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净俊逸，风华初成，赤脚踩在玻璃晶莹上，红点纷飞。
“浴血玫瑰。”雅典娜认出这个著名的一战成名舞，声音稳定了些。
在情绪上涌说出一切后，扬起另一番不安的忐忑。瞥开的话题能让她紧绷身体稍稍放松。
十夏冲她轻微颔首示意。
雅典娜接着说出这个耳熟能详的故事。
这是所有舞者心中的梦。刷新最快飙红记录，号称一步登天。
“有人陷害导师，把水晶换成玻璃渣。导师踩上去才发现，依旧面不改色跳舞，一曲成名。”
“不是的。”
否定的声音让雅典娜一愣，连弹幕都顿了顿，目光停在十夏侧脸上。
十夏眼帘稍抬，并不看旁边的人，径直望着佩兰的投影。
投影中俊逸面容犹存稚气，金绿二色瞳孔熠熠生辉。
光芒同样倒影入十夏眼中，她的声音慢慢响起。
“导师不是踩上去才发现。他走近的那一刻，就已经发现了地上的是玻璃。”
年轻的佩兰赤脚走在舞台上，面前是晶莹闪耀，碎钻般泛发光芒闪烁。
他异色双瞳扫过地面，中间短暂停留一瞬，已经知道面前的是什么。
不是美好水晶，是险恶是陷阱是割破流血的玻璃渣。
然后他面容自若，一脚直接踩出血花。
弹幕空白了一瞬，齐齐冒出。
『！！我一直不敢看这个，都是跳着扫的，居然没有发现这个点』
『忍着泪细细刷一遍，是真的，看得我好痛啊』
『以前就觉得他对自己狠，现在一看简直更狠啊，追求舞台之王』
『千万别学他啊，我们要爱惜自己身体，才能更好』
“我一开始不能理解导师，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要去跳舞。”
十夏话语一顿，摇摇头浅笑，“现在，也只有一点理解。”
“因为这是舞台。”
她转头，望向雅典娜深灰瞳孔，纤长睫羽微动。
“我曾经累得睡在训练室，也为了领悟感情、淹没深海流泪。我能从这里面一点点撑下来，是因为大家对我的爱。”
十夏手指按在心口，给雅典娜交换自己的真心。
“在我第一次上舞台的时候，我患得患失我忐忑不安不知道前路是怎么样。
“是大家为我亮起灯火，为我点燃整个舞台。”
晚间的风吹过室内，扬起一缕乌黑墨发。
她闭上眼，还能想起当初第一次的舞台。
“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不知道他们是谁。可我永远会记得那天灯火从地面连天，红色火焰照亮整个苍穹。”
当时PD在高台向她恭喜，说这是观众的爱。
曲队长也说过，观众的爱是最缥缈的，轻易就会消失不见。
“我不知道能用什么当做回报，只能尽我可能送出完美的舞台。”
十夏声音放轻，眸光微亮，手指按了按心口，能感到长安无声宽慰。
“就算前面是玻璃、是失误的万丈深渊，我也会迈过去。”
雅典娜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身边有人经常会提起十夏这个女团第一，因为十夏的绝对音感、因为她天生的容貌。
没有人会质疑她的第一，一切都是轻轻松松的顺理成章。
也没有人知道她埋藏着这样深沉的感情。
比自己失败阴霾还要更深。
雅典娜从十夏望向投影佩兰，这两个人都是能脚踩玻璃渣上舞台的，那她呢？
失误阴影如影随形，也是一盆的玻璃渣，放在属于她的舞台面前。
而他们对舞台的爱，犹如熊熊烈火，能燃尽一切。
这也是她曾经拥有的。
“我……”雅典娜喉口微动，发出一丝轻微声响。
“——你应该去调查一下那两个前队友。”
字正腔圆的男音响起，直接接过雅典娜的话。
十夏应声抬头，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影。
高挑俊美，金绿二色的异瞳灼灼。
佩兰导师身姿挺拔，袖口叠起，银色手链缠绕在手腕上，闪耀浅浅亮光。
『！！是佩兰！我刚刚哭着听十夏说话，都没注意到他出现』
『呜呜呜我的夏夏你怎么这么傻』
