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抿了一口面前的咖啡,低笑说:“但你也知道,我们的程工年少成名,没到三十岁就干翻了建筑界的一堆老头子。当然也是狠狠的把这位师兄甩在了身后。所以你能想象到这里面的恶心事了。”
邬乔点头,自从美术馆项目之后,她发现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她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有时候她将自家做到了完美,但是别人依旧会借机责难她。
“反正好像也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从那时候,程工才决定回国,创立自己的建筑事务所,”杨枝作为公司的老员工,虽然不能说什么事情都知道,但是大部分的事情她还是清楚。
邬乔陷入沉默。
直到杨枝猛地冷哼一声,邬乔抬头问:“怎么了?”
杨枝下巴冲着某个地方抬了抬,嘴角微掀,露出嫌恶的表情:“有些人真的是死性不改,风流浪子,迟早要死在女人手里。”
邬乔朝她下巴抬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容恒正站在角落,正与隋宁说话。
哪怕离这么远,都能看见容恒一脸无奈的样子。
邬乔忍不住问道:“容总看起来跟隋宁的关系更好?”
虽然隋宁明显是喜欢的是程令时,但是容恒明显是更纵容她的那个,就连之前两次隋宁到时恒,也都是容恒带来的。
不过容恒对隋宁更像是妹妹,没有丝毫男女之情。
杨枝似乎有些烦,她用叉子戳了戳面前盘子里的意面,低声说:“他啊,就是个死脑筋,别人稍微对他好,就一直记在心里。”
久而久之,成了他无法摆脱的枷锁。
*
此时隋宁正在质问容恒:“容恒哥,难怪这么多天,你都没联系我。你该不会也觉得,那个邬乔抄袭的事情,是我一手策划的吧?”
容恒没想到,这么多天下来,她居然事到如今才开始追究。
“隋宁,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要再提起。”容恒有些头疼。
听着他说的话,隋宁就立即明白,他心底只怕也是认定了自己。
隋宁:“她算什么东西,你以为我会为了陷害她,做这种事情?”
容恒当真是有些忍不住,他说道:“一般来说,评委会是不可能轻易就认定参赛团队抄袭,邬乔他们团队又与评委会无冤无仇,评委会为何要一直咬住她不放。”
“所以连你也以为,是我做的?”隋宁气急。
容恒没想到,她会一直纠着这件事不放,而且还会这么说,他压低声音说:“真的跟你无关?”
“当然了,”隋宁冷笑:“她不过也就是个刚毕业的设计师,凭什么跟我比。”
她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有钱有家世,就连邬乔最能引以为傲的高学历,都抵不过她,邬乔凭什么能跟她比。
容恒深吸一口气,他实在不想在这个问题,再跟隋宁说下去。
因为他跟杨枝他们的想法一样,即便不是她本人,只怕也有她父亲在其中插手。容恒比其他人还要了解隋宁的父亲,知道他有多护短。
隋宁母亲在她十来岁时就去世,她父亲一直将她捧在手心里。
这样的掌上明珠,隋海铭自然是要给她铺就一条平坦大道。
哪怕隋宁已经出身在起点,她的家世依旧在给她提供各种便利。
“谁说她不能跟你比,”一个消失很久的身影,终于出现。
容恒之前一直找他,没找到,这才被隋宁堵在了门口。
两人听到他的声音,俱是立即扭头看向旁边,就看见程令时走了过来,他神色还算如常,但只有他自己心底才知道,这时候他是强压着心底的戾气,才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恼火。
程令时凝眸,看着面前的女孩,低声问:“你当初学建筑时,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吗?”
隋宁此时眼眶也微红了起来,反问:“难道我说错了吗?”
“两位,两位,这儿可不是什么吵架的好地方,”容恒生怕他们在这里直接怼起来,赶紧站在中间拉架。
程令时微垂着眼睛,轻笑了声,只是这笑声里大多是嘲讽。
“你有什么好指责我的?我靠我爸爸,可她不也是靠你吗?”隋宁就觉得格外委屈,她说:“我有家世是我的错吗?她没有,那是她的问题。”
难道要她抛弃家世,跟别人傻乎乎的站在同一个起跑线吗?
