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被飞来的篮球砸进了医院。
她生无可恋的躺在病床上,金发的少年一脸愧疚的坐在她的床边,挠着自己的头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球就脱手……”
津岛柊时只能挥挥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医院是身为太宰治英灵的日常,她如果不进医院反而不寻常了。
可能是因为愧疚,这个名叫黄濑凉太的少年跑上跑下的帮津岛柊时打理好住院的事项。又垫交了医药费。
忙好后他又回到了病房,坐在津岛忠实身边,絮絮叨叨的和他说话,他明显很擅长和异性相处,不停的说笑话,想让津岛柊时开心一点。
津岛柊时总是讨厌和人相处,人这种生物是难以用语言交流的,难以看穿,跟人交流是更加恐怖的事情,但是津岛柊时实在是是太寂寞了。
年轻男孩吵吵闹闹的欢笑声,让她想起了太宰治。
他在家里时,也是像黄濑凉太这样吵吵闹闹,还喜欢无理取闹,爱撒娇,他在的家里总是没有安静,但是太宰治看似无意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精心思考。
津岛柊时心里算了算,这一年已经过了一半,那么今年太宰君应该是十七岁了。
和这孩子差不多的年龄,可是太宰治却永远不可能像他一样露出笑容。
不知道太宰治现在怎么样?
点滴都掉完了,左右没有事,津岛柊时按着拔掉了针管的手背开始在医院打转,她最喜欢的地方是医院的天台。
从上往下看的时候,世界很大,人都会显得很渺小。
她倚靠在天台的楼栏杆,撑着手臂,放松的将上半身压在栏杆上。
突然,从她的身后传来清澈的的男声,
“津岛小姐,你又住院了?”
津岛柊时转过身,紫罗兰色头发的男孩微笑着走到她的身边,也学着她的样子撑着手往下看。
“不是什么大事,应该今天就可以出院。”
“是这样啊。”他撑着下巴,安静的看着远方的人群,远处是一群小孩,在医院的花园里打打闹闹。
他安静的目光中透露出怅然和向往。
津岛柊时是医院常客,因此也认识了一些病友,他也是津岛柊时在不断的入住医院时认识的新朋友,神奈川立海大的网球部部长幸村精市。
天资过人的少年,得了重病,简直就是戏剧性的发展,让人感叹造化弄人。
但是与他温和安静的外表不同的是,他具有一颗坚韧的内心。即使生了重病,还依旧在坚持治疗。
津岛柊时想,如果是她生的重病,她一定不会选择治疗,也不想等到病痛时痛苦的死去。
不如从一开始就轻松的离开。
听他说他想要治好病后,继续带领大家打网球获得连胜。津岛柊时很欣赏这种性格的人,虽然她和这种性格完全搭不上边,她只会为了保护自己,不去顾及任何深爱的人。
她也憎恨着自己的这一点,自私自利的胆小鬼,害怕受伤,不愿意承受一丝的疼痛。
因为自己做不到,反而格外敬佩能够坚持下去的人。
毕竟,活下去,好难啊,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敢掌握在自己手中。
津岛柊时轻轻的对他说了一句,“会好的。”
幸村精市讶异的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柔和的有如花开,他轻轻的说,
“谢谢你。”
他们一块儿在天台吹了一会儿风,不一会儿护士就找了上来,责怪幸村精市怎么又跑出了病房,幸村精市看了津岛柊时一眼,跟护士下楼了。
人类的生命就是这么的伟大,明明脆弱无依,却相信自己可以战胜一切,真是了不起。
津岛柊时抓紧了栏杆,在这样的人面前,她更能体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阴秽和悲哀。
她是世界上一切绝望的集合体,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无希望和无未来。
津岛柊时当天就办理了出院,医生可能也是懒得管这个三天两头进医院,还霸占着床位的病人,给她检查了一下,确认她没有事情以后,就匆匆的给津岛柊时办理了出院手续
津岛柊时回到家,月明星稀,她将钥匙插,进门锁里,动作突然停滞。
凝视着钥匙几秒过后,津岛柊时转动钥匙推开了门。
房间里一切都还和她走的时候一个模样,散乱的放在客厅茶几上的啤酒瓶和高档红酒,随意的扔在地上的拖鞋,沙发上时看电视时揉成一团的被子还好端端的放在沙发上。
津岛柊时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内。
卧室内光线很暗,没有开灯,唯一的一点光亮是从大的飘窗透进的月光。
