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树的业果,不仅是妖树的孩子,还是它所有的灵力之源,没了业果,它也不过就只能像现在这样,要借着我的嘴来说话,没什么太大的能耐。”
这种说法,温蓉蓉听到了南荣元奚猜测的时候,已经震惊过一轮了,所以现在听了还算是淡定。
公山B继续说,“你放心,我不是要取出业果,妖树被困在这木阵之中,我与它融为一体,我也就被困在了这里,它不能走,它希望你带着业果走,好好的活着。”
“那你抓我做什么?”温蓉蓉疑惑问出口。
公山B说:“为了和你单独说话,你身怀业果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连你身边的妖奴都不行,你可知,人族身怀业果,正如你,也能签订数不清的驭灵契,驱策妖奴。”
“但若这业果落在已经觉醒灵根的修士手中,吞噬了业果,便能直接获得难以估量的力量。”
公山B继续说,“若是这业果不慎落入了妖族之手……那吞噬了业果,便会直接成为下一任妖王。”
“业果现在与你命脉相连,它是你的心脏,无论谁打业果的主意,你都是个死。”
“他们不会。”温蓉蓉坚定地反驳。
公山B只是包容地笑笑,没有再说这个,而是突然表情严肃起来。
他凑近温蓉蓉一点,按着她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说:“你要一直走下去,不要再做牺牲自己试图换取同伴平安的傻事,你的存在比他们更重要,他们才是祭品。”
“你要抵达虚无之地,在那里,你能找到一切的答案。”
温蓉蓉皱眉看着公山B,哪怕他身上那种莫名的亲和力还在,她也忍不住反手抽掉了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你好像个精神分裂。”
温蓉蓉想起南荣元奚说的,五行灵根对应修士,这些修士都逃不出属性相对的阵法,顿时心中狠狠一跳。
“你别装神弄鬼,既然同伴一场,既然你没有死,那你都知道了什么,告诉我们啊!”
“什么祭品?为什么这五行诛邪阵如此强大,幕后之人是谁,目的是什么?这大阵到底在镇压着什么……”
温蓉蓉抓着公山B的衣襟一晃,公山B就从那种不太对劲儿的状态恢复。
他抓着温蓉蓉不断晃他的手,说:“刚才那是妖树想要对你说的,我也……就知道这些,别晃了,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你想看看南荣慎在下面怎么样了吗?”
公山B说:“我带你下去看。”
话音一落,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如有生命的游动起来,树根搭就了下去的阶梯,温蓉蓉快步朝下跑,南荣慎和白虎都失去了意识,躺在地上。
公山B跟在温蓉蓉身后,看到温蓉蓉焦急地去查看南荣慎,说道:“他没事的,只是昏过去了,但是他这样注定走不到最后,他是个累赘,不过幸好,你的队伍里还有另一位火灵根的修士,她的命你要……”。
“你不是公山B,”
温蓉蓉转头看向他,眼神悲切,“你窃取了他的记忆对吧,但你不是他,他和我们一路走来,他不会说这样的话,他不会觉得谁是累赘。”
“你不是公山B,那你便是妖树对吧,你说我与你命脉相连,但之前我差点被寄生藤给弄死的时候,你也没有认出我。”
“我的意识一直都在沉睡之中,若非融合了你这位木灵根的同伴,而你又正好催动了神魂守护阵,我现在还是无法认出你。”
“公山B”说:“我在这里太多年了,我一直在等你回……”
“你闭嘴。”温蓉蓉打断他。
伸手去扶南荣慎,将他的头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她垂眸看着南荣慎,心中一片难言的酸软温柔。
“他不是累赘,他一直都在保护我们。”
温蓉蓉一直不肯承认自己的内心,只是怕。
她不识情爱,又被南荣慎过度炽烈的感情吓到了。
但她……从来不觉得南荣慎是累赘。
白虎先醒过来,它在温蓉蓉面前匍匐下身子,温蓉蓉咬牙拖抱南荣慎,要将他扶上白虎。
她身后站着的“公山B”彻底不装了。
他再开口,声音已经不是公山B的声音,而是某种沉厚却不苍老的男音,“可我说的是事实,没了白虎,他就只能在地上爬。”
“想必他自己执意要进来,也只是为了护你而死。”
“对他来说,为你死,才是他最好的归宿,他曾经是杀神,是战无不胜的将军,你真觉得,他能毕生接受自己这副样子吗?”
