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王妃像是想起个事儿,问道:“我记得你对阿棠身边的燕云很是看重,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奉月一些,毕竟你们两个也经常切磋武艺。”
道书没想到滇王妃问这个,她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只是觉得燕云长得有点儿像我妹妹,便多了一分关注。”
滇王妃了然,顿时不再问了。
道书从前家里是很苦的,家里只有两姐妹也养不起。妹妹生得好看些,就被卖了去。道书一直想找她妹妹,跟在她身边之后,也一直在找,可也只找到个坏消息,说是得了病就死了。
这些年道书始终一个人,不肯成亲,心里也觉得她妹妹的死,自己占了很大部分责任。故而也不想成亲生子,觉得若是这样,就太对不起妹妹。
滇王妃从前劝过,可道书是个死心眼儿的,怎么劝得动呢。
这些往事在滇王妃脑子里过了一瞬,即刻就抛诸脑后,她同道书说道:“咱们去看看小明翡,看看咱们的小世孙去……这是一时不见如隔三秋呢。”
道书点点头,接受了滇王妃的好意,跟着她一起去世子院了。
如王妃所言,谁不喜欢又乖又香的宝贝呢?
第94章 【94】
最近郁棠每日的生活就是吃吃喝喝逗儿子, 新鲜事儿嘛就是看鹤山每日怎么求方瓷嫁给他。
也不知道鹤山从哪儿淘来稀奇古怪的东西,一会儿是珍稀难得的好药材,不然就是千金难求的天蚕丝……方瓷都被他弄得可烦可烦了, 这几日找了个借口躲到屠大夫那儿去了。
好在鹤山也不气馁, 他总是想要跟方瓷在一起的。
郁棠本想问个缘由, 但后来想了想,这些事或许是没有缘由的。最开始鹤山能同意方瓷跟着屠大夫学医, 多少也是有一点恻隐之心的。
对一个美人有着恻隐之心,还跟这个美人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难免会生出情谊来的。
叫郁棠说的话,方瓷对鹤山也不是没有情, 只是她过不去她心里那关。至于她曾在自己面前说终生不嫁的话,郁棠也没当一回事。
人活一世若得一人心,朝夕相伴,生老病弱都有人在身侧,也是不错的。
郁棠一边看着宫里和应王府送来的不少小玩意儿,一边在想这件事, 又联想到了她身边的奉月和燕云。
奉月就罢了, 是个不开窍的。脑子里除了她就是剑,除了剑, 就是她儿子,哪里看得见别人。
倒是燕云,生得不错,又是跟在她身边得力人, 身份是不错的。若是燕云哪日得了好姻缘, 她就把燕云的身契和籍书都还给她。
郁棠正摸到了个九连环, 丁零当啷的响, 就有小婢子进来说是王妃来了。
郁棠还没起身呢,滇王妃就进来了。她笑了笑,起身迎着滇王妃坐下。
“母妃来看翡儿吧,他还睡着呢,瞧着时辰,等会儿就该醒了。” 郁棠冲着滇王妃笑眯眯地说道。
滇王妃点点头,看到郁棠手里拿着九连环,就说道:“谁送来的?倒是个好玩意儿。”
“是我大嫂送来的,这个是哥哥小时候用的了。” 郁棠笑道,“闵哥儿得了我的那副玉玲珑,哥哥就把这个送过来了。”
滇王妃看郁棠面色如常,就知道她也并不介意此事,还是颇有些感慨地说道:“也好的,你们兄妹之间关系好。”
郁棠笑着点头:“是,不过近来可能不太好了。”
“嗯?” 滇王妃不解:“怎么?”
“我母亲催着二哥成亲,大哥也不帮他,母亲还说了若是我六哥来找我,也不准他在滇王府暂住。这就气上了,算算日子,已经在庄子上住了有几日了吧。” 郁棠笑得狡黠:“其实我也挺盼着六哥成亲的,可惜他挑着呢,满京城也不见得他看上谁。”
滇王妃闻言这才笑了:“到了年纪若是没有喜欢的,倒也不必着急成亲。依我看,你六哥的缘分还在后头呢。”
郁棠见滇王妃这样说,有些好奇:“母妃是知道些什么吗?”
