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反派黑化前——画七
时间:2021-09-13 09:15:35

  放眼望去,一张张都是熟面孔。
  淞远,皎皎,妖月婆娑,宋昀诃,伍斐以及长廷,甚至连几天之内跟宋湫十打得火热的南柚也在,南柚身边还站了个光风霁月的男子,在秦冬霖窥看的一瞬,他很浅地挑了下眉,精准地捕捉到了那面镜子的存在。
  两个男人以这种方式默契而不动声色的碰撞了一瞬,而后无比自然地错开。
  妖月敲了敲自己酸痛的肩膀,她朝着湫十比了个手势,趴在桌子上对着一张图纸哀嚎:“我三天之内跑了各界锦绣阁和霓裳阁,你这要求太高,样式也复杂,霓裳阁的掌柜说了,即使推了别人的单子不接,现在赶制,也得两个月后才能赶出来。”
  “我实在是不行了,跑不动了。”她摆了摆手,一副实在承受不来的神情。
  南柚走过去看了一眼图纸,美眸半睁,夸赞地道:“湫十,你画得好细致,样式也漂亮,穿在身上肯定好看。”
  湫十没骨头一样的将脑袋靠在她肩上,颇为苦恼地哼唧:“两个月啊,我真是瞒不住了……”她看了看左右,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抱怨:“秦冬霖现在看我的眼神,离想掐死我只差最后一步了,真的。”
  闻言,屋里站着坐着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日日顶着压力的还有婆娑和长廷,他们捏着一张图纸,在灯下看了又看,反复确认后道:“尘游宫不能召集能工巧匠修葺,只能由游云和卢月等人自己悄悄动手,这个不难,只是得瞒着中州那些人精,他们那边若是走漏了风声,我们再怎么瞒也是徒劳。”
  宋昀诃因为这件事已经不满很久了,他难得做了回大闲人,就是啥事也不干,典型的来凑个过场,时不时还要搞出点人人都能看穿的拙劣小事故。
  他道:“照我说你就是胡闹,这样的事,本该秦冬霖来操心,你见哪家姑娘是自己将自己嫁出去的?”
  “真不知父亲母亲是怎么想着任由你自己瞎来的。”
  湫十从妖月手里捞过那张皱巴巴的图纸,眉心几乎纠结地拧成了一团,回得却无比自然:“那不行,我好不容易赶在他前面一回。”
  “他还总觉得我不够喜欢他,等两个月后,我要拿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图纸丢到他手里,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到底多喜欢他……这两件衣裳,霓裳阁问了,锦绣阁那边呢?你问了吗?”狠话才放出,气势都没出来,她就蔫了下去。
  妖月有气无力地回:“问了,差不多的回答,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才能瞒过这两个月吧。”
  “我觉得希望不大,你要么还是老老实实坦白吧,这些琐事,交给那些爱操心的礼部官员正正好,皆大欢喜。”这个提议一出,立刻得到了宋昀诃和伍斐的赞同。
  湫十倔强地捧着那些图纸,小脸几乎纠成了一团,话语里咬牙垂死挣扎的意味十分明显:“两个月就两个月,你们忙你们手里的,我还能撑。”
  说完,怕他们不信,还刻意挺直了腰,道:“真的。”
  南柚捏了捏湫十的软腮,笑得眼睛弯起来。
  一派热闹里,秦冬霖颀长的身子靠在阁楼的墙边,半晌,很轻地笑了一声。
  连日来积压在身上,已经绷到极点的沉冷寒霜被一扫而空。
  秦冬霖没有再多停留,悄无声息转身,慢悠悠地回了沂园。
  转身进屋之前,他还特意抬眼看了眼天上的月,想,他好久没有看到这么顺眼的月亮了。
 
 
第98章 表白(结局下)
  第二日,流岐山的氛围终于恢复正常。
  其中感受最为明显的莫过于长廷和婆娑,这两个人,一个负责流岐山的政务,一个负责中州之事,说是秦冬霖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这段时日,他们面对着挑剔得无以复加的秦冬霖,日日苦不堪言,脑子里的那根弦时时刻刻不敢松懈。
  跟前几日相比,今日坐在主座上的人几乎可以算得上平易近人,书房里,长廷站得笔直,身体绷得极紧,一副全副武装随时准备面对接下来暴风雨的模样,可出人意料的,今日的气氛格外和谐,不仅没有狂风暴雨,甚至还迎来了久违的春风煦日。
  “辛苦了。”秦冬霖搁下手中的笔,将桌面的竹简卷起,破天荒地问:“这段时间,主次狱合并,要处理的事不少,能忙得过来?”