程令时:“家世确实不是你的错,但是利用你的家世,打压别人,就是你的错。别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即便跟你无关,或许你应该问问你父亲。”
从邬乔开始,每个人都在跟她说到她爸爸,哪怕隋宁刚才还理直气壮。
如今只怕也心底清楚,美术馆的事情,真的有爸爸的参与。
隋宁气急,推开面前的容恒,直接冲了出去。
容恒无奈:“你又何必非要说这么直接。”
“受委屈的不是你的人,”程令时毫不避讳的说,“要是杨枝遇到这样的事情,希望你也能这么淡然。”
“我没说我不站邬乔啊,这件事上我是无条件的站乔妹。你没见我最近连隋宁的电话都不敢接了,还有关杨枝什么事情。”
程令时懒得搭理他,直接转身离开。
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邬乔和杨枝看在眼底,在程令时走过来之前,杨枝压低声音说:“你猜程工对她说什么了?”
邬乔摇头。
杨枝得意一笑:“他肯定是帮你怼了隋宁,你信不信?”
不过这个话题,在程令时到了这边时,戛然而止。
大家并未再提到隋宁,而是讨论今天下午的会议,杨枝说道:“对了,你们听说了吗?宁安市有个区要进行总体规划,估计最近就会发布招标计划。”
“没用,这个地方之前就说过规划的事情,到头来,还不是好几年没动静,”容恒摇了摇头。
这种大型城区规划项目,几乎是所有大建筑公司都盯着的香饽饽。
做建筑这么久,谁在政府部门还没点门路。
可关键问题,这种旧城区的改造计划,可不是一个部门、两个部门能够决定的,这是涉及到整个城市发展的大规划。
因此不到成熟时,谁也不敢打包票。
杨枝:“反正要是真的要招标,我的组必须参加。”
“先内部比稿,谁赢谁上。”程令时后背靠着椅子,整个人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没了上午在会场那股子正襟危坐的清冷劲儿。
邬乔觉得自己还是习惯他这种,什么都懒懒散散,但是一切尽在掌握的劲儿。
杨枝不服道:“比就比,到时候我们这些人,说不定还真能乱拳打死你这个老师傅。”
“邬乔。”程令时没搭理她的话,反而懒洋洋喊了一声邬乔的名字。
邬乔抬头,看着他。
程令时下巴微扬,声音拖着腔调,格外懒散道:“有人要打死你师傅呢。”
“……”
旁边的杨枝和容恒都服了,都不想再搭理他。
*
下午的时候,几人重新回到会场,下午有程令时的演讲。
不得不说,早上他的那波露脸,还真带来了不小的流量,再加上后来官方直接将这个直播间安排在了首页,所以流量蹭蹭往上涨。
邬乔坐在位置上,就被人在身后轻轻拍了下肩膀。她回头一看,就见一个戴着帽子的男生。
因为对方笑着冲着她招手,邬乔便起身,跟着他走到座椅后排,就听对方说道:“你是程工的助理吧?我想把下午的流程跟您对一下。”
“跟我?”邬乔诧异,她来参加会议的身份,确实是程令时的助理不错。
但是好像也没什么人知道。
估计对方是因为主办方工作人员,才会知道吧。
邬乔小声说:“跟我对流程?不是应该跟程工对吗?”
