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你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思考得有些昏昏欲睡。
今天男神下班早了些,正在……咳。你看到他在院子里,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布袍,头上绑了条半旧的灰色头巾,在那里专心致志的削一大块木头——当然,削木头的男神看起来也特别精神。
“……先生在干嘛?”
“阿迟看来呢?”
“削木头。”
“……不错。”他滞了一下,“若你说我这是在斫琴,我觉得也不错。”
你指挥婢女把那一篮子小蛋糕送去给诸葛乔小朋友,男神抬头看了一眼,“阿迟买了什么回来?”
“街市上新出炉的时新点心。”你赶紧把编造的理由拿出来,男神上下打量你一眼,微微一笑,继续低头削……不是,斫琴,“是城外的街市么?”
“……差不多吧。”你看了看自己那两只沾了泥的鞋子,没忍住好奇,“先生,我有个问题。”
“嗯?”
“什么人能让你恨的想杀了他?”
他停了手,目光有些惊怵的看向你。
“我虽不信某些琴书所说之事……咳,阿迟为何问这种杀气腾腾的问题?”
“好奇而已。”你期待脸,“先生说说嘛。”
一身布衣,给你的感观在刚朴和清隽中跳来跳去的男神想了一会儿,声音颇为淡然,“除国贼外,我并无仇怨。”
好的,红衣主教诸葛亮。
“你今日遇见谁了?”
“嗯……”你思考了一会儿,“也没……”
他又开始低头斫琴,“若只是去见你那婢女,必定问不出这问题。”
“……副军将军刘封。”
他又停了手,这次是干脆把那张没斫完的琴放在一边了,“然后呢?”
“也没什么,”你转了转眼珠,“先生知道南河锦官坊那条路……”
你简单讲了讲遇到的事,然后拐弯抹角的绕回正题上,“这人性子鲁直也太过了,婢女回来的路上一直在骂他,我只是想,得亏他一直在主公身边,不然就这性子坐镇一方,还不知……”
“好了。”男神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站起身,“主公十分看重刘封公子,莫再抱怨了。”
那就不抱怨了呗,你心想大不了找机会去干掉二五仔,反正你总有办法救下二爷。
嚼过舌头之后的你心情轻松,去换了衣裳鞋子,回来用晡食。
不知道是不是在泥地里着过凉,还是下午小蛋糕吃得有点多了,对着今天的烤竹笋,腌豆芽,以及一碗鸡蛋汤,你盯着看了半天,就是不想吃下去。
食欲还挺好的男神端着饭碗,狐疑的看了你一会儿,“你在外面用过晡食了?”
“………………不曾。”
“那为何一筷都不动?”
“我也不知道……”你犹豫的说,“可能是点心吃多了。”
“那点心确实美味。”诸葛乔小朋友十分诚挚的说,“尤其是里面添了些桂花,散寒破结,正适合父亲,母亲大人有心了。”
……下次你再出门你肯定记得给男神买点什么东西回来。
因为此时正在夹一块竹笋的男神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你,笑得你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不错,阿迟有心了。”
……这顿饭你更吃不下了。
尽管你今天似乎在各种意义上惹到男神了,不过饭后他还是问了问你身体如何,是不是有什么不适。
说起来有点奇怪,你心想,你有些困倦,又没什么胃口,似乎确实像着凉了,但你借更衣的间歇给自己刷了个医疗术,竟然毫无用途,这就很奇怪了。
你的神术是碾压这个位面一切物理定律的存在,别说是感冒着凉,就是磕了□□鹤顶红再被捅两刀,你都可以靠医疗术给自己直接恢复出厂设置,消除一切负面效应不是说说玩儿的。
但你现在还是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你伸出手,看看刚刚流动过魔法力量的指尖,感到一阵怀疑人生。
你的手突然被捉住了。
先生将你的手拉了过去,然后开始给你号脉,你寻思你的脉象应该不会揭穿你是个T800的事实,所以……
他放下了你的手,又伸手去捉你另一只手,开始第二次号脉。
你觉得他的脸色有点奇怪……
……………………不是,还真能号出你是个T800来?
第44章
男神给你号完脉,冲你十分温柔的一笑。
“时日尚浅,还不明晰。”
你觉得你小小的眼睛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你挺需要他把话说得清楚一点,于是今天被你三番五次惹到,心情却似乎相当不错的男神目光从你脸上向下几尺,又挪了回来。
你自己低头看看,然后理解了他的暗示。
一道惊雷劈在了你头上,你惊得半天讲不出话。
“……您肯定搞错了。”你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他不以为意,笑吟吟的伸手准备再帮你号一次脉时,你条件反射般的抽回手,跳了起来!
