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苏锦烟淡淡地笑了下。何承此举何意她自然清楚,无非就是想在事情未明朗之前,两边都不得罪,做个中间老好人罢了。
想了想,苏锦烟吩咐道:“这样,你让人去压十万两,就以我的名义,压我自己。”
“此事不用瞒着,只管到处声张。”苏锦烟道:“届时情况如何再来与我禀报。”
“小姐此意是?”
“作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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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苏景在荷州最大的一家暗庄压了自己十万两的事,迅速地传开了。这是据前不久尉迟瑾压了她十万两之后再次引起的轰动,且更甚。
十万两不是小数额,傻子都不会白白送银子,除非——
“这个苏景定然有把握。”酒肆里,一人如此说道。
“这都过去三日了,一万亩的茶叶还毫无动静,他哪里来的把握?”
“就是,”有人压了段晋鸿的,自然要涨段晋鸿的士气,说道:“我看他是怕自己没脸面,故意如此罢了。毕竟他是豪商,十万两兴许不在话下。”
“非也非也,”有人反驳:“即便再有钱,也不会如此挥霍。况且十日之期才过了三日,不到最后谁也难以定论。”
“有道理有道理!”
因此,在苏锦烟压自己十万两之后,荷州城暗庄风向又有所改变,开始陆陆续续也有人压她了。
何承得了消息,坐在椅子上凝眉深思。
“爹,您说苏东家这是何意?”和顺问道。
“我倒是小看了苏景此人的魄力。”何承道,随后又吩咐:“快去,让人追加三万两,压苏景。”
另一边,段府书房,段晋鸿和王市令两人边对弈边谈起此事。
“我看那个苏景应该是疯了。”王市令说道:“不自量力。”
“市令大人之前派去的人可有情况?”段晋鸿落下一子。
“据我派去的人观察,他这几日皆是待在家里吃吃喝喝,毫无动作。”王市令不解地道:“你说,他此举是何意?”
段晋鸿冷哼不屑:“故弄玄虚,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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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过了几日,苏锦烟在众人的观望中,终于出门了。她去了趟县衙,在县衙的后堂见了高士荣从宜县带过来的商客。
“各位,诚如你们今日所见,”苏锦烟道:“苏某欲在此地与大家商谈合作事宜。”
“诸位手上皆有无数茶叶铺子,但可有想过,将自己的铺子做成当地最具特色且最具竞争力的铺子?”
“你们无需忧愁每年季度茶叶可够买,也无需操心品种是否齐全,更无需顾虑走货路途遥远,且劳民伤财。更重要的是,”苏锦烟道:“你们不必因对手随时会价格竞争,而寝食难安。且未来几年,那些人都将成为你们的手下败将。”
“这些话,高老爷应该与你们说过。与汇源商行合作,能给大家带来什么好处,想必大家也清楚。”
“今日,我便再给大家吃一颗定心丸。”
她含笑坐在椅子上,声音温和,不急不缓地说了合作的具体事宜。同时还抛出了更多诱饵,比如一同在安县建作坊,共同垄断荷州十万亩茶园,只不过红利分成许按比率分配。此比率也就是签订合作后,每年的购货协议,按着购货份额来分配分成比率,一百亩的茶叶可占一成。
而且,檀玉也出面了此次商议,直言,凡在签了合作协议的商客,在安县开茶叶铺子,未来的三年可减免四层商税。若是另外在安县做其他营生,则可相应地减免两层商税。
此举,一来鼓励众人在安县经营买卖,繁荣安县的商市,二来,也可让这些商客得到更大的利益。
檀玉倒不用担忧会少了朝廷的商税,反而,这些商客入驻安县之后,恐怕只会令安县的税收在往年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
其上种种条件,皆是诱人,在座的人也纷纷开始商议起来。
过得片刻,有人问:“苏东家,我吴某人与高老爷也算是老交情了,你们的话我自然是信的。况且还有官府作保,今日我吴某人愿与苏东家合作。只不过,正如苏东家之前所说,红利分成比率是按购货比率来算。”
“可眼下,”他摊手:“我们之前已经买了部分茶叶,手上的银钱实在不足,可否有其他妥当的法子?”
