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镇住了米兰。
她是没想到严林已经和候神见面了,而且听上去心平气和还在给对方帮忙,一时之间又是惊讶又是疑惑,不过严林眼下确实没时间跟她细讲,就说:“等我这边儿结束以后再给你电话,先挂了。”
想了想,怕她不高兴,语气软了下来,又补充:“回去给你带礼物。”
严林在嘉琳路待了一整夜,后来总算是逮到了人。
那天的罗思雨依然跟见周乐琪的那天一样打扮夸张,十个手指头有一半戴着戒指,每个戒指上都镶嵌着大到一看就是假的宝石,从包间出来的时候简直是烂醉,摇摇晃晃脚下都不生根。由于严林本来就跟她不熟,再加上她当时画着浓浓的烟熏妆,脸上乱七八糟都快看不清五官了,因此着实让严林费了一些力气才辨认出她。
她一开始也没认出严林,因为喝得太醉眼前已经有点模糊了,还以为对方只是个来搭讪她的帅哥。她心里正美,觉得自己魅力无限,刚伸手要去摸严林的脸,耳朵里就落进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的是:“罗小姐,我是周乐琪小姐的律师,可以跟我谈谈吗?”
很显然,罗思雨是不必接受跟严林的谈话的。
他只是个律师,又不是警察,没有权限跟她约谈,然而很显然罗思雨并没有这样的法律常识,“律师”两个字所带来的威慑力十分充足,她几乎是一下子就被吓得醒了酒,由于做贼心虚,她甚至在听到“周乐琪”这个名字的瞬间人就麻了,根本不需要严林采取什么其他高明的话术。
此刻她抖如筛糠地坐在侯梓皓的公寓里,脸上的大浓妆已经花了,看起来非常狼狈不体面,根本不敢抬头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周乐琪和侯梓皓,场面由严林稳妥地把控着。
“罗小姐,”严林把手上的咖啡放下,严肃而平稳地开了口,“前天的车祸我们已经报了警,警方断定这是蓄意谋杀,已经开始了对嫌疑人身份的调查,相信不久对方就会落网……”
这当然是假话,警方什么时候断定是谋杀了?再说什么时候抓到人也不一定,可是这么虚的话由严律师一说就显得很逼真,罗思雨一看就是信了,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
“故意伤害罪定罪比较重,三到十年有期徒刑,”严林继续刻板地说道,“我们怀疑你与这起案件有关系,如果你能主动坦白案件经过,我们将有机会为你争取减轻量刑,不知道你本人是否……”
他还没说完早已准备好的台词,罗思雨的心理防线就已经被击溃了:她腾的一下站起来,随后又噗通一声跪下去,忽然就开始痛哭流涕,对坐在自己面前的周乐琪和侯梓皓不停地弯腰鞠躬,眼泪把本来就乱七八糟的妆容弄得更花了。
他们只听到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这就是一个略微有点历史的故事了,可以追溯到7年前罗思雨跟丁鹏好上的那个时候。
当时她艺考刚刚失败,周磊和高翔也正在闹离婚,生活一塌糊涂没人管,当然只能天天跟着自己的备胎丁鹏混。混着混着又没钱了,每天都祈祷哪个犄角旮旯能突然蹦出个三五百块钱,让她去喝顿痛快的酒,然后再买一对漂亮的新耳钉。
正巧这时候机会找上门来了:她在丁鹏他们家门外遇到了一个名叫钟恒的男人。
他一开始是来找丁鹏他妈的,一直在门外敲门,说要请她帮忙“做一件小事”,还声称“只要做好就能得到丰厚的报酬”,丁鹏他妈不干,可她很感兴趣啊,就去找那个男人问了一声,需要人做什么事,以及,能得到多少报酬。
那个男人告诉她,不麻烦的,只要送一份文件,事成之后可以得到十万的佣金。
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罗思雨真不明白丁鹏他妈是不是傻了,怎么会白白放着这种机会不要?她立刻就告诉钟恒,这事儿她愿意干,她特别愿意干。
钟恒却说她干不了,她问为什么,对方回答:因为你不能自由出入一个人的家。
直到后来罗思雨才知道,钟恒想让她进的是皓庭董事长苏芮妮的家,也就是丁鹏他妈给人当保姆的那家,她有那家的钥匙,而且熟知主人不在家的时间。
罗思雨的确不具备丁鹏他妈妈那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可是这不妨碍她去偷啊;她的确不知道那家人平时不在家的时间,可是她可以让丁鹏去套话呀。
十万块钱……对于一个高三的学生来说可是实实在在的一笔巨款,为了得到它,她当然不吝啬于付出这些“努力”。
很快她就成功了——丁鹏帮了她的忙,替她偷了他妈的钥匙,还套出了那家人平时不在家的时间,又在某天他妈该去收拾卫生的时间装病,让罗思雨有机会走进那个房子。
那是多么豪华的一幢公寓啊,尽管她已经跟着周磊见识过蝴蝶湾了,可那也跟皓庭国际的顶层大复式没法比,这房子居然还有专门给保姆走的电梯,那排场、那气派,简直要晃花人的眼。
而她的工作非常简单,就是把一份薄薄的文件偷偷放进苏芮妮的书房,让它夹杂在一大堆纸质材料中不被人发现。罗思雨也很好奇什么文件值十万块钱,因此偷偷打开看了一看,发现那是一张签了字盖了章的合同,甲方是“皓庭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乙方是“荣达工程有限责任公司”,合同内容就是甲方雇佣乙方完成丰远地区部分房屋的拆除工作。
这不就是很普通的合同文件吗?为什么要花十万块偷偷雇人塞进皓庭董事长的书房?
