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如果你做得多了，你母亲可能就不这么想了。
“多谢张兄，那我去给她买东西去了。”宋云君将桌上的书重新递到张泽手中，乐呵呵道：“你看书、看书！”
可是张泽哪里还能看得下书？
宋云君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出门了，走到宋记糕点铺子不远处，看着那正在忙碌的小姑娘，远远端详。
这才发现这一年小姑娘身量长高了不少，原本肥嘟嘟的脸颊开始减退一些，下巴露出了尖尖一角。
人看着也精神，脸上的笑意也没停过，看着很是欢喜。
宋家却是比大多数家庭都好，她欢喜也是应该的，只是…张泽捂住胸口，脸色一点点发白。
只是他为什么这么难受？
张泽抬眸，之前和小花儿一起说话的那人被宋娘子请了进去，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终于抬起脚，走到铺子前。
这会儿铺子前刚好没人，小花儿正低头打扫，嘴中哼着不知名小曲儿。
铺子里被人打扫的整齐干净，放在上面的糕点也让人看上去十分有食欲，已经快要卖完了。
看到有人来，小花儿抬起头，脸上带着笑，“客官……”
“张泽哥哥，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小花儿热情更盛，喊他。
可是张泽的脚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怎么都抬不起来，“不用了，我还有事，只是刚好路过，顺道看看你。”
然后状似无意道：“你看起来这么开心，遇到什么好事了？”
“告诉你个好消息。”小花儿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张泽心中一紧，他不想听什么好消息，但是他又不想走。
于是他狠下心来，艰难而平静道：“什么好消息？”
“之前有位贵人看重我，说是要我去他那儿做事情，也就是做糕点，每月都有月钱的，之前本来不太想去，但刚才贵人又来了，开出的价钱也不错，我想过去试试，这不，贵人和宋娘子商量去了。”
小花儿说完，俏皮地朝里头指了指。
通往院子的门口用一块大布挡着，张泽依着小花儿的手看过去，并没有看到什么。
但紧绷的神经似乎稍微松懈。
但脑海中的窒息感仍让他喘不过气来，“只有这件好事吗？”
“嗯？什么？哥哥你今天好奇怪。”小花儿不明就里。
“没什么，哥哥只是替小花儿高兴，小花儿才在铺子里待一年就被可以领月钱，可是比别的小丫头强多了。”
“是吗？你也这么觉得？那我跟着过去是对的是不是？”小花儿双眼放光。
张泽本想说是，但话到嘴边却突然卡住了。
“怎么了张泽哥哥？你今天是不是不太舒服？”小花儿问。
并不是不舒服，只是水城那边太远了，小花儿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出远门？可若是小姑娘继续呆在这里，那她和宋云君的婚事极有可能定下。
“我只是……”
“张泽兄？你也来了？”宋云君大步从外面走来，打断了张泽要说的话。手在张泽背上拍了下，“刚刚还以为你要看书不出来呢，没敢叫你，不然准要喊你陪我一起去……”
剩下的他没说，准头问小花儿，“母亲呢？”
“宋娘子在里头说我的事。”
宋云君神色慌张，“你爹娘来了？我这都没什么准备，母亲怎么不早说！”
说完他慌忙往里走，走到一半然后又折回来，对张择道：“要不张泽兄陪我去买点东西吧？”
“不是！”小花儿立刻制止，“不是我爹娘来了，是上次那个问我去水城做糕点的人，那人今天又来了，开了高价，我有点想去，宋娘子正在里头和人谈呢。”
“这样啊，吓我一跳。”宋云君长舒一口气。
旁边的张泽突然拉住小花儿的手，“我找小花儿还有点事情，你先在这看着。”
小花儿被拉得一个踉跄，跌跌撞撞被扯出铺子。
等张泽松手，小花儿已经气喘吁吁，怕张泽发火，小花儿耐着性子问：“怎么了，张泽哥哥？”
“你喜欢他？”张泽没头没尾的问了句。
“啊？”小花儿快速反应过来，“喜欢谁啊？我喜欢的人可多了，比如爹爹娘亲，哥哥，宋娘子，还有张泽哥哥你，所有对我好的人，我都喜欢啊。”
小花儿说完，悄悄看了眼张泽，发现张泽正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张泽眉宇紧凝，内心的焦躁压都压不下，手搭上小花儿的肩膀紧紧握住，“之前跟你说的话都做树的，等我有出息了，我回来娶你。”
