啊。这是因为我之前和旁人不一样的容忍态度、还是因为这段时间关系和我过于亲密所产生的依赖以及占有欲？亦或者是被做比较所以不甘心？——我快速想了一圈猜测，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决定哄人为主，“我喜欢你啊。”
这句话是真的。
作为朋友来说，我是挺喜欢五条悟的。因为我喜欢性格简单、我能看得懂的人。
当然如果是作为恋人来说，我是会时不时想要分手、并且在答应交往前要求对方签署起码二十页A4纸5号字体的恋人协议的。
五条悟还不依不饶的：“那如果我和杰同时掉进水里了，你先救哪个？”
我：“……我会往水里丢石头，让你们两个别装了给我丢人现眼。”
“阳菜你好无情——那如果我和杰同时遇上很难搞定的咒灵或者诅咒师了，你先救哪个？”
我沉默了半晌后，诚恳地回道：“谢谢，你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我他妈的绝对先赶紧跑路保证自救，不在那里拖你们后腿，让你们分心或者被抓去当人质好吗？！
我觉得这个场面我自己一个人逃脱不了了，于是伸手拿起五条悟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夏油君吗？你现在不过来帮忙的话，我等一下出去就跟硝子和歌姬以及夜蛾老师说我的真爱是你所以才甩了五条君。”
【……我现在就过来。】
我嗯了一声，挂掉电话，冷哼一声——啧，非得我用特殊手段。
——
最后进来的不止是夏油杰，还有家入硝子和庵歌姬也跟着一块。
当然后面两人一进来就说了一声打扰了准备退出，还是我赶紧喊住人让人留下的。
“所以……五条悟这是……喝醉了？”庵歌姬一脸诧异，语气都有些不可思议。
“嗯……”我拿着酒杯干笑两声。
枕在我腿上躺着还没安静一分钟的五条悟嚷了起来：“都是五条阳菜的错——”
“是是是——我的错。”我敷衍地应着，低头见人一脸不愉地盯着我，伸手遮住他的眼睛，“你就给我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吧。”
真是的，都这样子了还那么闹腾。
在对方终于再度安静下来之后，我一抬头，看到几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这边，不由得一愣：“怎么了？”
“……哎？没事……”庵歌姬最先出声，她沉默了一瞬之后，试探性地问道，“你们已经结婚了吗？”
我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刚刚对方的称呼问题……不是，那是因为五条阳菜代表着真正字面意义的【五条（身体）阳菜（灵魂）】……呃，可是这个根本不能说出来解释。
我只能保持着有点尴尬但是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没有，只是这家伙一直喜欢乱喊。”
“这样子啊……”庵歌姬目露好奇，态度可以说和我在五条悟身体里的时候天差地别，“不过感觉宫村小姐你和之前见到时的感觉不太一样……”
“叫我宫村就行了。”我保持微笑，拿出了之前就想好的借口，“因为之前我和悟打赌，看看互相模仿对方的性格谁更强，所以当时其实我是在模仿悟。”
“原来如此——”还好庵歌姬不太聪……咳，比较单纯，一下子就接受了我的说法。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总体来说算是第一次正式地进行交谈，她对于我的态度还挺好甚至可以说挺热情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困惑，在庵歌姬在那里喝酒的时候，家入硝子悄悄过来跟我说道：“歌姬一直觉得你能管住五条很厉害，只是因为之前从觉得你又有点像五条所以有点慌不敢接近，今天看起来你很正常她就敢接近搭话了。”
我：“……”直觉很准啊！歌姬学姐！给你加十分！
不过我对于这两位还是颇有好感的，尤其是家入硝子。
我们聊了几句之后就约了有空一起逛街了。至于联系方式早就有了——还是之前五条悟顶着我的身体的时候要照片时联系上的。
至于庵歌姬么……不是我不想和人多聊聊，最主要是……这人喝高了。
并且……似乎酒品不是很好。
我看着，觉得要以此为戒，默默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酒杯。
然后站在桌子上高歌一曲结束后的庵歌姬就跳下来坐到我边上，伸手揽着我的肩膀，表情凝重地问道：“说起来，我之前就很想问宫村你一个问题……”
“嗯？请说。”
“你一个考上东大的大美人，到底看上这两个人渣哪里了啊？”庵歌姬一脸困惑，“如果说是脸的话，那凭你的条件也不缺帅哥吧？”
“……喂，等一下，别那么自然地把我算进去了啊。”夏油杰举手抗议道。