罗思雨不知道,同时她也没兴趣知道,等把事情办妥就立刻溜了,没过几天她账上就多出了十万块钱,她和丁鹏逍遥快活了好一段日子,此事于是不了了之。
直到后来她在社会新闻上看到那一系列的消息:皓庭雇佣带有黑丨社丨会性质的工程公司强拆民房致若干人员伤亡,荣达法人卷款潜逃,皓庭董事长接受调查入狱……
她才懵懵懂懂地意识到……她闯祸了。
“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此时此刻罗思雨跪在地上号啕大哭,万分真诚地在替自己剖白,“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钟哥让我放我就放了,我没有坏心,我只是想要钱……”
“后来你找过来,我就慌了,”她又看向了脸色越发难看的周乐琪,“所以就给钟哥打了电话,他说让我不用担心,他会解决你的问题,让我不要再回家就行了……”
“我没想害你们!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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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了
追平!呀呀呀呀呀呀呀好看,爱桃籽儿。
呜呜呜呜想要男女主对手戏多一点
啊啊啊我只想看对手戏,让我多甜一会吧大大□□l
来了
为啥不解决了罗阿 她才是□□吧
罗思雨还真是命大哈
最惨的就是男主家了,美丽的妈妈入狱,爸爸死了,严林爸爸太贪了,当然他是无辜的!
罗思雨没被灭口算她命大,真的。也幸亏钟哥“诚实守信”给了钱,不然真的就不会有七年后小周的神来之笔了。万般皆是命。
-完-
第118章 “利益共同体”
严林没有继续为难罗思雨,他在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完整录音并要过钟恒的联系方式后就请她离开了,并在她出门的同时提醒她注意和他们保持联系,否则一旦被他们发现她有要跑的迹象,他们就会选择报警解决问题。
罗思雨已经抖如筛糠,对严林所说的一切都诺诺地点头答应。
把人送走后严林就回来了,此时客厅里的另外两人已经陷入了阴沉的寂静,他默默叹了口气,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那么我们现在重新整理一下事情的经过,”严林松了松领口,“找找突破口。”
他开始了清晰的陈述和推理。
2013年前后国内房地产业迎来了一波政策调整,开发商不能屯地售卖期房,对企业规范和资金实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当时丰远这块地已经在皓庭手上一年多了,未免被政府收回使企业经营状况恶化,苏芮妮当然急于开发。
润元在房地产领域的发展一直不景气,袁建新也曾竞标丰远却不幸落败,他同样垂涎这块地皮、指望依靠它打一场翻身仗,于是一场阴谋应运而生。
他一方面给当时丰远的钉子户塞钱,暗中指使他们对皓庭提出不合理的天价赔偿要求,延宕皓庭的开发周期、加剧苏芮妮在财务上的压力;另一方面也暗中与荣达工程联络,以皓庭的名义伪造了一份合同和对方签署,使其造成强拆事故,等舆论爆发后将皓庭推入深渊。
罗思雨在这个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就很简单了,合同签订是一式两份,她负责的就是把“皓庭”的那一份偷偷放进苏芮妮的书房,让检方在进行搜查的时候发现,作为直接证据给苏芮妮定罪。苏芮妮又怎么能想到自己家里会进人?她的公司办公室是严防死守的,外人根本没机会出入,只是家里是个盲区,给了背后的人可乘之机。
而这一系列推理成立的关键在于要解释清楚苏芮妮不抗辩的根由——如果她真的是被冤枉的,为什么当时被各方调查时却不提出异议?