“这不是没看见程工,就麻烦您跟我过来对一下吧,其实就是说一些上台后要注意的事情,还有就是演讲稿。”
邬乔看着他身上挂着的证件,确实是主办方工作人员的证件。
于是她跟着对方,走到外面,两人一直走到安静的地方。对方拿出下午的流程表,说了一些要注意的情况,邬乔拿出手机用心记下。
确实核对流程很快,邬乔将要注意的都记好。
对方笑了下:“好了,就这些注意事项,记好的话,咱们就回去吧。”
邬乔点头,转身离开。
就在两人走到拐弯的时候,一个人直挺挺的撞了过来,然后邬乔就感觉自己身上一湿,她当即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么招人撞,早上她就是被顾东撞了下。
原本她还以为是水洒在了身上,谁知一低头,发现是咖啡。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也是个年轻女生,瞧见自己闯祸,连忙道歉。
邬乔深吸一口气,闻着自己满身的咖啡味,不由有些无语。
幸亏她今天穿的是黑色的小礼服,咖啡渍泼在身上,不注意看的话,还真不容易看出来,但是她身上的味道实在是有些大。
她总不能带着满身咖啡味,再回到会场吧。
最倒霉的是,刚才对流程的时候,邬乔将程令时的演讲稿,拿在手里,她被这个女生撞了一下,咖啡正好全泼在了他的演讲稿上。
实在是有点儿倒霉。
“我车上带了衣服,要不给你换上吧,”女生歉意的说道。
邬乔摇头,“不用了,我去洗手间擦擦好了。”
好在这个男生说道:“隔壁酒店有吹风机,不如我带你去那边借一下吹风机,要不然你的衣服这样不行啊。”
邬乔中午就是在隔壁酒店吃的午餐,所以知道酒店应该有这些东西。
她低头看了一眼,离会议开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想了下,还是摇头:“算了,我还是自己去洗手间整理一下吧。”
她到了洗手间,随意用水擦了擦自己的衣服,味道虽然去了不少。
但是那份演讲稿还是没能幸免,邬乔只能将稿子扔掉。
主办方这边应该有打印机,她待会出去找一趟就行了。
她低头离开时,先前那个女生居然回来,她闯进洗手间,手里拿着一个吹风机,庆幸道:“幸亏还能找到你,我去隔壁拿了吹风机回来,你赶紧找个地方,先把衣服吹干净吧。”
邬乔看着她跑的满头大汗的模样,有些诧异,这才小声说:“谢谢你。”
“你说什么谢谢啊,是我的错啊,都怪我走路不小心,才让咖啡撒到你身上的。”对方温柔说道。
不过邬乔看了看,周围好像都没什么,能吹衣服的地方。
还是那个女生指了指前面,说道:“我看前面好像有个保洁阿姨打扫卫生的房间,我看他们放了好多机器在里面,要不你去那边吹吧,你应该不嫌弃吧。”
邬乔跟着她走过去,这才发现确实有个小房间。
“我在外面等你吧,你把衣服脱下来吹,这样干的比较快点。”女生一脸愧疚的提醒。
邬乔笑了下,走进去关上门。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吹风机轰轰的声音,邬乔将门反锁,也没把衣服脱下来,只是将裙摆微微撩起来,用吹风机把刚才她水洗过的地方,吹了又吹。
温热的热风吹拂在身上,这里又没有空调,没一会她身上起了一点薄汗。
邬乔也没敢多吹,吹到半干后,就准备离开。
毕竟她还得去打印演讲稿。
谁知她放下吹风机时,伸手去拧开门,里面的锁被打开,但是她拉的时候,第一下没拉动。
她以为门太沉,自己没使上力气,于是又拉了第二下。
又是没拉开。
再又试了一次后,邬乔发现不是因为她力气小,也不是因为门里锁着了,好像是外面出了问题。
邬乔不再抱有侥幸心理,她立即伸手去包里翻手机。
可是翻了半天,最后她将整个包都倒出来,这才发现并没有手机。
好在她还不算太过慌乱,拼命想着自己的手机可能丢在的地方,好像是洗手间。刚才那个女孩拿了吹风机过来,她的手机就放在洗手台上。
原本她是想自己拿着,但是对方将吹风机塞在她手里后。
又一直催促她赶紧去吹干裙子。
然后她就把手机忘在了里面。
“开门。”
“开门,有人吗?”
她不死心的喊道,虽然她心底早已经知道,不会有人回应她了。那个女孩子,之所以找来吹风机,不是因为她内疚,而是为了故意将她关进这个地方。
而邬乔看不见的是,在这个杂物室的走廊前,有个明黄色的牌子正摆在过道前面。
——前方维修!
*
“邬乔,还没找到吗?”程令时问道。
杨枝摇头,着急说:“我给她打了电话,一直都没人接听。她刚才还在这呢,我就是看见熟人寒暄了两句,结果回来。她人就不见了。”
“继续打电话。”程令时沉声说道。
但是很快,杨枝突然说:“程工,马上你就要上台了。你的演讲稿呢。”
程令时脸色微沉:“在邬乔那里。”
杨枝啊的一声,随后她立即说:“我让公司赶紧把你的演讲稿再传来一份,我去再打印一份。”
“来不及了。”程令时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好在宣传总监就在旁边,但是她哭丧着脸说:“这次的稿子虽然是我们写的,但是最后修改的时候是程总自己改的。所以终稿的原件应该在程总自己的电脑里。”
“那就打电话让人去程工电脑里找。”杨枝说。
可是她说话间,已经有工作人员走了过来。
这是请他上台了。
谁都没想到,中途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