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想被同化,只能尽快逃出去!
这样想着,此刻金冬至妈妈窸窸窣窣地翻出新的一沓纸钱,边烧边说:“明天送葬的事宜——我们跟村长商量好了。四点开始送葬,你跟着我们一起去,路上不能说话,到了三里地你就先回去,之后的路我们大人赶去下葬就可以了。”
“三里地?”宁音压下那些思绪,连忙问,“离村口远吗?”
“远着了,我们还要走一个小时的路程,坟地就在村口那儿,等下葬完也要到六点,每次下葬总要挑在圣诞节这天,村长脑子进水了。”
宁音无视最后一句,心思完全放在她给出的提示上。
坟地就在村口,而他们进来时村口是消失的,所以他们想要逃出村庄就要跟着送葬队去到村口,刚好12号公交车就在村口那里,下葬完的时间是六点,吻合12号公交车六点到七点之间的搭乘时间。
她又问:“我想跟着你们去下葬。”
金冬至妈妈摇头:“不行,你跟着去下葬会受不了血月的影响,穿了丧服也不行,将至天明的血月即使是活人都难以抵抗,更别说你刚从村外回来了,我们是半只脚快进棺材的人,也不怕它,你还小,活人气息太重了,它一下子就会盯上你,跟着去会出事。”
“会是什么事?”
“你会变得不认识自己一样,思想会被它扭曲,不过有些人本性不好的,有没有血月都一样糟糕,本质是恶魔,就算披着人皮始终是恶魔。”金冬至妈妈轻轻地说,又缓缓抬头望向站在灯光昏暗里的宁音,见她陷入沉思,一声不吭,目光这才飘回化火盆上,静幽幽地望着盆里跳动的火,过了半会,像想起什么似的,接着说道,“对了,刚才回来的时候,听说11号屋子那里好像死了个姑娘……”
“11号?”宁音本来还在寻思怎么躲过血月的凝望逃出去,这会儿听到金冬至妈妈说起11号屋子,整个人大吃一惊。周婉婉就在11号屋子那里,一想到这里,宁音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转身就往外跑,脚步又刹住,停下来问:“我现在可以出去吗?”
金冬至妈妈面无表情:“去吧,记得四点之前赶回来跟我一起去送葬,你要是赶不回来,就得一直在这里等下一次的送葬,千万别误了时辰。”
宁音点点头,便一头扎进阴沉的黑幕里。
她狂奔去周婉婉的屋子,发现除了她之外,另外三个队友都在,她算是来得最迟的一个。她快步走过去,刚想问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入眼就看见周婉婉趴倒在血泊里,水千星从周婉婉身旁站起身,走到窗边咳着说:“死了。”
宁音闻言,心里顿时哆嗦了下。
“不仅如此,你们看。”舟杭指向四周。
几人看去,周婉婉胸口上的伤口是一刀致命,而衣服、还有一直背着的背包都有被翻找的痕迹,有些凌乱,只是看着,宁音不由背脊发凉,随即明白舟杭的意思,杀死她的人应该是为了她身上的重要东西。
“周婉婉的死,很明显是被人杀死,至于为什么杀死她,应该是为了她身上的某一物品,譬如返回起始站的物品,知道她重要性的也只有我们。”舟杭说道。
“舟队,你的意思是我们自己人杀死她?”宁音喉咙发干,“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舟杭望向三人:“我相信你们也意识到自己身体和思想上都出现了变化,也许是受密室的同化影响,也许是血月的影响,总之我们要尽快逃出去,而周婉婉身上肯定有逃出去的重要物品——而这村里的人没理由杀死她,所以只有我们自己人杀死她这个可能性,而杀死她就是为了拿走物品逃出这个密室。”
“谁?”她问。
事实上那张返程票就在她的兜里,但此刻看着周婉婉惨死的样子,宁音根本不敢说出来,如果杀死周婉婉的人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她揣着的这张车票反而会成为催命符。
她甚至想拿出来告诉他们,周婉婉把车票给了自己,只是这种情况解释起来会很复杂,她会被怀疑杀死周婉婉只是其一,更害怕拿出来后,真正杀死周婉婉的人抢走唯一的车票。她打算先过了第四站再跟他们商量,或许除了车票外,还有别的办法逃出去,车票未必是一定的物品。
“不知道,线索太少了。”舟杭从她脸上掠过,又看向另外两个男人,摇摇头,转而说起别的,“既然周婉婉已经死了,先不管杀死她的人有没有获得什么物品,也许那东西会随她的死亡而消失也是有可能的,我们还有四个人,要返回血月车站肯定还有别的方法,不过比起这个,现在我们还是先考虑怎么逃出这个村庄。”
周婉婉已经死了,现在再怎么猜想都没用。
大家只能把思绪拉回到村庄上。
来之前几人都从自己屋子里的家人那里听说到送葬的时间行程,他们要逃出村庄,肯定是要跟着送葬队去下葬,但血月的影响无法忽视,现在他们身上穿着的丧服可以在村里的一定范围内逃过血月的凝望,不过去到三里地那里,应该是丧服最大使用的范围了,再往村口的方向走去,肯定是无法抵抗血月。
“很简单,它对活人有影响,我们就做死人。”水千星压下咳意,忽然出声。
宁音猛地反应过,想起唯一不受血月影响的存在:“我们可以躲进棺材!”
