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又一天,他如愿以偿,真的变成了一个不需要向导的哨兵。
他被别人当成异类,现在这个异类长大了,开始了他的复仇。
四周的景物旋转着消失了,只剩那个少年还待在原处,他抬起头,好像忽然看到了宁鸽。
宁鸽问他:“所以你杀的人,是原来欺负过你的那些人吗?”
罗亚迟疑了一下,“不是。”他冷漠地说,“可是你们这些向导,都是一样的。”
宁鸽:“……”
他开始反击了。
宁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向她扑来,好像打算把她轰出他的精神领地,然而宁鸽身上,昨晚刚拿到的精神力排山倒海。
死去的女孩的精神力非常优秀,作为向导,一旦突破了哨兵的屏障,进入他的精神域,他就完蛋了。
那股强大的力量席卷一切,
它在做它该做的事,仿佛女孩在痛苦中留下的强大执念,并不完全受宁鸽控制。
一瞬间,它就彻底掌控和占领了他的精神域。
宁鸽的视野恢复了正常,看见罗亚正在双膝软倒,跪在地上。
裴寒回过头,“你控制住他了?”
“其实不算是我。”宁鸽说。
只见罗亚站起来,双眼茫然,像游魂一样往前走去,进了红区。
宁鸽看了一眼手环上的倒计时,和裴寒跟上去。
他乘上电梯,一言不发,呆呆地按了第十三层。
电梯很快就到底了,他熟门熟路地一路走到第29号矿道口,拿出身上的磁卡,刷开地上的矿道门。
宁鸽默默地跟着他,看见他径直穿过废弃的矿道,走进溶洞,直奔“蓝色湖泊”所在的地方。
“等等。”宁鸽说,上前把他的磁卡收走。
罗亚茫然地任她收走磁卡,一步步走向那片玻璃人聚集的地方。
这是女孩的复仇,他让她体会过的痛苦,她也同样要让他试试。
玻璃王已经不在了,不过它们好像已经推举出了新的王,新王看见罗亚直愣愣地送上门,毫不迟疑,让人把它拖进“湖泊”里。
它们涌了上来,你一口我一口,罗亚完全不反抗,一会儿就淹没在“湖泊”里不见了。
就像他以前送过来的那些向导一样。
手环发来消息:【恭喜你,隐藏任务完成。】
冲刺时间的倒计时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两个人火速离开矿道,刷卡出门,乘电梯上楼,跳上车。
车子飞驰过荒凉的平原,远处,一架架黑色的飞船正在腾空而起,工人们也撤离了。
车子在基地门口急刹时,只剩最后两分钟。
这么做实在有点疯狂。
复仇什么的,宁鸽很清楚,全都是NPC的副本剧情,可是她本人就是个NPC,她知道,他们的欢乐和痛苦都是真实的,对玩家是剧情,对他们却是他们真正的生活。
不替女孩完成遗愿,她就不舒服。难得的是,裴寒也愿意陪着她一起发疯。
他俩冲进基地底楼大厅,这里现在空荡荡的,已经完全没人了。
来不及上楼了。
宁鸽大喊:“约书亚!大人!”
约书亚这次大概很闲,“大人”两个字又让他挺高兴,回答得很快:“向导RDC0221,你还没有撤离么?有什么事?”
“帮我放一下公司的新宣传片。”
底楼巨大的屏幕上立刻出现宣传片的场景。
宣传片不长,宁鸽火速调出扫描界面。
“宁鸽。”裴寒做了一件事,他把白狼放出来了。
白狼仿佛也知道倒计时在走着,急切地看着宁鸽,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宁鸽把小鸽子也放出来了。
小鸽子飞到白狼身上,白狼就地趴下,转过头,舔了舔小鸽子的脑袋。
两小只在最后时刻依偎在一起。
十秒钟果然很重要,最后十秒,屏幕上终于显示出两手交握的镜头,还有那句宣传语。
“你先。”裴寒说。
宁鸽点了扫描。
熟悉的中转站出现了,裴寒没过几秒,就紧跟着她出来,从身后握住她的肩膀。
欧文还在外面等他们,过了这么久,别人大概已经都走了。
宁鸽立刻问欧文:“你刚才看到谭总了吗?”
