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华英雄这个最初始的坐标点消失，否则，她都只能留在他所在的时空里。
这就是她这一轮的退路。
时间与空间的阻隔，成为了与所有人告别的最好理由。
只是，华英雄到底能猜到多少？
“我猜到了、很多……咳……”就在吕竹沉思之时，华英雄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形容的沙哑，说话的声调也低得很，就连语速也断断续续的……吕竹脸色一变，两步跨移，转到他的身后。
好几个子弹留下的血洞，在被夜风吹得摇曳的火光里，显得煞是触目惊心。
“你什么时候中枪的？！”吕竹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他，“坚持住！我这就带你……”
“不用了。”华英雄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阻止了她的动作，“这里……不应该是你留下的地方……”
“只要我不在这里，你就可以回去那个和平安宁的时代……”
他连累过她三次了，也让她曾经为他挡枪而离去……
尽管不是“每一世”都能重新遇上她，尽管就算能遇上她，她也没有了两人曾经相爱的记忆……但是，她能平平安安地活在某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这就足够了。
在塔楼上被流弹打中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坚持到现在，只不过是想在最后的时光里，多看她哪怕一眼。
她还不知道他的“特异功能”就是不会真正地死去，只是重新转移到另一个平行时空的“自己”身上，才会为他的“死亡”哭得那么伤心吧。
“别哭了，傻妹，你总是失忆的……”
作为“陈刀仔”住在村屋里，捡到落水失忆的她的那些日子，就是他最平静快乐的记忆。
“以后再见的话，我不会放手的了，所以我难得大方这一次……”
“别记住我，好好活下去……”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背后不时响起，驾车的罗森似有所感地回头——
塔楼上最后留下的两个身影，已然消散在映红了天际的火光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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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金枝玉叶：想你
想你但怨你，暗街灯也在等你，但却在暗示结局甚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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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应该是回去了属于他们的地方。”说完最后一句话，罗森微微垂下了眼。
丁力抽了一口雪茄，无声地沉默了好一会，方才开口道：“也好。”
比起吕竹和周星祖等人在732集中营的营救任务中牺牲，由罗森所带来的“他们全部消失在一道道莫名的光柱中”这个说法，更让他容易接受。
尽管相识的时间不长，但丁力是真心把周星祖当作一个好兄弟好朋友好帮手来看的，而且吕竹也是帮了如仙、如梦以及他不少，就连大军也是个爱国的年轻人，因此丁力是真心不希望他们遭遇到不测。
午后的微风轻轻吹拂着花园里的花木，坐在花园一角的下午茶座椅区的丁力将目光投向花丛那边：自从川岛芳子离开之后，没了依靠的市长总算也老实了起来，看在如仙的面子上以及上海市目前经不起太多变故的原因，市长的位置还是没有换人。
不过，现在的市长已经变成了他这边的人，以后他在上海做事就方便多了。
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如仙，对方也似有所悟地向这边投来一个浅浅的笑容，丁力不禁露出了一个微笑：多亏了吕竹当初坚持让他过去看看如仙，否则他的未婚妻根本就不是现在这样坐在轮椅上好好养伤迟些还会恢复正常，而会是在无人知晓的地方香消玉殒……
“喂，你们不过来玩吗？”正在开心地扑蝴蝶的如梦冲这边喊了一声。
“我们有正事要办，你自己玩吧，玩得开心点。”丁力好说歹说，以一副哄孩子的语气把想要过来这边拉人的如梦给哄住了。
