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当年并不是什么天灾,而是贪心的张会计暗中动了手脚,现在负责的谢雁,她不可能和张会计一样。
就在村民们渐渐散开,四周安静下来的时候,又有声音在喊——
“穷点怎么了,至少还有命!你们想拿断崖村来做成绩,不顾我们村民的死活,没门!身为断崖村的人,我第一个不答应!”
“就是,别说大话了。你现在都不是断崖村的人了。”
“你第一个不答应?”
谢雁一看,喊得最厉害的是一个二十多岁,胡子没剃干净的男人,他身边几个青壮年,也跟着他一起喊。
男人以为自己这句话能继续煽动村民,可没想到其他人都不说话,反而显得他们的声音很突兀。
“刘超。”
虽然五官有变化,但毕竟是同学,谢雁的记忆力很好,立刻就认出了他,“什么时候你成了断崖村的人了?还是你嫁了过来,户口也改了?”
“你胡说……!”
谢雁没等他继续往下说,她拿着喇叭,战术打断,“你是刘家村的人,却带着别人来断崖村搅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吗?”
“符合路线规划的,最好的是经过断崖村附近的这条路,但还有一个备选方案是经过刘家村的,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关系知道这件事,还是你以为这样闹事,就可以让路改道经过刘家村,然后获得补偿款?”
她当着所有村民的面,把刘超的想法八的干干净净,“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断崖村,你真是为了断崖村吗?”
她指着车轱辘下的人,“这个人不就是上学的时候,你身边的跟班?刘超,你可真是热心啊。”
“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不是他们村的事儿,他这么上心,还和我攀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关系是……”
“那我们岂不是误会工程队的同志了?”
得知了真相的村民,把刘超和他带来搅局的人赶走了。
其实,大部分的村民只是被煽动了情绪,喊得最厉害的,是刘超和他找来的人。
他们装作义愤填膺的村民,以天灾谣言和之前的事故为发酵点,还找人去劝说前村长的媳妇,给她洗脑,让她认为自己家的不幸,都是因为修桥造成的。
他们的阴谋,被谢雁几句话攻破了。
原本这些村民就文化程度不高,人云亦云,别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信,听了谢雁说的话,大家又发觉,原来修桥有这么多的好处!
一直围着车的村民们散开了。
前村长的媳妇还和老吴等人道歉,说误会了他们。
“如果不是小雁,我们还被别人利用了,被蒙在鼓里!”
“就是,小雁如今出息了,能当工程师,她修桥,我们放心!”
“当初,他们姐弟在村子里就是出了名的喜欢学习,懂事努力,桥真能修起来,我去卖药也能少走点山路了!”
谢雁爬上车顶,把冒着热汗的老吴接下来。
她则拿着喇叭,站在上面喊。
“让工程队的车过去!”
所有人立刻往旁边散的更快,给车让出一条路。前面不远处就是断崖,就是残桥。
车轮缓缓移动,热风吹过她的脸颊。
苏擎站在车下,抬头看着年轻的女孩。
她耀眼的像一颗太阳。
和这山间的光一样,让人觉得美好、珍贵。
原来,悲伤和痛苦不会成为打倒人的重锤,只要永远有希望,永远不放弃,心中有信念。
早晚有一天,可以从泥淖中开出花来。
而这朵花,不仅能让自己变得更美丽,还能让看见它的人,也看见希望和未来。
没有了阻拦,断崖村的行人桥火速地修建了起来。
上一座桥修了近一年,还是豆腐渣,但工程队却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从山下运来材料,将桥成功搭起。
这座桥通车的那一天,谢雁是第一个走过桥的人。
一如十多年前那个清晨,黎明破晓,在断崖村孩童的目光里,她走过自己亲手搭出的木板桥。
今天,在其他村民的注视中,她走过断崖村的行人桥。
苏擎在对岸等着她,“走那么慢,舍不得走?”
谢雁一笑,“不多踩几下,大家怎么放心?”