小花儿被张泽一步一步逼到背后的树干上，张泽的呼吸落到她头顶，让她颤栗。
可张泽却不打算放过这小姑娘，声音沙哑道：“你相信我。”
小花儿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耳朵嗡嗡的，根本听不到头顶的张泽哥哥在说什么，抬头见他眼神越来越暗，用鼻音嗯了一声带着催促的意味，急忙胡乱点头。
张泽这才笑了起来。
“你们的事情，你爹娘也答应了？”张泽继续问。
这回小花儿听清楚了，老实答道：“他们可高兴了，跟我说宋家条件好，我嫁过来不用吃苦，算是我捡了大便宜。”
果然！
张泽抬手摸了摸小花儿的脑袋，小姑娘的脑袋被他摸得一点一点，像小鸡逐米似的，“是不是很想挣银子？”
“嗯！我当然想啦！”有银子很多东西都有啦！
“那这次去水城可是个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若是错过了，以后可能一生都碰不到了。”张泽声音不轻不重道。
“你说的对，要是错过了这大好的挣钱机会，以后想要都没有了！”小花儿深以为然。
见小花儿这么乖巧的样子，张泽再次忍不住默默小花儿的头，“把握机会！”
“嗯！”
等小花儿再回铺子的时候，内心比之前更加坚定。
宋云君凑了过来，问她：“他把你喊过去干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说我去水城的事。”
刚说完，院子里边的人就出来了，“小丫头你去水城，必不会亏待你的，放心吧。”
宋娘子跟着赔笑，“是是是。”然后喊了小花儿，“快过来，见过你黄掌柜。”
“黄掌柜好！我真的可以过去那边吗？”一两银子一个月可真是不少，而且据说水城富庶，新鲜玩意儿也多，过去还能看到许多以前见不到的东西。
“嗯。”黄掌柜点头，“待你家人同意，就跟我过去。”
因为开出的月钱，黄掌柜也不担心小花儿家人不同意，至于他从宋娘子这里带了人走，更是开出了高昂的价格，让宋娘子松了口。
“小花儿，你既然想去，便自己过去，我这儿也已经跟那边商量好了，只是你千万记住，这门手艺不可外传，若是传播出去了，你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说不定我这店铺都要开不下去。”
“这么严重？”小花儿惊讶，随即有些害怕道：“那我不去了，我不能害了宋娘子。”
“怎么是害我？你之前不是一直嚷嚷着以后要开酒楼吗？黄掌柜答应让他们教你一些简单的菜色，到时候你学成了，回来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合伙开个呢，你放心过去就行。”
小花儿点头，宋娘子送她回家商量这事，本以为爹娘会反对，没成想宋娘子刚说完，爹娘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您是小花儿的师父，肯定不会害她的，我们相信您。”彭氏拉着宋娘子道。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宋娘子问。
彭氏心中有些担忧，看看自己丈夫，见丈夫不语，随即低叹一声，“这地方确实太远了些，我和小花儿他爹都没去过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哪，你说小花儿小小年纪……”
说着话，彭氏眼眶通红，声音变得哽咽，“不过这是小花儿自己的路，孩子既然愿意去，我们做长辈的，不应该将她关在这一方小地方。”
宋娘子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您是个通透人。让小花儿过去确实是为了她着想，呆在这小天地也只有这边境遇，以后最多就是继承我那小铺面，看看我儿子有没有出息。”
“这……”彭氏听她这么说内心感动，但还是将小花儿的话说了出来，“不蛮您说，你家的小公子我们全家都是很喜欢的，只是小花儿这一去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境遇，小花儿私下跟我说，怕耽误了小公子，这婚事我们这边是没问题的，宋娘子到时候若是小公子那边有了合适的人选，也不用一直等我们小花儿。”
见宋娘子收起笑脸，彭氏急忙解释道：“小花儿这边不会给她找其他婆家，这也是担心耽误的小公子的前程，所以才会有这一说的，您不要介怀。”