津岛柊时放轻了呼吸。
月光下,凌乱的绷带,微卷的头发,太宰治已经不是离开的时候的样子。一年未见,长高了许多,坐在飘窗上,一双长腿将就的搭着,面无表情的望向窗外。
清冷的月光铺在他的脸上,太宰治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射出细密的倒影,他赤着脚,将下巴搭在膝盖上。
即使听到了动静,他仍旧望着窗外,并不回头,像处在自己的房子里一样,只在自己的世界里。
像一只被抛弃了的猫。
津岛柊时叹了一口气,走到他的身边,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太宰治顿了顿才抬起脸,深深的注视着津岛柊时的面孔。
没有被绷带缠住的那只眼,沉寂孤独的眼中倒映着月光。
果然就如同那一片黑海。
第23章 咬尾蛇
“往这边站一点,往后靠,站直。”
津岛柊时不停地发号指令,懒洋洋地站着的太宰治不得不挺直了身板,头和脚跟紧紧的贴近墙壁,津岛柊时拿铅笔划了一画,用眼神示意他站开。
“1米75。”津岛柊时踮着脚,仰头观察这个数字。
“已经这么高了呀!”她发出欣慰的感叹。
就像是自己的孩子长大了一样,许久未见的太宰治已经步入了十七岁,十七岁是他从十四岁开始,第一次没有和津岛柊时一同度过的生日。
男孩子的生长期总是比较晚且迅速,十六岁岁到十七岁的时光之间,他长高了许多,津岛柊时已经没有办法像原来那样轻松的拍他的头顶,太宰治站在津岛柊时的身边,比她高出许多。
“太宰君,你真的长大了。”
津岛柊时忍不住感叹,她仰头,视线触及的是太宰治清瘦的下巴。
太宰治微微弯下腰,津岛柊时像小的时候一样摸摸他的头发。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没这么久没有联系津岛柊时,也没有解释,他是如何找到津岛柊时位于神奈川乡下的住所,也没有说森鸥外与横滨的混乱到底如何?只是又留在了津岛柊时的身边。
津岛柊时也什么都没有问,还像在横滨的洋房内一样,二人不互不干涉又默契的同住一屋檐下。
过于漫长的生命,她学会了什么都不过问,命运中注定的离别和悲伤无法更改,只需紧握须臾的时光,度过此刻简单的美好。
没过几天,到了日本的传统节日,八月十六日,盂兰盆节。
在家里就能从窗外看见海面上升起的烟花,一簇一簇倒映着海面,远处城市内的喧闹声,热闹非凡的随着波涛声传入房中。
“好像有点意思,你想去看看吗?”
津岛柊时停下了笔,微笑着看向太宰治。
热闹喧嚣的祭典,她不是没有去过,但是上一次去参加祭典的记忆,已经十分遥远。
太宰治站在窗边,仰着头望向窗外,从津岛柊时的位置,只能看见他单薄的背影,不知此刻的他看着烟火是何心情?或许是想去的吧,于是津岛柊时忍不住开口问他。帮太宰治穿上和服,津岛柊时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太宰治也差不多,两个人都是生活白痴,但是他们俩在一起时,还能勉强顺畅的凑合着过过日子。
虽然太宰治长着一张典型的古典派面孔,却不会自己穿和服。津岛柊时弯下腰,帮他顺好腰带,太宰治抬抬袖子,方便津岛柊时穿过宽大的衣袖,帮他系好腰带。
也许也是因为,从14岁开始和就津岛忠实生活在一起,被宠溺着长大,难免失去了独立生活的能力。
人就是这样,如果是流浪猫的时候还好,但是一旦成为家养的猫,懂得了只要喵喵叫就能够得到抚摸,就再也没有办法继续过野猫的生活了。
这是一套鼠灰色棉麻条纹的和服,是不论太宰治还是津岛柊时都喜欢的材质和面料。
太宰治穿上木屐,跟随着津岛柊时出了门。
他们住的地方临海却比较偏僻,平时津岛柊时都是坐电车前往城市,但是今天因为有太宰治在身边,她选择了步行。
夹杂着咸味儿的海风不停的吹拂着太宰治宽大的衣袖,他远远比处在这个年龄的青年人要清瘦单薄,松松垮垮的和服衣襟内若隐若现的透出他缠了一圈又一圈紧实的绷带。
走了好一会儿。
似乎是走到了祭典开放的地方,人渐渐的多了起来,面前一下敞亮。长长的街道上车水马龙,摆着许多小摊,摊子上挂着的灯笼透露出暖暖的光,将黑夜照的如同白天白昼一般。
太宰治抓住津岛柊时的衣袖,人实在是太多了,又拥挤,津岛柊时回头看了他一眼,牵住了他的手腕,领着他往前走。
热闹的如梦似幻,白夜与黑日颠倒,似乎人生中有这一刻,就留下了许多光芒。
充满了笑声、喧闹声、孩子们的笑谈声,可以说像百鬼夜行,又可以说像是人间仙境,红红蓝蓝的灯光烟火啪嗒啪嗒的在头顶盛开,将夜色照的迷离。
太宰治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祭奠,他小心翼翼的跟在津岛柊时的身后。