  一瞬间,长廷想凑到窗边看看今天的太阳到底是从哪边升起的。
  他们少君,居然有问他忙得忙不过来的时候,前几日,那说的可都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要他们站着看门的?”这样听着就令人精神一振的话。
  “回少君,忙得过来。”长廷接过他手中的竹简,话才落下,伍斐便摇着扇子走了进来。
  “我那新到了两坛上好的酒,花大价钱从昔日中州都城最大的酒肆中买到的,如何?去喝几杯?”伍斐笑得有些倔强,这话一说出口,甚至担心自己会被直接扫地出门。
  长廷嘴角扯了一下,觉得伍斐这个负责刺探敌情的人是真有点可怜。
  伍斐手腕上的牵牛花颤颤巍巍露出个小脑袋,下一刻就被他不动声色摁了回去,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秦冬霖手下动作微不可见停了一瞬,而后,他揉了下眼尾,将摊开在桌面上的折子合起,出人意料的干脆:“行。去哪喝?”
  伍斐万万没想到他会点头,有些迟疑地将目光投到长廷身上,后者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片刻后,沂园的水亭里,帷幔被清晨的风吹得鼓动,轻纱如薄雾般在晨光暖阳中悦然轻舞,湖面上,一尾尾跃动的鱼时不时卯足了劲跳到半空,一个优雅的下潜,又没入粼粼水光中。
  亭内,伍斐头一次觉得没话找话是如此痛苦。
  “听婆娑说,你最近很忙?”伍斐起身给秦冬霖倒上一杯酒,状似不经意地问。
  秦冬霖似笑非笑地点头,话语漫不经心,却句句都似有深意:“忙,但没你忙。”
  伍斐将酒盏推到他跟前,笑了一下:“别拿你个大忙人跟我这大闲人比,我有什么可忙的。”
  秦冬霖笑而不语,转着手中的酒盏,半晌,一饮而尽,紧接着,目光落到伍斐脸上。
  四目相视,足足半刻钟,伍斐脸越笑越僵,最后撑不住坐回了石椅上,用宽大的衣袖遮了遮脸,想,这可真是要命。
  “遮什么。”秦冬霖不轻不重地将手中的白玉酒盏放到桌面上,珰的一声响,像敲在人心上的某种节奏。
  伍斐突然生出一种他在审犯人的感觉。
  而他,就是那个自己送上门让人逮的犯人。
  果不其然——
  秦冬霖长长的指节在桌边敲了两下,不轻不重,落在伍斐耳里,却分明带着某种威胁般的意味。
  “伍斐。”他抬眼,只说了一句话:“你我生来相识,如今已过三万载。”
  身为中州君主,流岐山少君,秦冬霖审人,从来只是他想与不想。
  一击毙命,伍斐脸上的笑彻底凝滞。
  半晌,他摇头晃脑地抿了一口酒,摆着扇子道:“知道瞒不过你,但这事我真不能说,你要想知道,自己去问湫十。”
  秦冬霖眼睫微微往下落,他身体朝前倾,不疾不徐地为伍斐满上了酒。
  换在从前,秦冬霖屈尊纡贵给他倒酒,伍斐尚还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可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氛围里。
  实在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这还真是,难得。”伍斐笑得比哭还难看,满脸痛苦,他道:“我说你们两个,隔空打什么哑谜,非得让我们这些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说吧。”清风正缓,晨阳如碎金,秦冬霖声音难得和缓。
  伍斐吸了一口气:“这事,你自己应当也能猜到不少吧。”
  “其实也没什么,湫十想偷偷给你个惊喜罢了。”伍斐笑着摇了摇头,“她跑到你父母亲面前说想跟你成亲,让他们放心,以后一定对你好,提出要瞒着你准备成亲礼,将秦叔和阮姨哄得哭笑不得,无奈点头应允,之后又拉着我们几个给她出谋划策,筹备各项所需。”
  “既得瞒着你,又得跑东跑西。”伍斐再一次将手腕处绕着的牵牛藤塞进袖口中,接着道:“我就说,怎么瞒得住。”
  想想都不现实。
  “不过说起来。”伍斐道:“我从前还有些为你担心,觉得小十从小被你宠着纵着,小孩心性,习惯了将你对她的好全盘接收,不会去思量其中的深意,未曾想到,我还能看到那丫头闹出这样大的阵仗,只为博君一笑的场面。”
  听到这里,秦冬霖也不由得笑了下,眉梢眼尾在漾动的水色中奇异般的柔和下来。
  “她——”他面上装得再若无其事,绷得略紧的嗓音却多少将他翻腾的心绪暴露了,一个“她”字出口,后面竟不知再接什么。
  这对从来条理清晰,有条不紊的男人来说,是极少见的事。
  秦冬霖有些不自在地摁了下喉咙,伍斐看着,只觉得牙酸,他摆摆手,道:“行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德行?想笑就笑吧,人生大喜,是好事。”
  秦冬霖长指搭在薄唇边,须臾,唇角忍不住往上勾了勾,眼里晕染开墨一样的深色。
  问到了想问的,他并不多停留,这酒也没再喝下去,人行至水亭边,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折回两步,正色道:“这件事,你只当我不知情,她那边,该如何,还是如何。”
  这话的意思,伍斐哪能不明白。
  就是既要拆穿他,将万事拢在自己掌心中,又要享受宋湫十讨他欢心,为他忙前忙后的小心思。
  这人,这男人,平日再怎么清高孤傲,遇到自己在乎的那个,真就是满肚子的坏心眼。