严林认为这跟侯峰的去世有关。
根据警方当时的通报,杀害侯峰的肇事者是丰远强拆事故受害人的直系亲属,然而一个普通人是怎么查出苏芮妮亲属的住所和行踪的?何况当时苏芮妮还未被判刑,受害人亲属更关心的显然应该是当事人的量刑问题,而不是去找其亲属的麻烦。
这背后也许有润元方面的唆使,他们利用了受害者亲属的仇恨,煽动其杀害了侯峰,并以此要挟苏芮妮:认罪,否则我们就会像杀害你丈夫一样杀害你的儿子。
侯梓皓于是成了活人质。
而从苏芮妮允许袁建新接手侯梓皓手中的皓庭股份这一点来看,袁建新并没有在苏芮妮面前暴露自己的真面目,他也许是抬出了王冉唱红脸,让苏芮妮认为这场阴谋是诞生在皓庭内部的,而他自己就可以扮演善人的角色,借得到侯梓皓手中的那一部分股份来实现对皓庭内部业务和资源更大的控制权力,从而在未来的几年中逐步掏空皓庭并养肥自己的润元。
而苏芮妮又为什么坚持要让自己的孩子交出股份?大概当时她已经意识到这是一场凶残的争斗,她宁愿侯梓皓远走国外,也不愿让他成为被资本啃噬的无辜牺牲品。
至于袁建新,他这些年虽然春风得意,但是做过恶的人内心一定难免忐忑,因此他才一直限制侯梓皓回国;可是他又担心侯梓皓飞得太远会不受控制,因此最终还是选择让他回到润元,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受到他的监控。
一切都说得通了。
听完全程的周乐琪此时手正在控制不住的发抖,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恐惧于这一系列以人命为代价的天罗地网?还是心疼此时此刻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曾经被团团困在罗网中的男人?
她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问严林:“那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报警?申请重新调查?”
“不行,”严林摇头,“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7年前的案子有问题,录音不是决定性的不足以重启调查,现在……”
“现在报警结果只能是打草惊蛇。”侯梓皓替严林说了后半句话,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了正在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正跳跃着来电显示,赫然正是袁建新的名字。
周乐琪的心猛的一跳,手心一下子凉了。
她同样是聪明极了的人,脑子转得很快,想必此时的袁建新已经听手下人说了车祸意外制造失败的事,甚至可能也已经查出了侯梓皓救了她的事……他现在打给侯梓皓有什么目的?他要做什么?会伤害他吗?
血液疯狂上涌,她下意识就抓紧了侯梓皓的手腕,他侧身看了她一眼,眼中一片幽暗可又隐隐带着安抚的意味,那已经是他心底所剩无几的柔情。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又看了严林一眼,随即按下了接听和免提键。
“喂,梓皓?”
电话那头很快就传来了袁建新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稳健,让人完全想象不到他竟然会是个双手沾满鲜血和罪恶的混蛋。
“你见过你妈妈了吗?聊得开心吗?”他状似很和蔼地询问着。
侯梓皓同样平静又温和地回答了,说见过了,说他和妈妈都很高兴,然而周乐琪却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迸出了青筋,似乎正在拼命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愤怒和仇恨。
“是吗?那就好,”袁建新听起来很高兴,又继续说,“那你什么时候回公司来?上市的工作可不能马虎啊,这边还需要你呢。”
这是在干什么?叫侯梓皓回北京?是为了阻止他继续在A市深入调查吗?
侯梓皓不动声色,成熟的男人已经有了很深的城府,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冷静思考并作出正确的决断,他很快就回复袁建新,说:“本来昨天就该回去的,没想到碰到一个同学差点出车祸,我帮了个忙受了点小伤,耽误了。”
这是主动交底混淆视听,点出袁建新早已知道的信息,从而最大限度缓解他的猜疑。
“受伤了?怎么会这样!严重吗?”袁建新的演技也很卓越,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显得万分焦急,简直宛若一个牵挂孩子安危的慈父,“你还能回北京吗?干脆我让惠惠和你阿姨回去看看你吧?”
精湛逼真。
周乐琪看到侯梓皓眼中泛起的冷漠,耳朵里又听到他和煦客气的话语,说他没什么大事儿,明天就可以回北京了,请袁叔叔不必担心。
袁建新于是好像松了一口气,连说着“那就好那就好”,又虚与委蛇地嘱咐了侯梓皓好几句,这才终于挂断了电话。
客厅里一片安静。
侯梓皓的情绪也经历了很大的波澜,周乐琪和严林都看得出他花了很大功夫才勉强压住心中的戾气,而即便这样他也依然难以掩饰目光中的阴郁,他们听到他说:“他已经起疑心的,我明天就得回去,A市我也不可能再回,现在只能先从钟恒这个人身上找突破口。”
严林点头表示了赞同,他有些担忧侯梓皓的处境,就多问了一句:“你听说过这个人吗?查他方便吗?”
侯梓皓沉默一会儿,回答:“之前是袁建新的秘书,大概两三年前调职了,估计也是为了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