温蓉蓉想到金叠阵的时候,南荣慎为了护她险些就死了,他当时赴死得那么干脆从容,若不是她执意反回……
温蓉蓉不敢再想,摇头想要把脑子里面的想法甩出去,她从来不擅长面对这种事,但是她一摇头,却甩落了两滴热泪。
她知道身后的人说的是真的,南荣慎就没想要活着出去,他到底还是想要死在战场上的,正因为他做的是这样的打算,所以他的执念便不再是战场,所以他沉溺的幻境――成了她。
温蓉蓉受不起这样浓烈的爱,太滚烫太炽烈了,他捧出来,献祭一样地奉送,她却不光不敢接,连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温蓉蓉抱着南荣慎的头,靠在白虎之上,她当初不该让南荣慎来的,她不该觉得自己用灵器能在魔兽领地护住他。
她泪如雨下,嗓子里发出委屈的哽咽声。
可残忍揭露了她不愿意面对的现实的“公山B”,却见不得她哭了。
他负手站在那里,双眸是一片沉暗的沧桑,但是细看,就带着些许老父亲面对自家小女儿嘤嘤哭泣,抱着残破的玩具伤心欲绝的无措。
“你别哭了,”
他闷声道,“我能暂时帮他阻隔体内魔气侵染,你再操纵寄生藤,就能让他重新站起来。”
温蓉蓉的哭声戛然而止。
“公山B”继续说,“但也只是暂时,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他身上的魔气侵染太深,一半因为他接触魔物太久,一半原因是他吃了太多魔物。”
“魔气深入骨髓皮肉,如果要彻底地驱散魔气,只能用烛龙之骨。”
“所以你还是要去虚无之地,只有那里,才存在烛龙的残骸。”
温蓉蓉怔怔看着“公山B”,心里其实已经信了,这应该是因为他说的,他们命脉相连。
但是她还是抽噎着问,“真的吗?我怎么去,我的同伴们,我都不想让他们出事,你都知道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你不是说我们命脉相连,我体内有业果,那如果你是妖树,你就是我父亲,对不对?”
温蓉蓉暂时放开南荣慎,为了小伙伴们的性命和未来,她认野爹认得十分顺滑。
“父亲,你不忍心看我哭,也不忍心看我因为失去同伴,悲痛欲绝对不对?”
温蓉蓉说:“虚无之地到底在哪里,父亲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好不好?”
“父亲……”。
最后“公山B”没抗住,这来自人间小棉袄的撒娇加上撒泼,他身为妖树几千年,只孕育了一枚业果,温蓉蓉对他来说是真真正正的“宝贝疙瘩”。
然后他就违反了守阵者的禁忌,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温蓉蓉。
换来了几声谢谢父亲,和犯了禁忌导致神魂受到惩戒的无尽痛苦,但他是笑着的。
他忍着疼,给南荣慎以木灵之力,暂时驱散了大部分魔气,然后又和温蓉蓉约定了明早开启阵眼,送他们进入下一阵,水魔阵。
温蓉蓉坐在白虎上,南荣慎趴在白虎上,他们被树洞送出来的时候,众人正在不遗余力地砍伐大树,已经把妖树弄得秃了好多。
温蓉蓉连忙阻止大家,“快住手,快住手,我们都没事,自己人,自己人!”
第74章 我能不能亲亲你(“臭流氓!大骗子!”...)
温蓉蓉阻止了同伴们对于妖树惨无人道地摧残。
妖树没有出来送她, 他犯了守阵者的禁忌,惩戒神魂之痛,在温蓉蓉面前能如常言行已经是强忍了, 他得尽快休息。
温蓉蓉并没有跟众人说她认了个野爹的事情,只说是公山B还有意识, 不过是跟妖树的神魂融合, 让大家不要过度伤心。
而其实妖树跟温蓉蓉说,公山B之所以跟他融合,并非他害人, 公山B本来就是他的一部分。
是他担忧他的孩子一个人在人间,所以折了枝杈送去人间, 想要守护自己的孩子。
奈何失去了业果,他的妖力大大减少,公山B虽然投胎成人,还坐上了穷极阙掌门之位, 却是个没用的废物枯枝,根本不记得他来人间是做什么的,也没去找过身怀业果的温蓉蓉。
这一次公山B来到了木幻阵,与妖树融合, 其实只是回归本体, 而公山B的模样,正是妖树本来的模样。
温蓉蓉听了心里难言地复杂,一路走来大家本来都是好兄弟,这种阿爸竟在我身边的戏码, 实在是过于离奇。
温蓉蓉对于认爹并没有障碍, 她记忆中的父亲是现代的,现如今连那些记忆也因为幻境之后, 变得不再清晰了。
妖树告诉了她很多,还为南荣慎治疗,要温蓉蓉跪地叫一声爸爸,这真的一点不为难。
她的思想里面不带半点迂腐,只要有人能为她指明前路,能让她周围的同伴不再置身危险无法自救。
她可以对着任何人滑跪叫爸爸,她膝下没有黄金,她家里有金矿,叫几声爸爸又不掉块肉。
她是能屈能伸的真英雄!