虽然是行人桥,但也是按照公路的标准来的,通车没有问题。
工程队的车又开了一遍,大家这才放心。
当断崖村从贫困村发展成药材大村的多年后,这里的断崖上修起了一座更大的,足以双向通车的桥,但更多的人,还是习惯了走这座桥。
桥边,原本工程队留下的石碑写着“断崖桥”。
但村民们却自发出钱,修建了另一块石碑,
上面写着“雁来桥”。
断崖不吉利,从一开始,从大人到小孩,都习惯叫这座桥雁来桥。
鸿雁来去,
一线跨山谷,天堑变通途。
正如她幼时站在这里,对弟弟所说的话。
——终有一日,要让所有人都拥有跨越天堑的翅膀,让悬崖、河流、丘壑,再也无法成为阻挡人们脚步的绝境。
要让世间的崎岖,都变作平坦大道!
断崖村只是高速进山的第一步。
一座座高架桥在山间搭起,高速路朝着深山挺进。
很快,他们就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难题。
摆在在工程队面前的,不是一处两三百米的断崖或者河谷。
而是两座大山之间的距离。
两座大山之间,是有名的河谷。
为了更好的观测周围的情况。
苏擎带着谢雁和方斯闻,还有老吴等队员开始了对四周地质环境的考察。
高速和普通公路不一样,自从高速公路桥出现之后,在跨越崎岖地形方面,发挥了重大的作用。
普通公路,可以环山而下,环山而上。
但即便如此,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高速公路,重在“高速”两个字上。
对于高速行驶的汽车,环山公路是非常危险的,因为经常有直接掉头的弯曲山路,一旦车辆驶出车道,就会坠入深渊。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会修建那么多高速桥的原因。
为了观察地形,三人比赛,谁先爬上山顶,剩下的两人分别请第一名吃半个月饭。
苏擎对第一志在必得。
方斯闻把眼镜取下来擦了擦:“在?我有说过要参加吗?”
“你忘了上次爬山到一半,你就累趴下了?”
苏擎指着面前的大山说,“这次就当是给你锻炼体力。”
落谷河在两座大山之间,属于二级支流,河边风景秀美,但两座大山横卧在两侧,抬头看不见山顶,只能看见云。
三人分开上山,方斯闻边走边采集样石,走一步,他要歇息十步。
苏擎拿着笔记本,边走边记录。
记录的时间,就当是休息。
他看不见谢雁的影子,但越往山上走,越能感受到寒冷,空气稀薄,四周树木郁郁葱葱,仿佛无人踏足的遗忘之地。
高速桥如果从靠近山脚或者半山的地方架过去,对面也是山,除非打隧道,然而,若是加上隧道,这又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并且,这里的地质环境很负责。
山谷是一个倒三角形,桥柱必然要落在山体上。
而两座大山之间的距离,注定了若是修高架桥,桥墩数量不会少。
然而,这里不止是有山,有河,还有岩洞。
这里,是构造溶蚀峰的丛峡谷地貌,两岸的山体极其陡峭,植被茂密,高差有五百米。
若是按照一层楼两米半来算,五百米的高差,就是两百层楼。
几十个两百层楼的桥墩,还要修建在陡峭的山体上,一侧坡度在四十到七十度,另一侧山体的坡度更恐怖,七十五到九十度之间。
九十度,已经是绝对的峭壁悬崖了。
岸边的地表还有溶蚀现象,这里的气候属于亚热带潮湿气候区,雾多云厚,常年降水,海拔高的地方,还有冰冻和暴雨、冰雹天气,环境十分恶劣,最低极端气温可以达到零下十五度。
苏擎走到山林里时,就感受到了极度的湿冷。
山间也有雾,山峰在云里,他继续往上走。
清晨出发,在日落之前,他终于抵达了山顶。
走出山林,谢雁早就在山边的石头上等着他了。
苏擎加快脚步,跑到她身侧,
“输了!”
她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回头看他,笑:“你膝盖有土,摔了?”
苏擎别过脸,“没有。”
她伸手,“上来看。”
苏擎握住她柔软的手掌,脚下用力,也爬上石头。
风呼呼的吹过了一阵,他抬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云海在他们脚下,微黄的日光从天边斜照过来,印得云海度上了层金光,这浅黄的暖光,也镀在她的脸上。
苏擎被眼前的一切抓住了目光。
风一吹,云海翻滚,比浦江上的视野还要开阔。
风有声音,可云海没有声音。
对面的山仿佛一座从云海里升起来的神仙岛,郁郁葱葱的山林寂静无声,云浪拍打着山体,随后转了个方向,朝着他们翻滚而来,拍打在他们所在的“岛”上。
他们,站在天上。
谢雁的声音落在他耳边,“从这里,我们修一座桥。”
“在天上修一座桥,”
她说,“跨过云海,穿过风和雨,穿过云和雾,直达彼端的山!”