“对于这门婚事，我是很满意的，就让我家那小子等着小花儿，反正两个孩子都还小，我们做大人的，彼此心里只是有个数却不行，还是让两个孩子互相定下来，我才安心呐。”
“这……您说的有道理。”
虽然女儿的意思，暂时不想跟宋小公子定亲，可彭氏身为小花儿的娘，深知一门好婚事如果不好好把握，以后可能就被别人抢了去。
因此在自己说了之后，宋娘子仍是坚持，彭氏更加不会拒绝了。
小花儿并不知道娘亲为自己的婚事操碎了心，此时她正在哥哥房间默默无声的陪着哥哥。
哥哥的屋中有张木桌，是特地为了他读书写字放的，还有一条凳子，小花儿此时坐在凳子上，她哥坐在床沿上。
兄妹两相对无言。
这次回来哥哥似乎沉默了很多，不怎么说话，人也瘦了一大圈，像是父亲在后山打猎，手上在家休养的时候，脸颊凹陷，看起来可怕得很。
“哥？好久没见你了，这是怎么了？”小花儿小心翼翼问道。
她哥在刘秀才那边读书，此前也没听爹爹提起哥哥生病什么的，怎么就突然这么瘦了？
人也不说话，看起来眼中无光。
张树勉强抬头对妹妹笑了笑，“恭喜妹妹，被贵人看中，小小年纪就要成了家中的顶梁柱了。”
末了，张树叹息，“不像哥哥……”
小花儿见哥哥终于肯说话，连忙道：“哥哥读书，以后有大出息呢！”
“嗤—”张树自嘲一笑，“你哥哥哪里是读书的料？爹爹和娘亲已经答应让哥哥出去挣钱了。”
“啊？”小花儿始料未及，“爹爹和娘亲不是不同意这事吗？”去年哥哥也提过，哥哥觉得自己不是那块读书的料，而爹娘觉得哥哥年岁还小，说什么不是读书的料，分明就是贪玩。
爹爹怎么都不同意，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一年后，自己要出远门，哥哥也不读书了。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张泽哥哥考上童生，自己和哥哥也是半个大人，能为家里分担了。
“为什么啊？哥哥你不用担心银钱的问题，我现在能挣钱了，我养哥哥，帮哥哥出束脩！”小花儿拍着胸脯保证。
张树眼眶通红，突然走过来抱着妹妹道：“哥哥不需要你出什么束脩，哥哥只要我的妹妹以后幸福。”
小花儿眼睛亮晶晶的，待哥哥松开自己，仰头保证，“放心吧，哥哥，小花儿过得很幸福！”
“那你喜欢那个宋小公子吗？”张树握紧双手，他并不认为妹妹喜欢一个突然出现的人，起码妹妹很少跟自己提及这个人，而自己却多次亲眼看到妹妹给张泽送吃的，甚至两人在一起，妹妹笑得很开心。
“哥~”小花儿双手拉着哥哥的手左右摇晃，“怎么连你也问这个问题？”
“哥哥是关心你，你喜欢他吗？”
小花儿脸上闪过迷茫，“都问我喜不喜欢他，可是我喜欢的人有很多啊，难道我要一个个的都要嫁给他们吗？”
听到妹妹这傻傻的回答，张树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点的笑意，“当然不。”
“那你再回答哥哥一个问题，张泽和宋小公子，你更喜欢谁？”
这次小花儿毫不犹豫，“当然是宋小公子。”
“嗯？”张树瞠目，难道自己之前想错了？
“为什么是宋小公子？”
“那还用说？因为他傻呗！”小花儿笑着回答。
张泽可不是好惹得，现在虽然没有之前怕张泽了，但是小花儿跟张泽相处总是揪着一口气，总担心自己会得罪他。
跟宋小公子在一起就不一样了，小花儿总开宋小公子的玩笑，宋小公子好骗得很，而且被骗了还不会生气。
用小花儿的话来说，这宋小公子，就是个小书呆子！
“你开心就好。”见妹妹说起宋小公子满脸笑意，张树这才放下心来，他不由得想起于雪，心中闪过疼痛。
“对了，哥，爹爹怎么突然同意你不读书了？而且居然还舍得让我出远门，这可不是爹爹和娘妻的作风。”
张树突然又沉默了下来。
小花儿觉得不对，小声问，“怎么了？”
“是我跟他们吵架了。”张树道，“我拉着娘亲去问刘秀才，像我这种资质继续读书，有出息的可能性多大。”
“刘秀才说不大，但是凡事皆有可能是吧？”以前小花儿就听刘秀才这么评价过自己哥哥，不过那个时候家里人听了也是不同意的。
“对。”
“他们还是不同意，我心中憋得慌，于是离家出走了。”
“妹妹，哥哥实在是不想继续浪费这个钱读书了，这些年张家村出过几分秀才？这你也是知道的，哥哥资质不高，何必浪费这个钱在这上面，不如出去挣点钱养家糊口，让爹娘别那么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