“不玩就不玩吧，我送你们一只蝴蝶啊！嘻嘻，这只‘蝴蝶’是这位姐姐掉的吗？”如梦献宝似的把一只浅黄色颤珠的珍珠串珠蝴蝶发夹亮出来。
“不是我的。”如花摇了摇头，否认道。
“是我的，给我吧。”罗森伸手拿了过来，轻轻吹了吹上面不存在的浮尘，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手心里端详有没有哪里破损。
“不愧是‘浪子’啊，男人老狗居然收着个女人的发夹。”如此珍惜的做态，洪大哥乐呵呵地拍了一下罗森。
还以为罗森这家伙会因为吕竹的离去而消沉呢，没想到转眼又勾搭上新的姑娘了。
倒是如花看出了点什么，毕竟她曾经也在北平待过一段时间，见过吕竹戴着同款同色的蝴蝶发夹的样子，于是便开口问道：“这是红红的发夹吗？”
“是的。”罗森笑了笑，解释道：“之前在北平时我和她参加了一个赌局，后来演变成大混战，我就带她跳河逃跑，洪大哥过去河滩接应的我们——她离开的时候，我在河滩上捡到了这个，后来总是忘记还给她……”
你这不是忘记还，而是根本就不想还吧？
洪大哥心里吐糟了一句，接着又暗暗叹了一口气：原来罗森这家伙那么早就惦记着人家姑娘了。
可惜啊，风流浪子难得动一次真心，却是无疾而终的结局。
看着罗森捧着蝴蝶发夹若有所思又若有所失的神情，如花也想起了她珍藏着的那只小地球仪。
不管怎么样，斯人已去，留下的便只会是靠着睹物来思人的失意者。
“是时候该走了。”罗森收好了蝴蝶发夹，起身站了起来招呼如花和洪大哥道。
“你们接下来会去哪里？”丁力问道。
“救国基金已经拿到，自然是去需要我们去的地方了。”罗森轻轻一笑，随后又抬头望向天边的夕阳。
像一颗浸了油的鸭蛋黄，半透明的红霞镶了金边，已经不再耀目的光线温柔得仿佛让人再看一眼便能落下泪来。
依稀记得他在集中营里感叹用古诗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来惋惜如今国家境况时，有人告诉过他：日落之后，便是日出。
他的组织，会让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看到未来那比日落更加绚丽灿烂的日出的。
不同于罗森这番曲折的心路，另一个时空里，相比起陆地上的日落，海边的日落，似乎更有一番难以形容的意境。
“你又过来这边了啊？”周星祖提着几罐啤酒，在顾家明旁边坐了下来。
这个圆形观景台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造物了，在海风的侵蚀下早就有了岁月的痕迹，偏偏穿越了时光和岁月的人，却依然没有任何变改。
想来都觉得有些讽刺的心酸。
顾家明看了坐过来旁边的周星祖一眼：“我还想等一个奇迹。”
就像之前的苦苦等待，最后终于等到了这里回归了一批人一样，等他爱恋两世的人归来。
感觉到顾家明对自己已经不再有昔日那些暗里藏刀的敌意，于是周星祖就默默地递给了顾家明一罐啤酒。
回到现代后，他打听到了不少消息，例如吕竹的突然消失却居然没有引起媒体关注的原因，除了吕竹那时候刚好举办了告别演唱会说要去外国留学进修之外，留在此地的顾家明在暗中也是出了很大的力气。
原以为自己一心一意为吕竹奉献的已经够多，没想到在他所不知道的暗处，顾家明做的也是一点都不比他少。
对未知的事物、未知的未来，顾家明却仍然耗尽力气去维护好吕竹的一切，哪怕许多知情人都说吕竹回来的希望极度渺茫，顾家明亦是没有放弃。
这份痴情，令周星祖为之感动，也为之惭愧。
他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乘虚而入介入了这段感情；倘若两人换个位置，他自问未必能做到顾家明这个明知无望却仍痴守的地步。
“在那段时间里，你是不是惹得她动过心？”正当周星祖低头不语的时候，顾家明毫无征兆地开口了。
“啊？！”突然被看穿的心思令周星祖一惊，差点就吓得当场蹦起来。
看周星祖懵逼地东张西望不知是打算逃避掩饰还是在寻找他露马脚的痕迹的模样，顾家明轻声叹了一声：“你太单纯了，心思都写在脸上，我早就看出来了。”
“对不起……”这下可真是小三碰上大婆了，周星祖垂下了头，“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不过红红……红红小姐是无辜的，都是我一直太过执着，她又太心软才……”
“她是什么性格我比你更清楚，心软归心软，原则还是有的。”顾家明喝了一口啤酒，目光投向了波光粼粼的大海，“若不是在当初看出她对你其实也有点意思，我就不会那么卖力地想办法促使你离开香江了。”