『佩兰就在门外，靠着墙壁听里面讨论自己』
“导师！”
设备还在播放年轻佩兰脚尖溅红的模样。
投影和真人站在一起，冷蓝光芒照映在佩兰身上，一时分不清左右。
“我跟着医疗机过来的，还以为是出事了。正巧听到你们说话。”
咔嚓嚓。
小型医疗机转动拐入，径直转向雅典娜腿前，拉开绷带喷雾包扎。
佩兰随意挥手示意两人坐好，视线望着投影，“我在台上的时候，是看到了玻璃渣。”
“所以让你调查前队友。”
这两句话之间似乎没有必然联系的因果存在。
雅典娜有点迷茫应声，到现在还不太敢直接确定，导师这个话中包含的意思。
佩兰看过两人一眼，不急着解释，晃晃手腕的银色手链，话锋一转。
“听了你们两个人的故事，现在还你们一个。”他隔空指了指眼睛，问道：“觉得我眼睛怎么样。”
佩兰眼眸是两种颜色。
左眼是融化黄金流淌而成的灿灿，右眼是古潭深水覆盖藤蔓的墨绿。
不同色泽奇异融合，对照出特殊的美。
“好看。”十夏说出第一印象。第一眼见到这双不同眼睛的，都会被这颜色吸引。
雅典娜跟着点头。
『超好看，一眼入魂』
『简直绝美，难得的异瞳，两个颜色都很美』
『什么故事什么故事？是要说怎么一夜成名登上顶峰的美好吗』
弹幕不明所以，只跟随着话题转变，发出一串接着一串的赞美。
佩兰俊逸眉梢微挑，眼眸仿佛有流光划过，“我小时候在偏远下系。因为这双眼睛，当初他们叫我——”
一个晦暗生涩词从他口中发出。
弹幕暂停一瞬，倏然掀起火山爆发的暴动怒火。
雅典娜眉毛登时皱了起来。
十夏面上有些茫然，没听懂这个词语。这并不是熟悉的华夏文。
佩兰微微一笑，灯光照耀在容颜上，是别样的俊美。
他音色清越，用通用语轻声翻译说。
“杂种。”
第68章 系统偏爱 [VIP]
这是一个充满恶意、带有明晃晃浓厚攻击性的词语。
佩兰容貌俊美唇角微翘, 异瞳淡漠，声腔优雅吐出这两个字，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室内落下一片安静, 小型医疗机无声包扎动作。
那两字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太过分了。”十夏眉头颦起, 一字一顿, 忍不住为这个词汇生恼。
从她醒来之后，接触的大多都是美好。
就算是背后下手的抹茶银莲, 当着面前时，也不会说出如此侮辱人的称号。
她很快捕捉到导师的用词, 小时候。
在周遭所有人都是同色眼睛时，一个异色双瞳能引出多少种堪称折辱的境地, 不用细说都能想象。
弹幕已经是勃然大怒。
以佩兰在外的聚光灯高度，流量登时爆发出天崩地裂的热腾声势，燃烧一路火红。
『！！哪个地方？！我立刻开机械冲过去，按着他们的头让他们听八百遍这个话！』
『双枪在手，只要一个地名，其他交给我』
『各位冷静点。我有许可证, 动手让我上』
『已联系星网法规, 立刻追踪二十年前的恶意辱骂事件』
『我突然想起来，佩兰是不是从来没有提到他父母？家人也从没被拍到过？』
『那他, 从小就是一个人？……』
『我恨隐私系统呜呜呜，我喜欢佩兰这么久，还什么都不知道呜呜，他也从没说』
『小时候的恶意啊, 要是心智不坚定, 简直可以毁掉一个人』
蔓延热度从火红到深红, 从深红近乎黑。
收视峰度徒然陡峭, 星网实时榜瞬间被屠屏，带出大片大片的浩瀚怒意。
而佩兰神情平静，望着对面两人的表情，反倒轻笑了声，“不至于这样生气。”
泥泞潮湿、满脸油污、边角整齐的破旧衣摆、一闪而过的屏幕舞台。
他缓缓转动手中银链，一道道过去如云烟，眉梢微扬问：“怎么样，现在是不是中和之前的情绪了？”
十夏为这一转的问话怔愣，不知怎么回答。
“看你们说上台前很紧张。都可以像这样，借外物调整一下情绪。”
佩兰像是临时插入一个小技巧话题的好导师，嘴角上翘，金绿双瞳熠熠流光。
“是，谢谢导师。”十夏顿了顿接话。
她感觉敏锐，能察觉到这转话之中的轻微波动情绪，只顺着话应声，不去追问。
要说什么都不合适。
