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毕竟是来参加选秀,不是给搞笑节目创造素材的。就他俩内表现,哪怕是有着足以冲天的自信,都得被镜子里那不太像人的生物形态击溃。
俞九如同样姿态不似人,但人是好看得不似真人。他俩是纯粹不似人,全称叫做丑得没了人样。
“行,我同意!”
李皓轩点点头,“我也同意。”
“那你们就先主攻唱的部分,至于动作我们最后再一起抓一下。”
“好的!”
晚饭过后,王耀在俞九如的指挥下把李皓轩拐去了天台谈人生聊理想,一说就是两三个小时,成功在月黑风高的气氛下把李皓轩聊出一身冷汗。
宿舍里。
“阿海,准备好没?”
俞海调整好补光灯,又去再三确认门已锁好后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少爷,好了。”
“嘟、嘟、嘟——”
铃声过后,平板上冒出来两张十分相似的俊脸。
俞伯东往屏幕跟前凑了凑,稀罕了会儿十来天没见的小儿子,嘴上却还是没好气地叱道:“小兔崽子,终于想起来联系我们了?”
“爸爸呐!大哥呀!”
俞九如拖着长音撒娇,“什么叫终于想起来,爸你自己打开手机看看,我们三个的群里哪天安静过。”
俞父表示我不吃你这套,“每天就知道发个早安、午安和晚安的表情包,你小子当上班打卡啊!”
“爸你不懂。”
俞九如黏糊糊地比个小心心,“我那是在告诉你们无论日升、日中还是日落,我的心都与你们同在。”
“……”
俞父默默别过头去,不想再理会自家的不孝子孙。俞九方终于逮着机会插话,“小九,岛上呆的还习惯吗?”
“还行,就是有将近七个小时的时差,每天都睡不醒。”
俞九方闻言皱起了眉,“尽快把生物钟调过来,不要在外面也晚上不睡白天不起的,知道了吗?”
父子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腻歪了好一阵,俞父也被儿子逗得眉开眼笑。
俞九如看了眼表,见时间已近凌晨后赶忙催着父亲大哥去睡觉。
“都十一点多啦。俗话说的好,早睡早起,怡神爽气。您二位青壮年是时候该就寝了。”
俞九方听后挑了挑眉,“不错啊,算起时差还挺快。”
咯噔——
俞九如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脏发出一声异响,好在大哥很快岔开话题。
“来,带你去看眼你家大闺女。”俞九方举着平板去到东方的院子里。
“闺女!”
“嗷呜——!”
“咔嚓——!”
屏幕定格在东方毛茸茸的脸上,下一秒就黑了下来。
俞九如,“……”
一分钟后,大哥在微信群里默默发了个晚安的表情,俞父紧跟着发了把血淋淋的菜刀。
俞九如赶紧录了条长达五十九秒四三的语音,安抚好磨刀霍霍的俞父外加心情复杂的大哥。
放下电话后,见俞海坐在一旁,一脸认真地捧着手机长吁短叹,俞九如有些好奇,“阿海,你看什么呢?”
俞海翻过手机,上面俨然是张华国地图,“少爷,我在研究如果有一天东窗事发,跳哪条江死得比较利落。”
“……”
俞九如轻咳一声,“别胡说,东窗事发什么的,不可能的。”
*****
京华市市立医院
“咚咚咚——”
“请进。”
护士手里端着托盘走进屋内。
俞孟芪一边逗着咿咿呀呀的小奶团子,一边同护士招呼道:“于姐。”
“小俞。”
被叫于姐的护士长得十分眼熟,俨然就是前几天给俞九如抽血的那位。她弯下腰,轻轻揉了揉小奶团子胖乎乎的脸蛋,“小家伙真是一天一个样。”
“可不是嘛。”
俞孟芪笑着点头,“昨天的衣服今天穿着就小了,长得也忒快了。”
“小孩子都这样。”
于姐从托盘里取出体温枪,“来,先给你们娘俩测个体温。”
例行检查后,她一面记录数据,一面寒暄道:“最近只要打开微博就能看到你弟弟。热搜榜里十个中六个都跟他有关,太吓人了。”
俞孟芪手上动作一顿,“什么?”