“这……”周星祖惊呆了，话都说不利索。
“她惯是受不住诱惑，见一个爱一个的，永远是最馋眼前新鲜的一个……”顾家明的语气里带了点开玩笑的意味，“不过，她亲口承认过，我是她见一个爱一个里面最爱的那一个。”
“其实，我甚至还有点庆幸，那个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你。”
“你有足够的能力在那个艰难的世道里，保护她，爱护她。”
前世作为“程蝶衣”的他闭目的那一刹那，看到的就是周星祖冲出去护住吕竹，并且还发功带她离开了北平的。可以说，如果没有周星祖这个搞局插足的人，说不定他和吕竹根本无法在后世现代重新相遇相见。
听到这里，周星祖低下头来，既是羞愧又是激动：“我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好，我就是喜欢红红才……”
“谁准你这么亲热地叫她名字了？”顾家明话音一变，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承认你了吗？才一罐啤酒就把你醉成这样？”
周星祖委屈地抬起头：顾家明刚才说得那么大方又大度的，他还以为顾家明是像古代那些“贤惠”的正室一样承认他了……结果怎么突然又变了味道？
“我不计较这一段过往，不代表我承认你，爱情里从来就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的存在。”顾家明敲了敲观景台的水泥面，警告道：“时空阻隔我没法阻止，但现在你都在我旁边了，还想着插足？你觉得我是透明的还是认为我不存在？”
也就是说，顾家明就当上海滩那一段只不过是两个人暂时分手、吕竹临时找了个备胎调节心情的小插曲；到了顾家明在旁的时候，大婆始终是大婆，多少小三都翻不过这堵墙……
周星祖心里委屈极了。
可是委屈又没有用，他的确是做了小三上位的事，顾家明不当场打他一顿都算是幸运的了。
两人静默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周星祖开口打破了沉默：“我明天飞美国。”
“其实我本来就想去美国的，来这里也是为了告诉你，我打算不再等下去了。”周星祖也是叹了一口气，“五哥跟我说，赌侠陈刀仔师兄的伤势突然恶化，醒过来的希望很微弱……”
“至于红红……红红小姐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现在赌神这一门就只剩下我一个徒弟，我怎么说也得撑起门户来，所以我打算去美国跟赌神师父进修研究赌术，虽然我比不上他们，但起码也能在师父跟前尽孝。”
顾家明没有任何回应。
周星祖又坐了一会，之后便缓缓站了起来，往周家祖宅走去。
此时夜色已经淹没了一切景物，唯独月光和观景台的灯光尚给人带来几分光明，周星祖从裤子的口袋里拿出一张老旧发黄的小纸条，就着这细微的光，看了它最后一眼。
这张六十年前的西装购买凭证，所用的纸张不过是普通的白纸，经过了时空隧道的洗礼之后，早就变得极其脆弱。
就算他再怎么悉心保存着，终归还是脆弱不堪海边的夜风一击，顷刻之间，便已经化作飞灰，消逝在无情的风里。
如同他的初恋一般，脆弱如这六十年前的美梦。
梦醒了，就化作虚无。
第二天的路口路牌前，送行的达叔双手叉着腰，不放心地问提着一个藤编大行李箱和一个红白蓝编织袋的周星祖：“你真的打算去美国？”
“是。”周星祖一边挥手招车，一边回答道：“我要专心跟赌神师父研究赌术，忘记过去。”
“你是真的过去学赌术才好啊，不要只顾着沟女！”达叔叮嘱道。
“绝对不会。”周星祖果断地打断了达叔的话，语气无比坚定，“我想我这生这世，都不会再谈恋爱的了……的士！”
一辆红色的士在对面停下，后座打开，却是走下了穿着褐色衬衫的顾家明。
“顾、顾Sir？”周星祖吃了一惊。
“香江这个点的车很难截的，我本来打算送你一程，可是我的车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干脆就叫了相熟的的士司机过来带你了。”顾家明走了过来，就要动手替周星祖拿行李过去对面，“上车吧，我送你。”
“这怎么好意思啊？”周星祖不好意思地推却起来。
“昨晚我也是说得过分了点，或许大家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就当我跟你道个歉吧……”顾家明道。
“顾生，有没有报警啊？”达叔显然更关心顾家明的名贵跑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