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燕千帆平时温温和和一人,此刻手劲大到不可思议,简直是提溜着时宸就走了。
“老燕这是怎么了?”檀启喝了一口咖啡。
因为燕千帆是他们组里,年纪最大的,所以大家都习惯叫他老燕。
高岭摇头:“一场密室玩过,大家都添了不少毛病。”
“程工早。”邬乔突然开口说道。
高岭望着邬乔,无奈叹气:“乔妹,你也学坏了,都学会拿老大吓唬人了。”
“是吗?我看你好像也没被吓唬住。”
熟悉的清冷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高岭被吓得,整个人从椅子跳了起来,转头望着程令时:“老大,你怎么来了?”
程令时瞧着他,扯了下唇:“怎么,我来公司上班,还要跟你报备?”
“我不是这个意思。”
高岭正襟危站,整个人像是上学老师抓到犯错的小学生。
“行了,收拾收拾,十点正式开会。”程令时淡然道。
就在他要转身离开时,程令时突然扭头,重新看了一眼时宸的办公桌。
“等时宸回来告诉他,”他指了指桌子,微偏了下头,神色懒散道:“他桌子太脏了,有碍公司观瞻,扣两百。”
众人:“……”
他们敢说什么吗?
于是所有人恭敬的目送着程令时走进办公室。
在办公室玻璃门关上的瞬间,所有人望着彼此,怔了又怔。
“那个,时宸什么时候得罪老大的?”高岭虚心问道。
檀启没说话,因为他已经在收拾桌子。
其实要说桌子乱,组里他排第二,无人敢排第二。
结果倒霉的那个人却是时宸。
*
大家讨论了一阵子,都没结果。
反而是顾青瓷,在其他人都坐在位置上,各自忙碌时,突然将椅子滑到邬乔旁边,凑在她耳边说道:“我记得,刚才时宸闹腾着跟你组CP,是不是被老大听到了。”
不得不说,女孩的心思确实敏感。
那些大男人都还在想,是不是时宸工作上出了差错,老大借机教训他。
唯有顾青瓷,居然一下将这件事跟邬乔联系了起来。
原本打开电脑,正在准备资料的邬乔,抬眼:“什么?”
“老大肯定是吃醋了。”她斩钉截铁。
邬乔笑了下,低声说:“说点靠谱的话。”
只是她自己嘴里虽然在否认,心底却生出了一丝不明情绪。
仿佛有些紧张。
顾青瓷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离谱的过分,但是她不放弃道:“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时宸最近确实没惹到老大的地方,老大干嘛突然对他痛下杀手。”
“肯定有别的事情吧。”邬乔温和道。
顾青瓷却摇头,她小声说:“你来的晚,所以不太了解我们公司的情况。不管老大还是容总都是那种不喜欢克扣员工的人,特别是老大,咱们组的所有活动经费,吃喝玩乐这些钱,都是他自掏腰包。”
一般来说,这种团队的活动经费,都是组员之间扣的罚款或者大家缴的钱。
但是在时恒,特别是程令时这个组,他基本包办了。
这也是这个组里,组员离职率全公司最低的原因。
跟着这么一个有钱、大方还格外有前途的老板,谁会想要跑呢。
“而且根据我对老大的了解,他轻易绝对不会扣我们的工资。大概他也知道社畜活着太难了,我刚才想了下,时宸好像是我们组第一个享受这种待遇的人,”顾青瓷似乎越陷入回忆中,感慨道:“我觉得老大这人看起来挺傲慢不羁,是天之骄子,有时候说话直接到让人无地自容,但他真的是最好的老板,从来不会高高在上,特别能体谅我们下属的难处。”
“嗯,他一直是这样,”邬乔说道。
顾青瓷给她发出了一个,我就知道你懂我的眼神。
两人闲聊结束,邬乔准备开始工作。
自从上次程令时交给她的那个小型住宅建筑平面图工作之后,她又陆续画了各种核心筒、停车场。
都是建筑设计师的画图基本功。
只是平时很容易进入工作状态的邬乔,这次却走了神。
她盯着电脑,脑海中回荡着的是顾青瓷的话。
他是在吃醋吗?