“有。”苏锦烟说道:“若是购一百亩的茶叶,可先付六成定金。若是购五百亩,可先付四成,若是一千亩,可先付三成,以此类推,上限三千亩。”
她话落,众人又开始议论起来。这等法子实在是合情合理,不仅让他们得了实惠,还能保证手上有充足的周转银钱。
很快,那位姓吴的茶商拍板道:“既如此,吴某人愿购五百亩。”
“我两百亩。”
“我也两百亩。”
“我一千亩。”
*
定城。
尉迟瑾坐在府衙后堂查阅审讯记录,面前放着厚厚的两塌纸,一塌多的在左边,一塌少的在右边。他将手上的看完后,伸手往左边搁。
耿青赶紧提醒道:“世子爷,错了错了,是放右边,右边才是已经看过了的。”
尉迟瑾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闭了闭眼,烦躁地往后一靠。
耿青劝道:“世子爷若是累了,就去后边歇息一会儿,属下已经让人将屋子收拾出来了。”
尉迟瑾回到定城后又突然不想去别院睡了,然后带着人在客栈歇了一晚。
不去别院就不会见到那间熟悉的屋子,也不会想起那个人。这两日他都是拼了命地忙碌,尽量不去想起令他烦心的事。可一旦停下来,脑子就不听使唤起来。
比如现在,一阖眼就又想起苏锦烟那日说的话。
她说他们已经不是夫妻,他没资格再管她,没资格干涉她喜欢谁、要嫁谁。
那天她没有否认他的话,那是不是算默认了呢?
她喜欢上别的男人了,甚至还想嫁给那人。
想起这个结果,尉迟瑾就心痛如刀绞,这会儿坐在椅子上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挥手,吩咐耿青:“将窗子打开。”
“世子爷,已经打开了。”
“那就打开门。”
“呃.....也是开着的。”只是中间隔了座屏风而已。
闻言,尉迟瑾狠狠地蹬了下实木桌角,忽地起身走出去。
“世子爷,”耿青跟在后头:“您要去何处?”
“透透气。”
见他这会儿总算不想着忙公务,耿青迟疑道:“世子爷,京城的人都来了两日了,可要见一见?”
璟国公府来人了,来的还是他父亲最器重的门客王让,尉迟瑾心里隐约知道是为何事,但这两日心里不好不想见,便也将人晾着。
可也不能一直晾着,毕竟来人也代表着了他父亲。他停下脚步,转头道:“那人呢?领他过来。”
王让进门后给他行了一礼:“见过世子。”
“王先生请坐,”尉迟瑾示意耿青给他沏茶:“我父亲让你来做什么?”
“世子,”王让是璟国公众多门客中最能言善辩之人,许多意见也皆是被采纳,此次奉璟国公之命来此劝说,在此之前他早已打好了腹稿。此时便直言不讳地说道:“王某此来是为世子爷的婚事。”
“何婚事?”尉迟瑾皮笑肉不笑地:“要给我纳妾还是娶偏房?”
“世子,”王让讪笑了下:“世子说笑了,这婚事乃皇后娘娘亲定,自然是娶正妻。”
“我早已拒绝过此事,无需再多谈。”尉迟瑾不耐的很,欲起身离开,被王让赶紧拦下。
“世子请留步,”王让道:“还请世子听王某一言。”
尉迟瑾冷眼斜睨他。
“这桩婚事十分紧要,既关系道璟国公府日后的前程,也关系到...”他朝北边拱了拱手:“宫中那位的大业。”
“于世子您也很是有裨益。”
“哦?”尉迟瑾冷笑:“如何有裨益?”
“且不说纪家小姐才学和容貌都是极为出众,世子得此妻子定是如花美眷在怀。”他说:“就说纪家老太爷,在天下学子中颇有威望。往后世子入仕,朝中一半后生子弟皆为你所用。”
“娶了纪家的小姐,于世子于国公府于宫中那位,算是皆大欢喜。”
“我若不愿呢。”
“世子先莫着急拒绝,”王让继续劝道:“世子这会儿没想明白,兴许再过一段时日就能明白。男儿志在朝堂,等届时世子入了朝堂,方可知有一位得势的妻室是如虎添翼。”
“再说了,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先将婚事定下来,不着急成亲。等过些时日世子想通了再商议也不迟。”
“嘁——”尉迟瑾冷嗤:“既然皇后姑母与我父亲都商议好了,还来劝我作甚?”
