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雁朝他笑笑,“你们谈你们的事情就行。”
我只是个吃瓜的。
服务员陆续上了菜,山珍海味,敬了几杯,话才到了正题。
谢雁也听明白了,这饭局是周海定要求的,原本只是和陈家的公司谈,但半路杀出个强宇公司。
有两个买家,不拉在一起抬抬价,这就不是白给吗,更何况他也急于出地,怕时间拖久了节外生枝,倒不如来一次二合一,刺激刺激买家。
原本以为陈家只会派个人来,陈青祥也好,陈青礼也好,但没想到陈老也亲自出马,还带了个来历不明,但看起来很厉害的谢小姐。
谢小姐:……?
在张有看来,陈家这个仗势是对这块地很有想法,要他知难而退,那他就更要再打探打探了。
周海定却没有他那么乐观,如果陈家只派了一个人来,那他可以搞一搞,但陈老这个人精坐在那里,他反而有点不知道陈家是什么意思了。
按理来说,自己叫了另一家公司的人来这里,陈家怎么也要有点反应吧,要么是紧张,要么是拉拢,要么是愤怒,都不应该是现在这个状况。
陈老心态如何,谢雁不得而知,但显然,这顿饭里唯一轻松的就是她这个吃瓜群众。
陈老肯定能看出这块地值不值得买,但他把两个儿子叫过来,是借别人的手,看两个孩子的水平。
不管另外两方什么想法,在陈老这边,都只是被利用的工具人而已,局势越复杂,越能考验出两个孩子的能力。
“这块地的价格已经不能再低了,简直和白送没有区别。”周海定继续道,“那一片的开发形势,你们也知道——非常好。”
张有笑着敬了酒,“不知道陈老的意思是——?”
他想打探陈家对这块地的态度,好调整自己的战略。
强宇公司看中的就是低价,但如果出现竞价,价格势必要往上涨,而随后而来的风险,可能并不值当。
陈老没说话,陈青祥主动挡了下来,“我们还在考虑当中,说实话,这片地的问题,你们应该也明白。具体的决议,我们还要在考察考察,等有确定的结果之后,”
他看了眼父亲,拿捏不准父亲的意思,自家态度模糊尚可,但如今面对外人,如果还不表态,那这块地到底是该不该要?他只好打个太极,“届时再商讨。”
张有一看,见缝插针,“其实我们强宇公司很有诚意的。”
周海定看了眼陈青祥,这意思也太模糊了,虽然这顿饭只是大家互相之间摸个底,但陈家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诚意要买的样子。
他又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其实,我还替你们争取到了一个优渥的条件,只要在一个月内定下来,价格可以在降低三个点。”
张有立刻眼睛亮了,“这块地,我们强宇真的很想要,周先生,签约的时间,可以由你们来定。”
他这句话一出来,小儿子着急了,“周先生!”
“好了,”
陈老却忽然开口,直接结束了这段饭局,“我啊,也老了,还是年轻人有魄力,你们呢,吃的怎么样?”
他的目光落在张有身上,好似这个年轻人,说的是对方。
小儿子更气了,大好的机会,巨额的利润,大哥这是怎么了?看看父亲,居然夸外人,难不成因为大哥的乱说话,连累了他都不被看好!
陈家的产业将来也是他的,大哥这是在把他口袋里的钱往外面推!
他情绪上来了,也不管母亲给自己使什么眼色,单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周海定和张有先离开后,屋内安静下来。
吃的怎么样?就没吃几口!
唯一吃饱的恐怕只有谢雁了。
这顿饭,大哥在应对周海定的时候,还要同时揣摩陈老的心思,小儿子想要出手,却没有陈老许可,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和强宇公司走到一起。
虽然还不是正式签约,但看两人的态度,也差不离了!