那样不可一世的程令时会吃醋?
邬乔想想都觉得不可能,他那种骄傲到骨子里的人,只怕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不配站在他身边吧,又怎么会吃醋呢。
可她却想要从蛛丝马迹中,找到那么一丝线索。
程令时会不会真的在吃醋?
这是不是代表,她在他心中有些特别,又或许是意味着他其实有一点喜欢自己?
可是,怎么可能呢。
邬乔努力放空自己,让视线重新集中在面前的电脑屏幕。
突然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下,她边点开软件,边去拿手机。
程令时:【我的作业呢。】
程令时:【还要师父来催?】
邬乔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被师父这两个字,震得有些神魂不定。
于是她在电脑上点击打印图纸,随后走向打印机,
只是整个人都处于机械的僵硬。
建筑设计这行,老师的重要性不亚于未来另一半。
因为投入一个知名老师的门下,就意味着你的起点都比别人高一截。
很多新人设计师拿项目时,还没代表作,干脆就对甲方介绍,某某是我的老师。
邬乔虽然来了时恒工作。
但她也从来没听说,程令时带过什么徒弟。
虽然程令时之前说过,会教导她,但邬乔一直把自己摆在公司实习生的位置,从不敢有丝毫僭越。
更从没在公司摆出,自己是程令时徒弟的姿态。
于是她将自己新画的平面图打印好,拿到了程令时的办公室。
原本程令时也在埋头工作,听到敲门声,只说了声进来,连头都没抬。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他总算抬头,看向邬乔。
“过来,”程令时随口说道。
邬乔往前走了两步,程令时看着她离自己几步之远,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会吃了你吗?站那么远。”
她摇摇头,把手里的设计图递了过去。
说实话,在大学给导师交作业的时候,邬乔都没这么紧张。
程令时垂眸,翻阅她的平面图,他的手指翻动着纸张,发出哗哗的声音。
邬乔光听着声音,都感觉到,她的心脏要跳了出来。
怎么会这么紧张!!
她偷偷深吸一口气,谁知正好赶上程令时抬头,她一下屏住呼吸。
程令时饶有兴趣的盯着她,她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还不吸气?”最后,还是程令时看不下去,开口说道。
邬乔瞬间瞪大眼睛,呼吸也随之正常。
“紧张什么?”程令时若有所思道:“你看见我还会这么紧张吗?”
“不是,”邬乔慌忙打断,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
好在程令时专注工作,指了指她的设计图,“你的图……”
这是邬乔第一次交作业过来,一颗心再次随着他的话,被吊了起来。
可见他停顿着,居然不继续往下说,一双黑眸,盯着程令时,似有些不满。
程令时一直觉得她这双眼睛,漂亮灵动的过分,如同会说话般。
特别是现在。
就像在跟他怨里带娇的说:哥哥,你怎么不继续说下去啊。
“基本功很扎实。”
总算,程令时语调缓慢的说出一句话。
邬乔悬着的心脏,随之砰砰直跳,这句应该是夸奖吧。
她柔和的五官随之染上喜色,肉眼可见。
“不过……”程令时刚说完,就看见邬乔的脸刷的一下垮了下来。
彼此沉默了几秒。
“你将停车场入口设计在这条路上,但是根据资料显示,这条路是单向行驶的道路,一旦大量车子出入,很可能会造成停车场和道路的双重拥堵。”
邬乔一愣。
可是接下来,还有更多。
“还有这里的轴线布置,你为了达到理论上的最多车位量,缩短了轴线间距,这样一来净宽跟着缩短,你就无法给车辆预留足够的空间,进行转弯和倒车入库。”
“作为设计师,不仅要考虑设计的问题,结构、水暖电,都是你需要考虑的。当然,如果你只想单纯当个画图工具人,倒不用想那么多。特别是,现代停车场都采取的是智能管理系统,所以你在设计的时候,必须要预留布线的空间。”
邬乔:“……”
这下她明白了,她唯一能被称赞的,就是基本功还算扎实。
其他方面,作为设计师来说,她连入门都没达到。
程令时似乎怕她看不明白,从桌上的笔筒里,顺势拿了一根彩铅。