“那个霸总啊,他不是早就出来了?我看见他好像下楼了,估计是出去了。”
谭总刚才在扫描锚点之前,突然说了那么几句奇怪的话,可惜宁鸽还有别的事要做,没能立刻跟他问清楚。
三个人一起往外走。
手环发来消息:
【副本经验积分: 2
积分双倍奖励已转入。】
果然因为做了隐藏任务,宁鸽拿到的所有奖励全都翻倍了。
裴寒也把腕上的手环递到宁鸽面前,给她看,不过不是给她看奖励。
手环屏幕上,小鸽子正窝在白狼的长毛里,被白狼舔得眯起乌黑的眼睛。
“你走后,它们两个还存在了一瞬才消失,我就抓拍了一张。”
宁鸽有点难过,“它们两个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宁鸽说。
裴寒俯下身来,跟宁鸽的头贴了贴。
他一本正经地说:“白狼就在我的精神域里,小鸽子就在你的精神域里,为了它们,不然我们两个离得近一点?”
他微微冒出一点的胡茬蹭到宁鸽的脸,有点痒。
两个人同时想起在副本里做过什么,都有点佯装镇定的脸红。
欧文受不了,“你们慢慢聊,我狗粮吃得稍微有点干,先去找点喝的。”
他先走了。
裴寒没理他,问宁鸽:“你要去我那边睡一会儿么?”
他忽然意识到这话不太对,紧跟着解释,“我是说我刚好有事出去,你去睡一会儿?”
宁鸽对他微笑了一下,“我回休息舱。我哥……我那个刚认的哥哥知道我去你那边睡觉,会砍死你的。”
裴寒磨磨牙,“你那个刚认识的哥哥,真动手的话,还真未必能砍死我。”
两个人走到扶梯口,宁鸽忽然看到,一楼好像有个熟悉的人影。
是谭总,他竟然还没出门。
宁鸽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扶梯,来到一楼。
果然是他。
谭总也看到宁鸽了,跟她打招呼,“你也出来了?欧文说你们两个没有立刻出来,一定是有事,让我们不用等。”
他的语气十分自然。
宁鸽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刚才在副本里,扫描之前,说‘对那个阿尔法腻了’,‘小鸟’什么的,是怎么回事?”
第63章 盲盒01
谭总一脸莫名其妙, 完全没听懂的样子,蹙蹙眉,“什么阿尔法?什么小鸟?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副本做任务很耗精神, 死亡威胁又让人压力很大,也许你幻听了?”
他建议,“去休息吧,睡一觉就好了。我也要出去了,外面还有很多事等着。”
仍旧是霸总安排工作的语气,说完就走了。
宁鸽观察着他的表情,心中奇怪。
他看起来坦荡自然,完全不像装的。
宁鸽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宁鸽当然不是幻听,无论他承不承认,他绝对说了。
他和宁鸽一起下副本, 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完全不熟, 没有理由叫她“小鸟”。
更何况,他还说了那句关于哨兵向导的奇怪的话。
这个系统里, 从疑似哥哥的陆镌, 到神神叨叨的卫决, 到会突然胡言乱语的谭总, 甚至回溯源头, 宁鸽很不合理的觉醒,每一件事都透着奇怪。
到这个时候, 宁鸽已经不再想着简单地找一个山清水秀的流转型副本藏起来了。
这个无限流副本世界隐藏着的秘密, 比她原以为的还要多, 也许挖出谜底, 就能给自己找到真的出路。
宁鸽不怕继续做随时会死的副本任务,也不怕找出真相,就像上次在球母里,裴寒说过的那样,如果只会逃避,一辈子躲在球母里,连突破第一层世界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突破第二层世界呢?
有人用手指点了点宁鸽的头顶。
宁鸽回过头,是裴寒跟过来了。
宁鸽按住头顶,“干嘛点我头?”
裴寒有点委屈,“你说的,不让我弄乱你的头发,我发现碰你的头顶正中你一直没什么意见。你找他有事?”
他也看到谭总了。
“对,我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宁鸽告诉他,“因为他刚才扫描离开副本前,叫我‘小鸟’。”
裴寒的神情立刻变了,他当然也记得还有个人叫宁鸽‘小鸟’,就是上次的卫决。
裴寒问:“他怎么说?”
“他说他根本不记得他说过。可是我绝对没有听错。”宁鸽回答。
裴寒想了想,“卫决那个人很奇怪。说不定有某种特殊身份。”
宁鸽问:“某种?哪种?”