你理解不了!换谁来也理解不了!诸葛亮不是有名的计划生育主义者吗!一辈子就46岁时生了一个娃!就眼下这效率他是怎么只生一个的你好想抓着他的衣襟咆哮一下,有这能耐为啥不从18岁结婚时就赶紧增产报国,人家司马宣王不算闺女光算儿子就一口气生了九个!!打仗的从政的谋朝的篡位的嫌剧本难度不够高直接上调出八王之乱的,再回头看看一根独苗诸葛瞻,从小压力山到大,一场仗没打过的标准文臣,国难当头时还被推出去守剑阁,守不住了父子俩战死沙场还被后世鞭尸一千八百年,鞭诸葛瞻不会当官的,不会打仗的,不会劝阿斗的,不会帮姜维的,真就成败系于诸葛家一身!你说要是丞相也跟司马宣王似的生上九个十个儿子,就算成材率20%那也有俩能用的,一个带着姜维去北伐,一个守在成都打黄皓,剩下六七个能当官就当官,能打仗就打仗,什么都干不成就去搞发明不香吗!能至于让邓艾一波偷家直接GG吗!
“……阿迟?”
你从脑海内的咆哮中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男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眉宇中满是忧虑的看着你,“你……不愿吗?”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你几乎听不到。
“也不是……”你感觉十分尴尬,绞尽脑汁的想找些理由出来,“就是太突然了,先生你看,现在大局——”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你一眼,把你剩下的话都吓回去了。
“或许……或许是我认错了脉,也未可知,须再等半月,脉象方才明朗。”他摇了摇头,拿起鹅毛扇,转身要回书房时,忽然又停下脚步。
你听到他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疲惫,“若是阿迟不愿,亦有药汤。”
……………………
别问静静是谁,你现在可太想静静了。
先不考虑你自己的意愿,先以局势来讲……网络上有那么个日经问题:“你妈和你媳妇掉水里了,你救谁?”
丞相没有这问题,他妈死的早,媳妇现在也下线了,剩你这人型金手指挂上驭波术(RideTheWaves)能在海底住俩月,COS小美人鱼都不在话下。
但他现在面临一个新的问题:“二爷/荆州和诸葛瞻掉水里了,你救谁?”
虽然二爷不是他亲生的娃,但你觉得丞相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二爷(我们先不考虑二爷会水的问题)——悲催的诸葛瞻小朋友也就生下来时跟自己爹见过一面,之后八年里大概率就没怎么见面,这爹除了回成都殴打李严时可能见一回儿子,其他时候都在汉中屯兵筹备北伐,这个角度讲,《隆中对》才是他亲生的娃啊!
但是现在孙十万又没动手,东吴那边一片和气,全三国的人民群众都觉得孙十万和合肥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怎么才能告诉他阿蒙早就准备好找机会要白衣渡江呢?你又怎么才能告诉他你需要保持战斗力才能暴打吴下阿蒙呢?
鉴于你们俩一番谈话以不欢而散作为结尾,你特别有情商的搬回自己卧室去睡觉,准备顺便冷静下来翻翻你的法术表,看看有什么计划生育相关法术没有。
……当然,你早该知道的,你那是正规途径获取的来的神术表,里面就不可能有这种粉红书才有的邪魔外道【
但此时你还没死心,两眼无神的盯着房梁,脑内一页接一页的翻你的法术表,核心书翻完开始翻扩展,正翻到一本教你怎么长翅膀的法术书时,门外忽然有人在敲门。
“???”你把脑内的法术书关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先生?”
他只穿了里衣,披着直裾,拿了一盏鸟柄灯站在门口,有些犹豫,又有些纠结,看得你简直要自觉罪孽深重了。
先生走过来,将灯盏放在一旁,于榻边坐下。
“阿迟还生气否?”他说。
哎?
“你自幼便有男儿心性,恐怕身边从未受过什么女性长辈教导,难以接受亦是常理,”他伸手摸了摸你的头发,“我一时怨愤,迁怒于你,是我的不是。”
…………男神真是好人,奈何遇到你这想法和三国时期土著完全不一样的天外飞仙。
你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试探性的发问,“那现在先生不生气了?”