叶重沉沉地应了一声。
“那就这么定。”舟杭说,“虽然不知道棺材里是不是躺着自己,还是别的存在,我们想要躲过血月的凝望,就要在送葬到三里地那里偷偷躲进棺材,等村里的人下葬完,我们再从棺里逃出去,村口应该就在附近。”
三人点点头。
“去送葬之前记得准备好铲子、铁镐这些工具,不然还没逃出去就先死在棺里。”舟杭又语气温和地提醒几人。
大家商量得差不多后,就各自回去。宁音走到门口又折回去,抄起一块白布盖住周婉婉的尸体,鞠了三下,这才离开。
走到外面,听见舟杭叫住叶重:“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叶重停下,转而跟着舟杭往别的方向走去,宁音看了眼,便连忙赶回自己的屋子。
这时候已经将近凌晨四点,开始送葬了。
金冬至妈妈站在屋门下,棺材也不知她怎么搬出来的,已经放置在屋外,金冬至妈妈见宁音回来,脸上毫无表情地说:“跟着妈妈,我们去送葬了。”
第41章 纸人
宁音点点头,跟了两步停了下来:“我进去拿点东西。”
“去吧,村长快到我们屋子赶棺了,你动作快些。”金冬至妈妈提醒。
宁音立刻跑进屋,抄起桌上的煤油灯往四周翻找,最后在后院的墙角里翻出镐子和铁铲,还有一把有点钝的铁刀。因为铁铲是长柄,不能收起,宁音干脆把它折断一半柄手,把它们放进包里这才走回屋外。
很快村长来到屋外的小路上,往这里喊了一声,手里提着的铜铃就跟着叮铃、叮铃响了起来,身边的两条狗也跟着叫。
村长吼着嗓子:“3号棺,金冬至,走棺!”
宁音心说还真的是金冬至的棺,只是人都已经死了十多年了,再想起之前棺材的动静,估计棺里真的有什么,就算不是金冬至,也很可能又是一个诡异的存在。
而村长声音响起的同时,棺材就在地上缓缓走了起来,也不用人抬,偶尔路面颠簸一下,棺材便微微左右摇晃,但还是很稳,仿佛棺材的下面有东西承住它移动。宁音见此,不由吃了一惊,棺材居然会自己走。
从屋子走到小路上,已经不见村长的身影了,却能在下一间屋子听见他同样喊人的大嗓门,他走之前留下一只狗,以及两个同样穿戴着一身死人白的人,这两人一前一后,护着他们棺材往三里地赶去。
宁音紧跟着金冬至妈妈后面,一边贴着棺材走,头顶的血月在棺材和丧服的抵挡下,确实没有了那种恐怖的凝望感。走了一段路,宁音都没有看到别的屋子的棺材出来,就像是这条路只有这一口棺材。
走了一会,小路上始终只有他们这口棺材,这样看来,应该每一家的棺材都是从另一条小路赶去下葬的。
想到这里,宁音又回头看。身后的人也是毫无声息的,没有脚步声,但她每次回头都看到那个穿着死人白的人,他手里提着煤油灯,低着头,微弱的灯光下无法看清他的样子,不过给人的感觉像是人,又不像是人,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宁音看了半会都没从这人身上看出什么,只好转回去望着前面的小路。
这条白簌簌的小路在夜晚显得格外的阴森诡异,踩上地上的纸钱和纸人时,发出纸张撕裂的声音,在四周寂静下,有种踩在人身上的怪异错觉,宁音听着,心脏就忍不住拧巴了一下,都不敢用力踩下去,脚步也变得很轻。而小路望不见尽头,狗在最前面开路,另外一个死人白的人摇着铜铃,阴冷的风便一阵一阵的扑过来。
叮铃、叮铃。
铜铃声如同响在耳边。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直白不见尽头的小路出现了一片荒野,越过一块石碑的时候,宁音下意识看了一眼:三里地。
三里地到了。
这时,金冬至妈妈拍了拍棺材板,棺材顿时停了下来,她转身对宁音说:“行了,之后一段路丧服是抵抗不了血月的影响,就到这里吧,你不能再往外走,回去的时候也把这只狗带上,它会给你带路。”
宁音闻言,没有出声。她当然不可能这样回去,几人商量过一定要在这里躲进棺材,不然就无法逃出村庄,但要躲进去,要先支开金冬至妈妈他们,这样想着,宁音问:“你们立刻赶路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那两个人没有半点反应,只有金冬至妈妈直勾勾地盯着宁音,快把她看得寒毛直竖的时候,才幽幽出声:“冬至,你撅起屁股妈妈就知道你想放屁,你是不是想偷偷跟着我们去下葬?”也不等宁音应声,金冬至妈妈低着头,敲了敲棺材,又轻声说,“其实你真的想跟我们去下葬也不是不可以,躲进棺材里你就可以躲过血月的凝望。”
宁音一时间有点怔忪。