陈老的妻子看在眼里,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碍于场合,没有发言。
至于谢雁——
这家的虾肉蛮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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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陈家。
小儿子想不通的是,父亲今天这顿饭到底什么用意。
三方谈判,自己一方又不能出手,眼睁睁看着肥肉被别人抢走!且哪有把两个买方叫到一个饭桌上的做法?周海定为了卖地,已经开始剑走偏锋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不知道的是——周海定的境况,远比他想的更艰难。
因此,对方才使出了这种常时不会用出的方法。
“小谢的时间很宝贵啊,咱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陈老笑着站起来,朝着几人摆摆手,“你们刚才也没吃多少,怕是饿了吧,多吃会,我和小谢太久没见了,还有点话要说。”
他抬手示意旁边的秘书拿上东西,谢雁也会意地起身跟着他,一路走过餐厅的走廊,乘坐电梯抵达楼顶。
楼顶的风光比包间更好,但风也不小,从这里,俯瞰整个港城,灯火通明,车水马龙,是在华国普通城市的夜晚很难看见的场景。
楼顶也是营业的地方,但除了卖咖啡的营业员,没有别人,陈老包了楼顶。
谢雁知道,现在才是真正的进入了“正片”。
两人找了个避风的桌子坐了下来,秘书站在老人身后,陈老抬起手做了个示意的动作。
秘书点头,随后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桌上。
陈老一笑,对谢雁道,“打开看看。”
第30章 剑锋已亮17
璀璨的灯光下,包装精致的紫色天鹅绒盒子看起来低调又奢华。
不用打开,她也知道陈老出手的东西,价值不会太低。
刚才的那一顿饭局,走棋的是三方,卖地的和买地的,吃瓜的是她,而观棋的,就是陈老。
刚才她是局外人,现在在楼顶上,只有她和陈老,以及陈老的秘书,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她就是局中人。
“其实,我只是个普通的华国人,”
陈老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但他为她做的事情已经够了,对谢雁来说,从捐赠小学开始,陈老就已经还了山上的救命之恩,更不用提之后陈老帮助冯家裁缝铺运作生意的事。
“您的心意我领了,”
谢雁甚至没有要打开盒子的意思,她直接了当地用行动告诉了陈老,自己不会收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来这里,也有别的事情想与您说。”
回港城,是陈忠林给她寄的信,他没想到她还能主动说出什么事情,被谢雁的这句话勾起了好奇心,陈老应道,“哦?你说说是什么事。”
“关于我在冯家裁缝铺里的所有股份,我想要全部向您出售,以低于市价三个点的价格。”
陈老一愣,笑道,“你这是先发制人啊。”
“可是,”
陈老笑罢,却道,“你也知道裁缝铺的生意,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现在冯氏裁缝铺不只是一间小店铺,也不止一个老师傅,它是一个公司,一个日益庞大的商业链,或者说,一个极具发展潜力品牌,它的生意遍布全球,虽然规模还不算大,但已然有了雏形,陈老的目标,也并不只是做中式服装。
普通人哪怕只拥有其中一小部分股权,都足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而且,它背靠陈家的产业,在今后的行业内有极大的发展优势。
现在,谢雁却要出售自己拥有的股份,而且还低于市价?
“你是不是遇到难处了,”
任何人看到这样一个盒子,以及看到盒子是他送出的,都能猜到里面是价值连城的珠宝一类,但她却没有看盒子半眼,甚至眼里没有一点贪恋和欲望。
若是真的缺钱,还能秉持初心,实属不易。
尤其是那双眼睛,还是和多年前自己见到的一样清澈,坚定。
谢雁若是自己的孩子该多好!
他就可以早点退休了!
陈老心中暗自叹息,“以你的性格,我也明白,即便是遇到难处了,也不会轻易向别人求援。”
他缓缓道,“但是,你我之间不用见外。”
“就是未与您见外,才突然提出这样唐突的要求。”
谢雁知道,与其卖给其他人,不如卖给陈老,知根知底,对冯氏也好,而且她从收集到的数据也分析出一个趋势,裁缝铺的生意越做越大,而以前旧有的结构和人员太散乱和复杂。
陈老如果想要转型和改革,必然需要更多的控制权。
“我不缺钱,”
谢雁大大方方笑了起来,“若是缺钱,谁愿意放弃这么大一棵摇钱树?”