佩兰导师早已走出过去，能毫不避讳提起从前，是万众瞩目的舞种之神。
所有怜悯同情，在他略带冷淡的眼眸中都会化为灰烬。
雅典娜面上还有些茫然，只跟着队长的话安静点头。
佩兰满意一笑，伸出手指点了点投影，话语继续。
“当时这个，我走近就发现是玻璃渣。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想看‘怪物被扎哀嚎’之类的表演。”
“对我来说，那是一个舞台。”
“你站上舞台，就要有上舞台的决心。”
异瞳转动，望向雅典娜。
“那些淘汰的人，那些没被选中的人，那些远在偏远角落不出头的人，他们都想要这个机会。”
雅典娜腰背立刻挺直，金棕长发全部束起，露出偏黑坚毅面容，将每一个字记住。
“舞台从不讲同情，只看结果。失误是你自己要克服的事情，我从不安慰人。”
佩兰话语一顿，眼眸转向十夏，略微点点头，“嗯，小队长安慰得挺好。”
十夏顺着动作，望向纤长手指中把玩的银色链条。
“这个是，通讯链条？”
“对，我刚让人去查两次失误的事情。”佩兰赞许一句。
链条上光芒闪烁，银光亮度稳定，“这件事交给导师，你们专心舞台。”
到时候也不用解释什么，直接把证据手出来就可以。
十夏跟雅典娜一齐起身，向佩兰道谢。
她们在天空岛上，没有能外出的途径。导师愿意帮忙，是最好的方法。
“通讯能往外发，接收倒是要经过审核。”
佩兰一挥手让两人坐下，轻啧了声，若有所思，“这节目是规定最严格的一个。”
隐形飞行器从异色双瞳前掠过，巴拉拉掉落弹幕。
『感觉也太敏锐了，眼睛明明这么美啊』
『这可是被称为“新世纪最美眼睛”！幸好一舞成名呜呜呜』
『星网第一已经是佩兰了。以前那些人，哼，不值得佩兰生气，不值得我们生气』
『要是能回到过去，回到佩兰孤立无援的小时候。谁对他好，现在可就享福了』
『那些人，日日夜夜都要后悔吧？硬生生错过了金手指大佬』
【错失的金大腿】这一话题很快冲上星网。
评论纷纷猜测那些人错过了什么。明明只要一点善意，就能得到瞬间爆红的红利。
而他们全部错过，看到星网的时候，该会怎么样的追悔莫及。
另一份评论憧憬，如果能回到过去，只要一句话护住，就能得到未来舞神的真心。
[叮，已经完成。]
小型医疗机将喷雾绷带包扎整齐，机械音在屋内响起。
[来自十夏选手的召唤，满意请给个五星好评。]
“五星，辛苦了。”十夏感谢出声。
在叮当收拾声响中，室内多了有些热闹气息。
得到五星的系统欢欢喜喜转动出门。
佩兰瞧了瞧撞伤包扎的腿，略微一想说：“舞台失误很常见。”
他手指点向投影，随口就举个例子，“喏，这个舞的第二节 当时太痛跳错了，我也是失误。”
“天色不早，早点回去吧。”
他脚步往外转，眼眸在光中闪耀双色，“我以为是有人加训受伤才来看看。你们有两个人，就不用我送了吧。”
训练楼在两岛之间的中心城，男女团通道方向都不同。
佩兰抬起手腕晃了晃示意告辞，长腿一迈，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后。
“谢谢导师，导师再见——”
十夏起身，望着高挑人影离开，最后还是只说一些常见告别语。
“导师很厉害。”雅典娜低低开口。
在十夏和佩兰两番的说辞后，她身上宛若摞开重担，可以轻快一些呼吸。
十夏短短应了声，不评价导师小时候的事情，视线又放回投影中。
没有人关闭，系统投影便一次次放出浴血玫瑰的场景。
晶莹叠加，年轻佩兰一步步踏在碎片上起舞，眼眸都是平波无澜。
一点都看不出来导师说的“太痛跳错了”。
“第二节 有什么错处吗？”十夏仔细观察。
她没学过这个舞蹈的原曲。从投影中看，动作都是顺畅流利，没有一丝卡顿。
根本看不出失误的模样。
雅典娜望向投影，灰眼睛里是敬佩，“我看过旧版，第二节 的确是不一样。”
这个舞曲名字甚至不叫浴血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