滇王妃哈哈大笑:“我哪里是知道什么,不过是看你六哥性子活泼,觉得怕是一颗心都还没收起来呢。”
“我还以为母妃有什么人选呢,正想打听打听。” 郁棠又摸到个小面人,看着有些眼熟,但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
滇王妃看郁棠如今也愈发与她亲厚,便道:“也不必叫母妃了,跟着陆黎那小子一样叫娘就好了。咱们自家人随意些好。”
郁棠笑眯眯点头,十分乖巧:“娘。”
“说起来,你母亲想必更好打听才是。她是长公主,在京中多年,京中各家想来是比我更熟悉的。” 滇王妃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想了想说道:“我记得英国公府有个二小姐?不过是二房的。”
滇王妃这么一说,郁棠就想起来了,她道:“娘说的是念予啊,自小也是认识的。我六哥怕也是个不开窍的,长这么大,也没听说过他对谁家姑娘动心。”
“既然如此,也不必着急。” 滇王妃道。
郁棠笑着说:“我是不着急,至于我母亲那边,一定是闵哥儿太乖了,不然的话,她哪有闲工夫去抓我六哥。”
滇王妃哈哈笑:“儿女都是债啊,好在啊,我有了你,就不要那个孽障也罢。”
“娘这么说,等阿黎知道了,他非要掀了您的主院去。” 郁棠可是怕了陆黎了,就是个活生生的醋王。
儿子不理他,他难过,理他吧,他又总是贱嗖嗖地去逗人,逗哭了就被骂,被骂了又来装委屈,这一套套的,那简直了。
滇王妃哼了一声:“让他来,连道书都打不过,还想跟我动手。”
滇王妃也是会武的,但郁棠其实也不知道滇王妃武艺如何。当下眼巴巴地看着滇王妃,问道:“娘和道书姑姑谁厉害些?”
听到儿媳这么问,滇王妃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随即又挺起胸膛说道:“道书。”
“嗯?” 郁棠有些惊讶,她刚刚听那话,还以为是滇王妃厉害些呢。
“嗨呀,我这不是得多镇着他。” 滇王妃一点儿不心虚:“他得先打赢了道书,再跟我比,那我赢的几率就更大了。若是在云南府,他还得先打过王爷再说。”
郁棠顿时了然,看向滇王妃的目光充满了钦佩:“娘的智慧真是令我惊叹,我夫君的脑子……也令我惊叹……”
滇王妃顿时乐了:“说不得他知道。”
“若是旁人说不得就知道了,夫君在关于您的事上,从来不会动脑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郁棠想起那日滇王妃怼得陆黎怀疑人生的事,颇有些委屈地告状:“您可千万别说不要他了,他可会拿这个跟我告状了。”
滇王妃无奈地摇摇头,陆黎这小子怕是越活越回去了吧,还跟媳妇儿告状,看把他给能的。
“说起来,他这到了大理寺当值之后,就是整日忙得不见人影。大理寺有那么忙吗?” 滇王妃开始抱怨蠢儿子:“整个大理寺,上百人,他就忙成这样?我怎么瞧着牧屿都没有他忙?”
说大理寺的事儿,郁棠就少不得跟滇王妃解释解释了:“夫君去大理寺,入内就是少卿,加之他小王爷的身份,多少是有些人不服气的。而且,近来怕是也不太平,他总是夜里回来,一身疲惫。”
滇王妃也是好几日都没见着儿子了,听到郁棠这么说,眉头皱了皱,她原本还想着大理寺若是待不下去,就去个清闲点儿的地方,狗仗人势的活着吧,倒是没有想到这小子还真的做得挺好的。
郁棠是真的不知道滇王妃想让儿子怎么活,可是陆黎这些日子总是夜里才回来,眉眼间都是疲累,叫郁棠也觉得很心疼。
“你不必担心他,他惯会装的,这忙起来了也好,就没心思想别的事了。” 滇王妃像是想到了什么,略有些不高兴。
郁棠疑惑:“别的事情?”
滇王妃嗤了一声,脸色极其嫌弃:“可不就是,咱们虽说比不上京城老门老户的世家,但也是个新秀了。这小子如今在大理寺也做得不错,总归也是改了那一身纨绔了,倒是个不错的人了。”
郁棠忍不住笑了,这么酸的话,可不像是滇王妃能说出来的。
“瞧瞧,你听了也只会发笑,这些人把这种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仿佛自己就站在云巅之上,不管瞧谁那都是只拿余光瞥一眼的,可真是金贵得不得了。”
滇王妃说着说着还生气了,整个人都变得生人勿进的冷酷模样。
郁棠张了张嘴,她觉得她还是不要打扰婆母生气了。她这婆母整日都是笑着的,难得也为个事情生气,那就让她气一会儿吧。
若是滇王妃知道郁棠是怎么想的,怕也要跌破眼睛,什么叫气一会儿吧?这可真是跟着陆黎学坏了。
不过郁棠也到底没真的让滇王妃使劲儿生气,毕竟她生气也都是为了自己来的。
“娘就别生气了,咱们王府门槛儿高着呢,不是谁都来得了的。” 郁棠笑眯眯地,显然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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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王妃却不干了:“你就是好脾气,我可不像她们想的那么好脾气。”
郁棠忍着笑,问道:“那娘打算做什么?”