“我并不是一个商人,我是一个华国人,我有自己的工资,还有一定的积蓄,足以养活家人,”谢雁道,“原本裁缝铺卖几件衣裳,我还能收,后来利润多了,我可管不过来,收入多亏了陈老替我打理和保管。”
“你要是真全让我保管了,我还能觉得正常些,”
提到这件事,陈老也忍不住摇头笑了,“可你隔三差五地就拿去花了,也不是为自己花,不是捐物资,就是捐粮食。”
“你不为自己,也要为自己的孩子想想。”
谢雁却道,“我不会要孩子。”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笑着的,没有一点介怀。
因为苏明笃的病,他们不会要孩子。
但他们两人的积蓄和工资已足够他们一家人的生活。
她会和高余南一样,去帮助更多的华国孩子们。
谢北和母亲也理解她,他们比她还心疼小苏。
“那些孩子啊,总是说,不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么,”
陈老道,“若他们有你万分之一的聪明,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的确,他想要进行转型,寻找服装业的新生产模式,陈家的生意已经不至于建筑,还有各行各业,而谢雁手里的股份,他原本是不会动的,但不代表他没有担忧。
他活着在的时候,谢雁可以当个甩手老板,若是哪天他走了,换了两个儿子上来,恩人会不会变仇人?
这种事情,在生意场上他见得太多了。
所以,陈老必须想一个法子解决这件事。
但谢雁手里的股权利益太大,他从未想过她会主动送出来,还送的这么干脆!
“这可是很大一笔钱,如果你是想要另去做生意,也可以和我讲。”陈老以为她是不想卷进陈家之后的旋涡里,才想要抽身离开,毕竟刚才那场饭局,看似谢雁是唯一一个在吃饭的,但陈老认为,以她的聪慧程度,不会看不出背后的问题,也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吃了一顿莫名其妙的饭。
谢雁看得出老人对自己一直都是百般关照,他对她,也有对人才的欣赏。
但她还是摇头,笑道,“我不会去做生意,先前已经讲过,我有自己的工作。至于此次出售所得的资金,我想在大陆建立一个关于儿童和少年的基金会。”
“基金会?”
陈老问,“儿童与少年……那是慈善基金会了吧。”
他想起多年前少女在自己宴会上所说教育是本,而这些年,她的确用行动证明了那不只是年少的激情,而是实打实的努力。
多年前,她送给华国的只是一所在港城的小学,而如今,她要帮助的是整个华国的儿童。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陈老被她一个接着一个念头所惊讶,从饭局开始,他一直都是那个掌握节奏的人,包括刚才拿出礼物也是一样。
然而他的正题还没开始,谢雁就已经把他带入了她的节奏。
或者说,谢雁从未被掌控进他的节奏里!
这样的人才,陈家不能招揽过来的确太可惜了。
但他也知道,谢雁一心为国,从刚才毫不犹豫地出售股权,这些年从没拿过一分钱到自己包里,就能看出。
话是这么说,谢雁提出的建议总归是解决了他心里惦记着的一个问题,陈老轻松了一些,道,“华国大陆,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这东西吧。”
他说的是慈善基金会。
谢雁笑了笑,“等您把我的股权买了以后,不就有了?我已想好了,以您之前捐赠的小学来命名,就叫鸿雁基金。”
“好好好,”
陈老乐了,转头向秘书交代,“这件事,让哈里去办,尽快办好。”
哈里是大儿子陈青祥的英文名。
陈老这个大儿子,看似低调沉稳,其实野心不小,harry这个词在英文里不止有劫掠的意思,更有“家族统治者”的含义。
如果不是小儿子有个母亲,恐怕早就不是陈青祥的对手了。
但陈青祥也有自己的缺点,正如他弟弟所说,过于谨慎,在如今这个变幻的时代,容易错失机会,而且她未在他眼里看到更锋利和更有胆魄的目光。
陈老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松了口气,靠在椅子上,目光投向璀璨的城市和交通线,“你觉得港城怎么样?”
“挺好的,”
谢雁也看了过去,灯光璀璨,但她知道,日后的发展会更快更好,纵然可能会遇到一些险阻和困难,但总归是会继续发展的。
整个世界都是如此,人类在高速的发展中,而华国,会成为时代潮流中最璀璨的明星。
“这句话我该送给你了,”
陈老说,“连我这个活了这么多年的老头子,都看不出你的想法,你总是能给我出乎意料的答案。”
很多来港城的人,都会被眼前的夜景震撼。
包括港城自己的人。
因为大部分的人,都是站在建筑的底端,忙碌工作着,少有人抬头看,有人站的稍微高些,或许能看到局部,但若他们有一天来到这大楼的顶端,往下一看。
霍,好一幅辉煌的城市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