裴寒说:“也许是和系统有关的某种身份?”
宁鸽的心跳了一下,他在说拉姆达吗?他也知道拉姆达?
裴寒沉吟片刻,才说:“不知道。”
讨论无果,两人一起去乘扶梯上楼。
无论裴寒和陆镌真互殴的话谁会赢,宁鸽还是乖乖地坚持回了休息舱,开始例行睡她出副本后必然要睡的长觉。
昨晚是睡到一半,被那个向导女孩进入精神域叫醒的,完全没睡够,宁鸽要把觉补足。
长长的一觉,像死去一样安稳,完全没有梦。
睡够了,宁鸽换好衣服出了休息舱,想上楼去找裴寒他们,结果一关门,就发现休息舱的舱门外面贴着一张折起来的纸条。
上面写着:我出去有事,门卡留在——
接着是整整两排上下错落的小点点,密密麻麻的。小点点正下方,还画着三个小方格,两黑夹一白。
宁鸽:“……”
保密效果还不错,别人就算看见,也未必能懂。
看到这种密码,要是不解出来,宁鸽浑身都不舒服。
应该也不难,裴寒在上一个副本说过,这种小点点是盲文的数字。
宁鸽去咨询台借了支笔,把数字标上去,是长长的两整串。
上面一排是“221455196131524519161620”。
下面一排是“22112122212222”。
宁鸽盯着两排数字想了想,找到了这两组数字之间的关系。
上面那排数字刚好是二十四位,下面那排加起来的和是二十四,所以下面的数字很可能是上面数字的分段标识。
如果是的话,1就表示一位数,2表示两位数。
按下面那排数字的1和2把上面那排数字分段切开,上面的数字就会变成:“22,14,5,5,19,6,13,15,24,5,19,16,16,20”。
拿到的数字规律很明显,每一个都不超过26,应该是字母。
宁鸽按二十六个字母序号,换成字母写了一下,“vneesfmoxesppt”,什么都不是。
难道字母不是正序排列编号的?
不过下面还有个信息,就是三个黑白黑的小方格。
这是他在球母那个副本中,解二维码时用过的掩码。
他说过,掩码的目的是像面具一样,把原码遮住。
黑白黑三个格子代表的掩码是棋盘格,对一横排数字来说,就是10101010……
问题是上面那排表示字母的数字不是二进制,他要怎么把掩码加上去?
也许是硬往上加。
那么想去掉掩码,就是减掉掩码,宁鸽按棋盘格黑白相间的规律,每隔一个数字,减掉1。
这样数字串就变成了“21,14,4,5,18,6,12,15,23,5,18,16,15,20”。
这次再翻成字母,就是“underflowerpot”。
在花盆底下。
宁鸽磨了磨牙。不知道是哪个花盆,先从最可能的找起。
两分钟后,宁鸽上到顶楼,在裴寒房间外的那条酒店走廊里,看到了人高的绿植,每隔几米就有一盆。
宁鸽像做贼一样,等着走廊上没有别人经过的时候,悄悄把每个盆栽绿植的花盆都挪开看看。
偷偷摸摸的,像个神经病。
终于,在走廊转角的一盆下面找到了房卡。
他就放在这儿,也不怕酒店清洁工不小心收走。
解完谜题,宁鸽心情愉快,用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房卡刷开房门。
他的房里没有人,他不在,欧文也不在,大概真的都出去了。
只有宁鸽一个人,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吃饭时间,还有人送餐过来,说是早就订好的,裴寒什么都想到了。
这天过得十分舒服。
第二天中午,裴寒回来时,一开门,就知道里面有人。
她果然在,正在浴室里哼着歌洗澡。
裴寒笑了笑,自己在沙发上坐下,又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她唱歌,才扬声说:“我回来了。”
他怕她以为没人,不穿好衣服直接从浴室出来,两个人就尴尬了。
他一出声,宁鸽的歌声立刻来了个急刹车,浴室那边安静了片刻,她的声音才传来:“好。”
裴寒心想,她还是在尴尬。
平时她连话都不算太多,更不用说唱歌。她大概不太好意思让别人听到。其实很好听。
裴寒向后靠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随便翻出部老片子,声音开得很小。
她又鼓捣了一阵,传来吹风机的声音。
房间里安静而舒适,好像这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没有副本,没有系统,只有他在客厅看老电影,她在浴室吹头发,安宁静谧,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