第65章 此去通途31
从山上下来,方斯闻第二天浑身都疼,只有那两位,跟没事人一样,第二天照样到处跑,收集数据,晚上挑灯整理相关的资料。
第三天大清早方斯闻就被叫起来,苏擎又拉来老吴和其他设计院来的同事一起开会。
苏擎在工程队里,外号永动机。
永远有激情,永远不疲惫,永远不气馁。
系统:我怀疑你们在……
言归正传。
有想法很简单,但关键是如何落实。
老吴,有丰富经验的一线工人,走南闯北,什么样的桥没见过——这么高的地方修桥,他还真没见过。
从山顶往山下看,有云雾的时候,还看不到谷底!
而省内负责这条高速公路的建设指挥部来的人——孙力,也是资深的工程师,一听苏擎的想法,就知道他们要搞大事情。
的确,这一路段是整条高速工程最难的一段路,如果能完成这一段,这条从沪城出发,穿过崇山峻岭的高速路,将打通大山两侧的交通闭塞,把更多的发展机会,送到西部去。
但是,在这么高的地方修桥,在云上修桥,依然是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谢雁介绍道,“现在世界在建的最,是兰西国的塔恩桥,预计年底就能通车。”
“塔恩桥面和地面垂直高度为两百七十米,它也是为了高速修的,当时,兰西国的a75号高速路在修建中,这是一条极其重要的高速路,贯穿兰西国南北。而在修建过程中,他们遇到了塔恩河谷。”
正如他们现在,遇到了落谷河。
当地传说,落谷河是因为天上的神仙打架,从天上落下来的一条河谷,这条河谷分开了两地,却哺育了万物。
“当时,所有的设计者提供的方案,都是在塔恩河上修一座桥,跨过河流就行,”
她说,“但有一个设计者提出了大胆的想法——修一座桥,不只是跨过塔恩河,而是跨过塔恩河谷!”
“如果经过盘山公路,塔恩河谷的路段需要四个小时才能通过,但a75高速如果以高架桥的方式通过河谷,全程只需要十分钟。”
这就是桥的作用。
十分钟,通过原本需要花费四个小时的路程。
而三人组提出要在山顶建桥,也是为了节约时间。
孙力考虑了一会,“你们说的这座大桥,我也听说过,总设计师原本就是世界著名的建筑师,他不仅追求的是跨过河流这么简单,更注重建筑的外形和创意,负责建造的公司也是埃菲尔铁塔的建造者所创立的。”
“对,”
方斯闻将收集的资料放在孙力面前,“高架桥的桥墩,最高的两个分为为245米和220米。”
两百多米的高度,让这座桥成为世界知名的云端之桥——云在桥下,车在云上。
兰西国的埃菲尔铁塔之所以全世界出名,就是因为在当时,高达三百米的铁塔是兰西国首都最高的建筑。
老吴抽了口烟,“但是你们要知道,无论是埃菲尔铁塔,还是世界最塔恩大桥,他们与地面的垂直高度,一个是三百米,一个最高的地方,能有三百多米。”
他指了指窗外的大山,“而你们选的这两座大山,从山顶到谷底,至少有五百米!”
如果说塔恩大桥是在云端上的大桥,那么跨过落谷河河谷的时这座桥,是云端之上的云端。
“没错,”
谢雁道,“塔恩大桥即将竣工,事实证明,两百米的桥墩是可能出现的,当然,我们不会修建五百米的桥墩,桥墩如果修在山上,只需要一百多米就足够了。”
即便是只有一百多米的桥墩,也意味着塔顶到地面,会有接近六百多米的垂直高差!
孙力翻了翻塔恩大桥的资料,半晌,他抬头问,“塔恩大桥是斜拉索高架桥,你们难道也想修斜拉桥?我听说——”
他扫了眼三个年轻人,心中暗自感叹岁月不饶人。
“你们在大学的时候,就参与过沪城多座大跨径斜拉桥的设计和修建工作,这方面的经验应当很多吧!”
没等三人回答,他又摇摇头,“但是这个地方,可不适合修斜拉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