他冲你微微一笑,“我已有乔儿,阿迟若不愿亦不强求。”
“……其实也不是不愿。”而是你根本没考虑这问题,你不能跟他说他在历史上距离不孕不育就只差了一个诸葛瞻,也不能说你觉得在汉末生孩子是件特奇葩的事,你……抬头刚想继续说下去,却见到灯火笼罩中,他眉目间那丝郁结。
你决定先搁置争议,讲正事。
“我只是担心罢了。”你说,“先生还记得张子乔所言吗?”
男神想了一下,“阿迟是说东吴事?”
“天子驾幸成都,如今主公势大,谁能知晓孙权心思呢?”你再一次提醒他,“之前在荆州时,多承蒙关将军照顾,但总觉得,关将军和糜太守之间……”
唉,希望武圣别在意你嚼舌根,虽然陈寿评价二爷刚而自矜,但在你看来丢荆州根本不是二爷的错,董事长小舅子叛变投敌谁能想得到!
“若说起这个,”他想了想,“过几日东吴有使节来成都觐见,阿迟到时还可见一见。”
为啥你要见使节?……哦你懂了,来的肯定是诸葛瑾。
再次见到诸葛瑾的时候,是在府中举办的家宴上,气氛特别好,诸葛瑾带了大侄子诸葛恪来,诸葛乔小朋友于是得以同自己的长兄和生父见面,但是稍微有些别扭的是,家宴就家宴,诸葛瑾带了从事,男神也带了个谈吐举止十分爽朗讨喜的青年来,按照男神的说法,这位越嶲太守也是“通家之好”级别的朋友。
大概是相府后宫团的,你想,然后就听到男神这么介绍他——“其兄马季常与我乃是挚友,亦与东吴相熟。”
你上下再打量一番,这位青年倒是十分守礼的不与你直视,因而一时半会儿没察觉到你怪异的目光,倒是男神察觉到了,有些狐疑的看了你两眼,你赶紧收回眼刀。
原来这就是对诸葛亮宝具,街亭防守者马谡马幼常啊【
两年多没见,诸葛瑾保养得还是挺好,旁边的诸葛恪大侄子又长高了一截,已是十六岁的翩翩美少年,再加上言辞机敏,吴侯称赞他为“蓝田生玉”,确有几分道理。
要不是诸葛均现在不在成都,你就可以看到这一大家诸葛了。
诸葛恪健谈,马谡也特别健谈,两个话唠在席间引经据典,文采飞扬,标准的吴蜀外交使臣斗嘴模式。
至于兄弟俩就坐在上位,笑吟吟的一边喝酒,一边看年轻人斗嘴,席间真是一片祥和。
说起诸葛瑾这次出使成都的来意,跟你还稍微有点关系。
碾过一千四百年科技树的彩瓷,琉璃,蒸馏酒之类的玩意儿开始在三国逐渐流行了,再加上三国时期固定的布料黄金蜀锦,尽管这些全部都是奢侈品,没一件对历史进程有大用(你认为蒸馏酒可以消毒,还是有大用的,事实告诉你人命比这东西便宜多了),但经不住世家大族爱这东西。
与蜀汉之间的外交只有“备战”“战争中”两种模式的曹魏对待这个问题比较简单粗暴,直接进行了贸易管制,不允许这些奢侈品入境,当然走私贩子怎么着那就看各人手段了,不过鉴于边境线上战火连年,想走私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为了做生意,又不是匡扶汉室,没人会跟你似的去翻秦岭。
而东吴就麻烦多了,吴蜀之间的边境线相当长,不管水路还是旱路,运货时夹带些川蜀特产都十分容易,东吴世家大族又多,益州土著们还没实现人人都用彩瓷穿蜀锦喝蒸馏酒的目标,建邺城先实现了。
尽管吴侯本人也是个奢侈品狂热爱好者,但他不是贸易逆差爱好者,所以诸葛瑾跑来了。
除了去汉中先见了刘备,回来又觐见了天子外,表达对汉室的忠诚,裁撤荆州边防的军队之外,东吴还提出官方采购奢侈品,统一售卖,赚取剪刀差的提议。
这些提议自然被蜀汉接受了,据说在这场家宴之前,诸葛瑾带来的从事和蒋琬费祎等后宫团小天使们还在桩桩件件每一项商品的价格上疯狂打口水仗,都力求为各自的国家争取最大利益。
你看着在你面前没心没肺,蹦跶得十分欢实的大侄子,以及宾主尽欢的诸葛瑾兄弟俩,心里也有点怀疑,难道这条时间线上,因为曹老板提前下线,汉帝驾临成都,因而孙十万转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