而前提是,温蓉蓉能够确定,妖树是真的为她好。
真心这个东西,总是很难掩饰和伪装的,就像爱和贫穷一样,哪怕是你再怎么掩饰,也总是会在某些细节,甚至是骨头缝里面幽幽袅袅地冒出来。
温蓉蓉最惯常被爱淹没,她的妖奴个个都把她当女儿宠,所以接受妖树的爱,她半点不觉得突兀。
不过温蓉蓉没有把她身怀业果的事情告诉众人,她并非不相信众人,但是她身怀业果这件事,说与不说,都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干系。
她答应了妖树不说,那便不会说。
一行人重新回到了山洞之中,温蓉蓉把妖树说的其他事情,同众人分享:“燕宗主没有死,他只是被困在了金叠阵,成为了新的守阵人。”
温蓉蓉说:“我们下一个要去的阵,叫水魔阵,但其实是一片海,海中有妖魔兽,而且都是高境。”
温蓉蓉看了一眼南荣元奚,然后把乾坤袋里面大部分的灵器全部都折腾出来了。
“我们下一个阵,基本上就是硬闯。”。
温蓉蓉说:“公山B说,我们会被传送到海边,海边生长着一种木头,叫做浮生木,用它做的船,才有可能穿越过大海,抵达水魔阵的阵眼,去往火炎阵。”
“这些都是公山B告诉你的?”嵇若唯一露着的一双眼,眼中疲惫难言,晦涩又颓败,丧的肉眼可见。
“他现在说不定和那妖树融为一体了,我们能相信他吗?”
众人也都抱着这样的疑惑,这很正常,温蓉蓉不知道怎么解释,但她绝对相信妖树说的话,妖树若是真想骗她,不该是这样的。
温蓉蓉其实不是没有发现,妖树说出了关于下一个阵中的事情,解答了一些她的疑惑,妖树明显在强忍痛苦。
那不是编造谎言的样子,而是正在悄无声息地接受惩罚的忍痛。
因此温蓉蓉没有接话,反倒是南荣元奚开口,“我们难道有其他的办法吗?苍舒身为蛟,与真龙虽然道行相差很多,却绝不是我们能够敌得过的。”
“连苍舒都被困在这里上千年,出不去这木幻阵,我们也已经遍寻林海,根本找不到阵眼。”南荣元奚看着众人,“现在为何不信?”
“为何不去相信我们死去的同伴为我们争取的一线生机?”
南荣元奚说话煽动谁的时候,从来不会慷慨激昂,吐沫横飞。
他永远语气淡淡,“还是,我们要毕生待在这木幻阵中吗?诸位,我答应了门中属下,过年之前要回去的,现在我们粗略计算时间,在这阵中也有一月了,有人提供线索,我们没理由再止步不前。”
果然他的话音一落,众人没有人再抱着观望的态度,都积极地开始分发武器。
温蓉蓉松口气,她不擅长劝服众人,还好有南荣元奚。
温蓉蓉专门准备了一大堆血灵石留给他。
单独叫了他出去交给他,对于这个七窍心肝的鱼傲天,她也不用绕弯子,直接说:“大哥,下面水魔阵中,你说不定有机会觉醒灵脉,这些血灵石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南荣元奚接了,沉默了片刻说:“我若觉醒血脉,到时你来为我守着。”
温蓉蓉点了点头,并不知道鲛人族血脉觉醒的时候,是多么危险又多么惑人心神的一件事。
她甚至不知道南荣元奚为什么不让南荣慎为他守着,偏偏要她来守,是有何种深意。
“大哥,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他们,你来说吧,”温蓉蓉把烫手的山芋,直接塞在南荣元奚手中,“浮生木造的船只,只能承载活着的生物。”
也就是说,一旦有人死了,必须马上扔下船,否则船只便会直接沉海。
水魔阵里面自然水下都是妖魔,同伴死去便要扔下去让这些妖魔啃食,这种事情,对于他们中的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折磨。
这一路走来,他们生死与共,早已将对方视为手足亲人,这是太过艰难沉重的抉择,温蓉蓉承受不了,只能让南荣元奚帮她扛着。
南荣元奚抿了抿唇,接下了这个重担,说:“我知道了。你……与树妖相认了?”
温蓉蓉倒是不意外南荣元奚猜出来,但是也有点莫名的羞耻,她这么轻易认了个爹,会不会显得太轻浮草率?
她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他是真心为我们好的。”
南荣元奚没有再说这件事,而是看向洞穴,片刻之后说:“谨言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