  “行。”伍斐认命般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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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湫十以为,她怎么也不能瞒秦冬霖两个月,这样的念头,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无比艰难,可谁也没想到,秦冬霖前半月,为了查程翌的事,查天族的事,又为了域外神主和神主夫人的事,忙得脚不沾地,分身乏术,两人每次见面,他周身上下的那股疲惫,怎么压都压不下来。
  后面一个多月,秦冬霖更是陆陆续续闭关好几次。
  这朝堂和修炼兼并,确实令人累得慌。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湫十的一些暗戳戳的小动作,得以瞒天过海,顺利得像是老天在暗中推手,帮了她一把。
  十月,暑气消,秋风起,沂园里几棵小月桂枝头挂上了细细密密一层金粉,风一吹,青石小路上洋洋洒洒落了一地,香气溢满整座园子,门边,两株枫树上的叶片渐渐染上了似火的颜色。
  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两月之期,即将到来。
  秦冬霖掐着时间,恰到好处的“闲”了下来。
  这日,秦冬霖才从密室出来,天空灰蒙蒙的压着一层雾,太阳并没有冒头,另一边,湫十从旁边的院子里探头,朝他招手。
  毕竟尚未成婚,这些时日,湫十住在沂园边上的一座院子里,但她早出晚归,也只当个落脚的地。
  秦冬霖从善如流地提步走过去。
  晨光微曦,亭亭而立的姑娘千娇百媚,双瞳如秋水,她仰着头,屏着一口气道:“后日中州有个祈神节,你记得吧?”
  秦冬霖看着那张小小的,明艳的脸,颔首,声音清徐:“记得。”
  “你这段时间忙得见不着人,都没时间陪我。”湫十掰着手指道:“临安的拍卖,主城的灯会,天外天的洛水节,都是我自己去的。”
  秦冬霖从喉咙里嗯的一声,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全认下了。
  “是。”他拉过她白釉一样的手指,根根乖巧地躺在自己掌心中,这样的一幕,看着就令人觉得愉悦,“这几日不忙了,陪你去,嗯?”
  这人刻意低着声音说话时,十分令人心动。
  湫十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她心满意足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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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两人处理好手头的事,从流岐山的传送阵离开,前往中州。
  中州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
  河流从雪山高处流淌奔腾而下,悬崖陡峭,花草茂盛,山林中,灵力恢复往昔的浓郁,许多植物动物都开了灵智,稚嫩而懵懂地追着同伴们奔跑。各大城池县镇,古楼高墙,街坊酒肆,人来人来,热闹纷呈。
  中州都城,永远是最热闹的地方。
  他们才到没多久,湫十借口皎皎找她有事先走了,秦冬霖坐在书房里,随手拿过柜子上的一本书,翻了没几页,心思就不在上面了。
  早在两个月前,当他知道她想做什么的时候,在每个夜深人静,月朗星稀的深夜,他千百次想象过那样的情形。
  想的次数多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冷静了下来,直到现在,他坐在书房里,案桌上堆着一摞摞中正十二司呈上来的结案报告。
  而他,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实在,也不是第一次成婚了。
  也天明等到傍晚,书房的门被嘎吱一声推开,芦苇仙笑吟吟地领着两队女侍进来,无声问安之后,前者弯了下腰,朝着矜贵清冷的男子道:“君主,请更衣。”
  秦冬霖起身,半句话没问,示意芦苇仙上前伺候。
  见状,芦苇仙在心里低叹一声。
  君主面对他们,真是半点样子都懒得做。
  等芦苇仙引着女侍在前面为秦冬霖带路时,整座尘游宫,便蓦的脱去了外衣,显露出了和白日截然不同的风情。树上点着红色的宫灯,一盏盏,一排排,从长廊到游亭,天上的烟火燃着,分不清城内还是城外,如浪的声潮推着人往前,小桥上,庭院里,绯色的光莲如大雪般纷纷扬扬落下。
  这一路,当真是九曲十八弯,偌大的尘游宫几乎全走了一遍,秦冬霖还未见到那个口口声声要给他惊喜的人。
  这要换做他从前的性子,早就冷了脸转身走人了。
  可今夜,他耐心格外的好。
  再绕着尘游宫走一圈,也无不可。
  终于,在一座高高拱起的桥边,芦苇仙带着人无声无息退下。
  见状,秦冬霖挑了下眉,拾级而上,每上一步,他都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声,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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