“唉,”王让叹气:“虽是利益相关,可你也是血亲之人,总归还得你愿意才是。”
“我此言已尽,对了...”王让说道:“王某此来还带了皇后娘娘的口谕,让您中秋之时务必回京一趟。”
...
王让走之后,尉迟瑾独自站在树下许久,面上辩不出情绪。
其实王让所说的,他又如何不知。他若娶了那纪家小姐,太子在朝中的新生势力便可不费吹灰之力稳了一半,而他在朝中也会如鱼得水,甚至璟国公府也将继续兴盛数代。
这也便是皇后极力想促成此桩婚事的原因。
此时他们还有耐心来问他的意见,若时日久了,在家族大义面前,他父亲和皇后姑母恐怕也由不得他了。
“世子爷,”耿青问:“那您可否要回京?”
尉迟瑾没回答,心情却是烦躁到了顶点。
第72章
苏锦烟跟段晋鸿的的赌约因为地下暗庄的事, 在荷州城持续发酵。
在她安静了六天之后,第七天,终于有所动作了。仅当日, 就卖出了两千亩的茶叶。
此事一出,众人都愣了下。
“卖了?”
“卖了,不过只是两千亩。”
这两千亩比起约定的一万亩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对于之前下注压段晋鸿的人来说,不必在意。但对于压苏锦烟的人来说,可就了不得,毕竟苏锦烟的赔率是一比二十。
之前犹犹豫豫没能下手的, 此时又加注了,老百姓们凡是有个银钱的都会下个十两二十两的。若是赢了,那可就是上百两银子啊,甚至都能换个大点的宅院了。
这等豪赌谁不愿意。
因此, 这一天, 众人纷纷蠢蠢欲动起来。这份蠢蠢欲动, 直到苏锦烟继续给自己加注十万两而达到了顶点。
几乎全民沸腾。
有人说苏景此人定然是疯了,有人说苏景想必还有后招。
在众多喧闹声中, 有两人倒是十分安静,那就是何承和段晋鸿。
何承坐在书房, 手执白子自己和自己对弈,一旁的大儿子和顺却是坐立难安。
“爹, ”和顺说:“事情都这样了, 您不急?”
“我急什么?”
和顺双眼发光:“若是苏东家赢了,那咱们何家与他联手,往后就是这荷州最大的商户,他段晋鸿也只能是手下败将, 说不准到时候荷州善堂堂主之位就得换人了。”
何承抬眼盱了他这个儿子一眼,摇头叹气。
他何家世代经商,对于生意之事皆有头脑,却不想,他这个大儿子如此愚钝。他想当善堂堂主何承又怎会不知,可也不看看自己是否是那块料。
“爹,”和顺提议道:“听说苏东家给自己加注了,要不咱们也加注如何?”
“不急,”和顺放下棋谱:“今日已是第七天,他这才卖了两千亩的茶叶,实在不值当高兴。”
“可还有两日不是?”
“你也说只有两日了。”何承恨铁不成钢地地说道:“凡是皆要考虑实际情况,两日的时间能做什么?即便再又能耐恐怕也难以达成。”
“此事,暂且先观望罢。”
段府,段晋鸿也是如此认为的。
“只剩两日,我倒要看看他苏景能耐几何。”
“万一,他真有后招呢?”王市令不确定地问道。
“有何后招?”段晋鸿不屑:“若真是有能耐,何须等到今日才有所动作?”
“况且只是两千亩的茶叶而已,离约定的数量还差太多。”他继续道:“我料想他此时已经黔驴技穷。”
“可现下许多人开始转头去押注苏景了,”王市令说:“而且他自己还给自己押了十万两,押的那家暗庄还是你的名下,加上之前的赌注一共三十万两。”
言下之意,胜了就能得三十万两,若是败了,就得赔六百万。
这可不是小数目。
“那咱们就等着,”段晋鸿不以为意道:“等到最后一日,他若是达不成,我定会让他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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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各自猜测、观望、期待之中,苏锦烟却是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院中,看婆子们做卤水鸭掌。
她馋得口水都快留下来了,问了好几遍:“多久能做好?”
“小姐,”巧月笑道:“这卤水得放一夜,明日才能吃呢。”
“还得明天啊。”苏锦烟略微怅然。
“除了卤鸭掌还可以卤何物?”苏锦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