津岛柊时给太宰治买了一块儿苹果糖。
在摊子边还有许多穿着浴衣的小孩,围着白发的老板,太宰治也混迹其中,等待着属于他的糖果。
老板手脚娴熟的在烤过的苹果上淋上琥珀色的麦芽糖,麦芽糖浆迅速下淌凝结,包裹在苹果外形成了玻璃似的的色泽。
老板用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擦汗,笑容慈祥,手脚麻利的的将糖递给津岛柊时,津岛柊时又转递给眼巴巴地望着她的太宰治。
老板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忽然开口,“们二位的感情还真好呢。现在的年轻人难得有这么恩爱的了。”
津岛柊时听了这话,回头看了一眼太宰治,他将苹果糖塞在嘴里,咔吱一声,将外面的糖霜咬碎,轻轻的舔着。
他看起来已经不是十四岁,跟他走在一块儿,也不会再被别人认成长辈和孩子。
他已经十七岁了,但津岛柊时依旧是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的样子,没有丝毫的变化。
毕竟津岛柊时是不老不死的英灵。
津岛柊时失笑,“您认错了,我和他……”
话还没有说完,太宰治拉住了她的衣摆摇了一摇,用动作表示自己的不耐烦,想要离开,津岛柊时无奈的被他拉着走了两步,老板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太宰君,你想玩什么?”津岛柊时左顾右盼,又生怕他被人群冲散,回头问他。
他们玩了捞金鱼,津岛柊时捞上了两尾橘红色鳞片白尾巴的小金鱼,放在装了水的塑料袋中,她拎着小小的塑料袋,满含笑意的看金鱼游来游去。
太宰治似乎对游戏并不大感兴趣,在津岛中时的劝诱下,才尝试着玩了一把射击打气球。他随意的拿起气枪,懒懒的抬手,看似没有瞄准,随意的开了几枪。
气球随之应声而破,发出噼里啪啪的响声。
原本看他用绷带遮住一只眼睛,以为他一定射不中,因此悠哉的坐着的老板惊异地张大了嘴巴,吃惊的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全打中了的意思是,这里的奖品我都能随便挑了吗?”太宰治走到放奖品的桌子边,用手指随意的点了点,老板摸了摸汗,“随便挑……”
太宰治也丝毫不客气,挑了许多小而方便携带,且看起来贵重的玩具抱在怀里,在老板怨念的眼神中安然的离开。
津岛柊时看了他一眼,当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等远离了那个摊子,她才有些好笑的问他,“太宰君,你明明不想要这些东西,为什么要拿呢?”
太宰治鼓了鼓脸颊,垂下眼,看起来分外的孩子气,
“我就是不想让他开心嘛。”谁让他用那种视线看着他的呢?
从这一点上来看,太宰治还是个小孩子。津岛柊时想。
太宰治快步加快了步伐,大步向前走了两步,到了一个摊子旁,饶有兴味的挑选,祭典上居然还有让他感兴趣的东西?津岛柊时好奇的凑上前。
是小女孩喜欢玩的玩意儿,塑料的手镯手串儿,看起来十分漂亮,光滑的表面透出里面撒着亮晶晶的亮片。
“呐,津岛小姐,你知道吗?”太宰治举起手中的塑料手镯,“这种形状被称为莫比乌斯环,是永远循环的形状哦。”
这些都是用硅胶的模型凝结而成的,里面凝固着半开的花蕾。津岛柊时看着太宰治举起一个蓝色的,又举起一个粉色的。
他认真的对比这两个手镯,专注的样子比他工作时,处理十几亿日元的军1火纠纷时更加认真。
“你喜欢粉色还是蓝色?”他将那两个手塑料手镯放在手心,示意津岛柊时选择,却又不等她回答,自己做了决定,”我讨厌蓝色。”
他转过头拖长声线,“婆婆这个怎么卖呀?”
好像在打瞌睡的老婆婆一下被惊醒,看了一眼,“500元。”
太宰治掏出一枚500元的硬币放在了皮箱上,拿走了手镯。
“你想用500元的手镯来套牢我吗?”
津岛柊时笑着看太宰治拿着的小女孩玩具般的手镯,问他。
太宰治转过头,专注的凝视她,突然烟火盛放,一朵一朵,炸裂在天空,红的蓝的,拖着长长的尾巴,将他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中倒映着流星坠落。
太宰治说:“……”
不停燃放的烟火声充斥在耳边,一瞬间的光芒照射,如日月颠倒群星发亮奔向地球,津岛柊时伸出手,太宰治这将这个手镯套在了她的手上。
津岛柊时的手很纤瘦,太宰治抓着她的手,轻轻松松的将手镯套在她细细的腕间。
津岛柊时抬手对着烟火打量着粉红色的手镯,飘着一朵一朵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