“不过他那戏唱的,确实绝了。”
俞孟芪满脑袋的问号,“我弟弟?”
于姐点点头,“对呀。”
“哪个弟弟?”
不对,她只有一个弟弟。
果然下一秒就听于姐继续道:“就是前段时间那个长得特别俊的,还偷着给你献血,顺道骗了我的。”
护士描述得太过具体,让俞孟芪想否认都无从说起。
她心中生出点儿不咋好的预感,略显僵硬地扯扯嘴角,干笑着回道:“我弟弟上热搜?不可能,是不是跟他长得像的人?”
五分钟后。
“咿呀——”
小奶团子伸着莲藕似的胳膊,一个劲的往巴掌大的屏幕上够,试图把里头的小人儿抓出来。
俞孟芪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里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握在杯子上的手青筋一根接着一根暴起。
于姐并未察觉到气氛的古怪,扬起眉毛朗声道:“我就说是你弟弟吧。就他那张脸,还能长重了不成。”
“……”
这还不如长重了。
“于姐,我要办理提前出院。”
“不是明天出院吗?”
护士愣了愣,不解道:“就一天的功夫着什么急?”
俞孟芪皮笑肉不笑,“我得去抓个皮痒痒的在逃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让我组织一下词汇。
好正能量,妈耶!T^T
希望小天使们没被突然认真脸的小九吓到。
第19章
“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创梦之路首次公演的舞台!”
主持人易卿话音一落,台下顿时掌声雷动,尖叫声几乎冲破屋顶,可见节目组这次在氛围组上也没少花钱。
“今夜,那群勇敢逐梦的少年又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后台,俞九如默默捂住耳朵,耳鸣在明星这一行应该算是工伤了吧。
小太阳哆哆嗦嗦地蹭到他身旁。
“如啊,我紧张。”
俞九如有充分的理由怀疑王耀在初试舞台上动了手脚,那个业务水平过硬的帅气小伙怎么就不翼而飞了,留下这么个憨憨。
他拍拍小太阳的后背,声音温柔地安慰道:“不紧张,你要知道……”
王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里头盛满了暖乎乎的信任,期待他说出什么足以改变自己一生的金玉良言。
“紧张也没用。”
王耀,“……”
好好的信任终究是错付了。
“有请我们的第一组公演选手!”
“俞九如,俞海,王耀,李皓轩!”
台上,主持人易卿挥手指向一旁的通道,“为我们带来兰陵王入阵曲!”
俞九如前脚刚一踏出通道,场上的欢呼声顿时情真意切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只见他头戴小冠,身着月白色交领大袖衫,衣摆用银线绣有暗纹。外披一袭墨色罩衣,腰间略显随意地系了条同色的缎带,轻轻松松勾勒出足以让人脸红心跳的身段。
宽大的袖口、长度及地的衣摆,走动间如行云似流水,带出几分醉生梦死的随性。
不只现场观众忍不住鸡叫出声,直播间里也瞬间炸了屏。
【妈耶!我的妈耶!】
【这是真实存在的生物吗?!】
【闲杂人等快快回避!俞小公子出来游街了!】
【曾几何时,天真的我以为掷果盈车只是传闻,现在我只想说一句:楼下的水果店我都给你包圆了!十家!不!一百家够不够?!】
【只恨自己不是那条腰带。】
【领口可以开得再大点儿,都是自家人,别拘束。】
就连主持人易卿都不禁愣了愣,走上台的四人明明身着相似的款式,唯独俞九如让他晃了神。
迎面而来的少年正如他身上那大袖翩翩的衣袍一般,一举一动中透着股挥霍谈笑的恣意。
这身迷了人眼的打扮于他而言倒像是稀松平常,好似只是信手取来一件外袍蔽体,趁着午后风和日丽,只身走到山野林间踏青赏春。
却不知他拈花赏景的一幕,成了多少人眼中最好看不过的春色。
易卿举起话筒,声音有些发干。
“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话音落下,台上灯光乍暗。
四道暗红色的光束一宽三窄,分别照向舞台正中央和左、右、前三角。
在一面直径两米开外、高约一米的巨鼓之上,白衣少年背身而立。
“咚——!”