他的手掌握着的铅笔,在图纸上做了标记。
流线需要修改的地方,他顺势画了出来。
很快,图纸上布满了他修改的地方,其实要说多,倒也不算很多。
可他修改添加的线条,莫名让整个布局真的变得合理起来。
连邬乔看了几眼,都不得不佩服。
他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原来,这就是设计师。
邬乔作为T大建筑系的第一名学生,说她内心没有骄傲,自然是不可能。
可就在这短短时间,她亲眼看见,程令时是怎么将她的图纸,修改的干净利落。
这种震撼,真正的发自内心。
“你画的停车场总体来说,问题不大。”待画完最后一笔,程令时淡淡道。
邬乔看到他们之间,犹如马里亚纳海沟一般深的差距,语气平平道:“你也不用这么安慰我。”
程令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却没说话,而是直接起身,抽出旁边架子上摆着的文件。
随后,他将一个文件夹放在邬乔面前的桌子边缘。
程令时下巴冲着文件夹点了点:“看看。”
既然他发话了,邬乔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她打开文件夹。
这居然是一份设计方案,设计者是檀启,应该是之前项目,他交的方案。
邬乔随手翻了翻,发现程令时不仅批注了,而且批评的一无是处。
用词之辛辣,让邬乔都不由同情檀启。
可在邬乔眼中,檀启这份的设计已经堪称是优秀。
“檀启成为设计师已经四年,这份设计方案上,居然还出现了基础错误,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邬乔也在这时候,翻到了他所说的那个基础错误。
因为程令时直接用红笔在上面写了好几行字,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三个字。
你完了。
邬乔甚至能想象,檀启拿到这个时,有多无地自容。
程令时抬头,视线落在她身上:“但你不同,你是建筑系即将毕业的学生。你拥有比一般学生扎实的基本功,所以即便在设计方面还显稚嫩,但任何设计师的成长,都需要大量时间。”
“所以,我会给你时间成长。”
邬乔紧紧握住手里的文件夹。
她好像很容易,被眼前的这个人,一次又一次的震撼。
他的包容、他的强大、他骄傲之下的温柔。
接着邬乔将文件夹放回去,重新拿回自己的图纸,准备回去修改。
可她刚要转身,突然停住了。
她转身望向程令时,脑海里浮起那条微信。
或许是办公室里幽静的气氛,让她心底涌起一股冲动。
“之前那条微信是什么意思?”邬乔冲动开口。
刚说完,她猛地咬住唇瓣。
程令时同样抬头,与她的目光撞上。
“什么?”
他似乎也没懂,邬乔莫名的这句话在问什么。
邬乔轻声说:“你说师父……”
是什么意思,是你是我的师父这个意思吗?
她说到一半时,微妙的停了下来。
但足以让程令时明白,她想要问的是什么。
这次反而是程令时被逗住了,盯着她,眼底染上了戏谑:“所以我这是师门不幸,这么快就有人想要叛出师门,不认师父了?”
听到他的话,邬乔瞬间一僵。
她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又很快摇头:“不是。”
之前一直没有明确说过,所以她从来没敢往这个方面想。
她当然知道,程令时愿意收她当徒弟,是她多大的幸运。
见他还盯着自己,邬乔微抿着唇,声音有些没底气的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没想到叛出师门。
“哦,是这样啊,你没这个意思,”程令时点点头,声音懒散:“那既然是这样,你不如就正式叫一声,也算是全了我们之间的仪式。”
邬乔尴尬:“叫什么?”
这次程令时没再说话,只微笑盯着她。
邬乔耳朵滚烫,不用看,也知道肯定通红。
叫什么。
当然是叫……
许久,面前沐浴在清晨金黄色光线里的姑娘,迎着晨起灿烂的朝阳,轻轻喊道:“师父。”
邬乔喊完,脸颊腾的一下红了。
第24章
邬乔趴在桌子上,冰凉的桌面,依旧无法浇灭她脸上的灼烧感。
她是小孩吗?
被随便一吓唬,居然就真的信了他的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