“你是真的想跟我们去下葬,还是现在回头,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要是真的跟着我们去下葬,后面的路太崎岖了。”
“我想跟你们去下葬。”宁音回过神,毫不犹豫地说。
金冬至妈妈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一气,但没有再说什么,反而面无表情地准备开棺:“既然你选择跟我们去下葬,那就躲进棺里吧,血月就不会发现你,不过到时候你得等到六点才从棺里出来,血月是六点消失的,别提前出来,不然你会出事。”
宁音点点头,还没等她提防棺材,金冬至妈妈已经推开了棺门,棺里便飞出来一片密密麻麻的白纸人,眼前的世界忽然间也只剩下白,宁音看着扑过来的数不过来的白纸人,连忙抬手挡住脸,纸人砸在手上的时候轻飘飘的,毫无重量,它们绕开她,从她身边飞过去,一直飞向了远方。
但有一只白纸人停了下来,它快步爬到宁音的肩上,又一直爬上诅咒娃娃的头顶上,然后一个屁股坐下去。
白纸人太轻了,轻得根本无法察觉,宁音并没有发现它的存在,金冬至妈妈却看了它一眼,随即缓缓收回目光,让宁音躺进去。
宁音走到棺材前,发现飞走了那数之不尽的白纸人后,棺里就没有别的存在了,空空荡荡,没有他们猜想的死亡乘客,也不是什么诡异的存在,只是一堆白纸人。宁音确认过棺材没有古怪的异样后,顿时利索地翻进棺里,然后望向那两个死人白的人,问道:“他们?”
“别管他们,就是个死人,他们只负责送棺,你躲进去的事他们是感知不到的,反正脑子进水的村长不在。”金冬至妈妈说着,从外面望进棺里,手按在棺门上,在关上之前,叫了宁音一声:“冬至……”
宁音对上金冬至妈妈的目光,似是听见一句很轻很轻的话,又有点细细的朦胧虚缈,但她努力去分辨每一个字。
轻轻的、细细的那也许是一声:“冬至,妈妈爱你。”
宁音愣了一下,还想多看她一眼的时候,顶上的棺门关上了,但金冬至妈妈微微敛在唇间上的一抹很温柔的笑容深深地映入她眼底里,因为之前对方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却在刚刚一瞬露出那样的笑容,如同冬迈进了春,那白凌凌的冷一下子有了温度,暖入心扉。宁音感到诧异的同时,又觉得有些难以形容的发闷。
就在这时,棺材又再次重新动了起来。
宁音收起思绪,掏出手电筒往棺壁四周照了一圈,最后透过细缝看到运棺的原来是撒在路上的那些白纸人,一只一只扛着棺材走。
她转而翻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时间。
将近凌晨五点半的时候,棺材再一次停下。
宁音靠着棺壁听着外面的动静,但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就连之前抬棺的白纸人都不见了,四周寂静得仿佛只剩下她跟这口棺材。
这种诡异的情形让宁音心里咯噔了下,要不是金冬至妈妈让她六点之后才出去,她真的想现在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好不容易等到六点,她迅速翻出家伙,费了半天的劲才勉强撬开一点棺材,结果刚拉开棺门出去,结果头被人砍了下来……
宁音惊恐地看着自己倒在棺里的身体,余光里只能看见一个穿着死人白的人,他站得远远的,手里拿着斧头,而她的头一直在地上滚,一直滚进坑里。
然后坑上密密麻麻的人开始往坑里埋土。
她的头被砍了……她死了?
此刻眼前逐渐陷入一片黑暗——下一瞬,宁音猛地从黑暗中睁开眼,惊疑不定地摸了摸脖子,头还在,又一边摸索四周,旁边的手电筒还亮着光,黄幽幽地照着棺材四壁,她仍在棺材里,但时间已经六点十分。
“刚刚是怎么回事?”
“我到底死了,还是没死?”
宁音惊惧地伸手摸向棺门,因为发生得太过诡异和突然,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来不及,头就被人砍了,但为什么又没死?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别的影响?她对此毫无头绪,只是这次她小心翼翼地拉开棺门,在棺里等了片刻,这才出去。
然而头又被砍了下来!
不过这次那个穿着死人白的人离她近一点了,他手里的斧头滴着血,那种血淋淋就像天上的血月,她望着他,但依旧无法看清楚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