俞海紧握鼓槌的双手重重落下,激起朵朵水花。鼓声震耳欲聋,仿佛翻越层层高山,跨过滔滔江河,由远至近。
“嗒——”
俞九如赤足穿着高齿木屐,木屐上系着的月白色缎带被清水打湿,少了点儿翩跹而舞的飘逸,倒带上了些落地有声的重量。
“咚、咚、咚——!”
他脚下应着鼓声,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流水般缭绕的缎带宛若凭空扯出的一条银河,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带着形舒意广的味道。
袖摆、衣角,甚至是高高溅起的水珠,都成了他这个人的延伸。
“咚——!”
忽如间衣袖震开,密锣紧鼓般的脚步声随之一顿。
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台上台下,万籁俱静。
五百多名观众的呼吸声汇聚成一条细线,随着少年的胸膛一起一伏。
他缓缓转过身,玉冠微松,一缕发丝随意地搭在眼前。
狰狞的面具既似兽脸,又如鬼面,只看到一双淡灰色的眸子清清冷冷,惊醒了台下众人。
照在舞台中央的殷红色光束蓦然一黯,一高一低两道声音交错并至,低如洪钟巨鼓,高若碎琼乱玉。
长恭肃,一去人间无路。
入阵曲,曾闻几番,
谱弦歌一曲阳关。
舞胡欢酒乐,
谁记邙山谷水。
威名震,鼓腹讴歌,
柱国英风今犹在!
鼓声骤停,一道浑厚低哑的声音缓声叹道:“入阵太深,失利悔无所及。”
“家事亲切,不觉遂然。”
少年嗓音清朗,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透出股一往无前的胆气。邙山之捷并未让他就此心安神定,胸中长怀一份沉甸甸的忧国之情。
“也罢。”
男人浑厚低哑的声音一顿,话落时已带上了丝丝冷意。只可惜少年一心家国,不知晓“家事”二字已引得齐后主忌惮,为之后的枉死留下祸端。
歌声再起。
兰陵撩乱茫,天地离人忘;
无畏孤冢葬,只怕苍生殇。
入阵曲,伴我无悔的狂妄;
丹青千秋酿,一醉解愁肠。
无悔少年枉,只愿壮志狂;
入阵曲,四面楚歌谁独唱。
夜已央,天已亮,
白昼隐没了星光;
像我们,都终将,
葬身历史的洪荒;
当世人,都遗忘,
我血液曾为谁滚烫。
入阵曲,伴我无悔的狂妄;
入阵去,只因,恨铁不成钢。
灯光乍亮。
巨鼓之上,少年双膝跪地。
指麾击刺、血溅沙场时依旧挺直的脊梁此刻却微微屈着。他低泣一声,沙哑的嗓音不似喉咙里发出来的。
“吾忠以事上,何辜于天!”
“……而遭鸩也?”
他似哭也似笑,高昂的声音由强转弱,如同一片羽毛轻轻飘落,里头承载了不知多少千头万绪。
站在一旁的男人想要上前扶起这位驻国顶梁,“何不求见天颜?”
少年左手撑鼓,一寸寸站起身,狰狞的面具掉落在地扬起片片水花。淡灰色的眸蒙上了一层薄雾,一滴温温热热的水珠自眼角滑落。
“天颜,何由可见……”
语毕,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紧紧阖着的双眼,将他饱含忧国之思的最后一滴苦泪藏进了心底。
玉杯触地即碎,少年如同断了翅的鸿鹄,重重跌落鼓上,为北齐之亡敲响了第一声丧钟。
“咚——!”
*****
舞台亮起,俞九如收放自如地站起身,揽起浸湿后有些碍事的外袍,纵身一跃跳到鼓下。
众人,“……”
俞九如你走开!我家兰陵王呢!快让他回来!
大家本还呆呆地盯着巨鼓久久不能回神,煽起的情绪飘在半空中不上不下,酸软疼痛的心脏仿佛是隔靴搔痒,挠不着、停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