滇王妃看了郁棠一眼,恨铁不成钢:“还我打算做什么?你这个傻姑娘,哪里需要咱们做什么。叫那个臭小子安心在家陪你几日,去看花也好,游湖也罢,就算是去戏班子听戏也行,拿出他从前的做派来!”
“那些人不就是觉得他改邪归正了嘛!老娘就让这小子亲身示范一下,什么叫纨绔子弟无可救药!”
“噗——”
郁棠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差点被滇王妃笑死:“娘……您这自损一千的法子可一点儿都不像您。”
滇王妃瞪了她一眼:“我给你出主意呢,还嫌弃这主意不好?”
郁棠忍住笑,点头,连声附和:“好,很好的。那不然这就派人去请夫君回来吧。”
“上道!” 滇王妃对着郁棠露出了一个‘我很欣赏你这种识时务’的表情,就让道书亲自去一趟大理寺传话。
等着道书走了之后,滇王妃才正色看向郁棠,说道:“我倒是有个事想问你一问。”
郁棠见滇王妃神色肃然,便收敛了笑意,正襟危坐,等着滇王妃发话。
滇王妃笑了笑,“并不比这么紧张,就是问一问,燕云是什么来历。”
“燕云?” 郁棠不懂滇王妃为何这么问,下意识维护道:“她跟在我身边许多年了,是信得过的。”
滇王妃知道郁棠误会了,摇摇头:“别误会,我只是想问问她是京城人士吗。”
郁棠点点头:“是,她是应王府的家奴,祖孙三代都在郁家。”
滇王妃叹了口气,看来真的只是个巧合而已。
▍作者有话说:
陆黎:狗仗人势地活,我可以!
第95章 【95】
郁棠见滇王妃神色古怪, 心下也有些奇怪,滇王妃为何会突然问起燕云的身世?难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娘,哪里不对劲吗?” 郁棠到底还是没忍住, 问出了口。事关自己身边的人, 她是一点不好的可能都不愿意多想。
滇王妃看到郁棠神色关切, 眼里还带着担忧的样子,摆了摆手, 深吸了口气,道:“其实此时说给你听也无妨。”
郁棠正色:“愿闻其详。”
“道书与我一起长大是没错, 但她不是我家家奴,是后来卖身到我家的。她家穷得揭不开锅, 却有三个孩子。” 滇王妃说起陈年往事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郁棠听着,便只想,已然穷成那样,那些孩子都活下来了吗?
滇王妃下一瞬就为郁棠解了惑:“原也没有那么穷的,她爹本是猎户,还能打些山物来糊口。可天道是不会让人太好过的, 她爹在她四岁的时候上山打猎就摔下悬崖, 被人发现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耗尽了家中一切可以买卖的东西, 也只能换来她爹瘫痪在床,就如同一个废人。”
“可家里还有人,要活着要吃饭……她娘就去做刺绣,没日没夜的, 两三年下来眼睛也给熬坏了, 再也拿不起针。偏偏最小的弟弟生了风寒, 家里已经有个瘫痪在床的爹, 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买足够的药了,小弟就这么可惜地死在了一场风寒里。此事对她爹打击极大,她爹觉得都是自己拖累了家里人,在她小弟头七那日,咬舌自尽了。她娘连接失去孩子丈夫,更是因此一病不起……”
郁棠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她没有想到道书姑姑小时候竟这样惨。
滇王妃说起这些,眼眶都泛红:“老天也没有眷顾她们,她娘到底没熬过那个夏天。她只能独自一人带着妹妹沿街乞讨……”
滇王妃说道此处,眼底生出一抹狠意来:“该死的人牙,见姐妹俩年纪小,便蓄意哄骗她们,将姐妹两个分开来卖!那日,若不是我娘得见道书被打得浑身是血也不肯松手,心软救了她,怕是她就没了。”
听到这里,郁棠眼睛也泛红,吸了吸鼻子:“幸好道书姑姑遇到了外祖母……”
滇王妃见郁棠这般动容,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可她妹妹却没能有这样的好运气,被卖给一家富户,又被转送给另一家富户……等道书被救,我爹娘派人去查,早已经查不到妹妹的踪迹了。”
郁棠一愣,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会?娘出身谢家,谢家也是世族,怎么会查不到呢?”
滇王妃摇摇头:“我也记不清了,但当时因为这样转手的缘故的确没有查到确切消息。但此后道书就跟在我身边,这些年也都一直再查。后来嫁到云南府,才得知了她妹妹的消息,可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郁棠心一沉:“人没了?”
“总之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在潭州。” 滇王妃想起那日的情景还都历历在目,此刻脸色也不太好:“即便是不确切,我也与道书亲去了潭州一趟。可人已经下葬了,道书坚持要开棺验尸,那家也没法子,道书看到了胎记,当场就吐了血,后头,便重新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