“好问题！”我无视夏油杰的抗议，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如实回答庵歌姬，“其实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知道——”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
我低头一看，对上那双漂亮的苍青色瞳仁，就是对方说的话一点都不漂亮了：“因为当时阳菜无法离开我的身体……”
我：“……”
庵歌姬：“……？？？”
家入硝子：“……那个，这是我们可以听到的内容吗？”
夏油杰：“噗——咳咳咳！”
虽然的确是那样子……虽然的确是字面意思上的那样子！但是你丫的知道这句话多有歧义吗？！
我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很想直接拿着手上的酒杯在这个混蛋脑袋上来一下。
而对方的重磅炸弹显然没有就此停止，他还在继续说着。
“但是我也离不开阳菜的身体啊！这件事又不是我造成的！你最近对我也越来越敷衍和冷淡了！是因为对我的身体已经了如指掌了就厌倦了吗！前两天你还说已经看腻我的脸了更喜欢杰……唔——”
我抬手死死捂住了对方的嘴，避免让他说出更加容易出误会的话。
……虽然就目前说出的话来说，就已经够可怕的。
“没事，不用理他，继续喝吧。”我顶着三人各异的目光，镇定道。
反正走出这个门之后，这辈子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吧！
第23章 就是这么回事
这之后，气氛一度变得十分诡异。
哪怕我竭力装作镇定……但是架不住我控制不了其他人的想法。
啊，不过夏油杰的表情也挺镇定的。
虽然我仔细多看了几眼之后，发现对方那不是镇定而是已经放空了。
庵歌姬倒是因为醉酒并且发酒疯状态，呆了一会儿之后反应了过来，指着五条悟开始狂笑：“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一定是因为你人太烂了！活该被甩！”
她笑完之后就开始拿起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这件事一定要广而告之庆祝一下！”
我已经不想知道对方是告到了哪里、以及打算怎么庆祝了。
就是忽然觉得有点愁，现在提分手的事情的话，会不会给人一种我把人泡到手了，玩腻了就把人甩了的错觉？
……可是仔细想想这其实对我也不影响。
一来如果不是因为这次互换，我们的交际圈乃至于生活圈都根本不重合。
二来，就庵歌姬的态度可以窥见，我真的那么干了，恐怕咒术界起码有一半的人不会觉得我做错了，反而会觉得我很牛逼。
至于五条悟风评被害什么的……先不说这件事是他自己折腾出来的，就他之前做的事情累计，我这么还回去也完全合理。
所以，总的算起来大概就是——夏油君会成为唯一无辜的受害者吧！
这么想来，我忍不住朝着坐在我对面的黑发少年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对方注意到了，表情带上了几分惊疑和不确定。
唉，看把孩子吓得。
因为这忽然的插曲，这个酒局肯定也就持续不下去了。
虽然我现在按着人，但是我也明白，等我的手挪开这家伙肯定又会开始乱说。
而且我不可能再继续多喝酒，万一我也醉了这事情可就严重了。
所以……
一小时后，我在厨房泡蜂蜜水，开始思考怎么换回来了我还要照顾这个家伙。
啊……对，是因为我用他的身体喝酒了的缘故。
啧，喝酒误事啊，我以后得注意一些。
我在往水里加了两勺蜂蜜之后，想起五条悟的体质，又舀了三大勺丢里头，开始匀速地搅开。
明天就可以回去上课了……啊，这边的房子虽然还没到期也不用退，但是我的东西得拿走。
等一下跟一叶说一声我要搬回去住。
衣服的话就那点，本来就不多。就是自己日常用品和当时搬过来的书籍和资料会有些费时间……明天喊人帮忙吧。
接下来就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了！
然后就是最重要的……
“五条君，蜂蜜水我放在茶几上了，你自己喝。”我对着在沙发上横躺着的白发少年说了一句，将水杯搁在茶几上。
对方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呜咽般的声音，看过来，语气还显得有些做作的低落感：“你果然是厌倦我了——”
我：“……”真想把这杯水泼在他脸上！
我之前可没觉得这个人有那么依赖我和舍不得啊……
我走到沙发边上，单手扶着沙发靠背，垂头看他。
白发少年挪开搭在额头上的手，看向我。
我不得不说……这家伙的脸是真的很具有欺骗性。是那种一看就被下意识地被吸引走目光的聚光灯类型。
先不说看透内在什么的，这是属于第一眼就会让绝大多数女孩子怦然心动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