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亲亲热热地挽住林彦秋的手臂,呲牙一笑:“好久不见呀,彦秋姐想我了吗?”
林彦秋眼皮子直跳, 她此时应该按照圈子里一贯的礼仪, 无论熟不熟、关系好不好, 露出一个虚假而热情的笑,伸手拥抱对方,说一句:亲爱的,我好想你呀,你可终于来了。
但她发现她不能,克制着不发出的国骂,已经用尽了林彦秋全部涵养。
林彦秋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礼貌的假笑,试图把自己的手臂抽出去:“上星期不是刚见过吗?”
凌初根本不把这点力气放在眼里,往下一坠,掐着嗓子说:“这大概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叭。”
林彦秋:“……”
她深吸一口气,侧过头:“凌初好巧,先放开我,咱们这么多姐妹,一起去旁边坐着聊。”
“好的呢。”凌初捂嘴一笑,拉过身边的易韶:“彦秋姐不介意我带个朋友叭。”
林彦秋:“……”
带之前先把你那些骚里骚气的语气助词给老娘去了!
她捂了下闷痛的胸口,强挤出一个笑,引着人向一旁的沙发前走。
凌初达成目的松了手,易韶拽拽她,朝林彦秋的方向努努嘴:“这是你造的孽?”
“怎么说话呢?”凌初白她一眼:“就是一个认识的姐姐,你别多想。”
易韶:“……”
求你了,好好当你的流氓,能不能不要装绿茶?
…
林彦秋是这个小团队的中心,走到沙发前,理所当然得先坐下。
小团队的其他人有的挨着她坐了下去,有的亲密地靠在沙发扶手上,侧首耳语,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独留了一个单人沙发给落在最后的易韶和凌初。
两人都挑了下眉,这样的小心思倒有好久没见过。
对于这种程度的排挤,易韶根本不在意,她抬头想要吩咐服务生加个座,凌初却拉着她,把人按坐在单人沙发上,
然后这位姐大大方方走到林彦秋面前,几个女宾客看着她,刹那间,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们习惯了耍小心机排挤外人,却差点忘了凌初是敢在马场扒人裤子的猛人,刚才还在心里笃定对方不敢在这种场合做什么,现在却不确定了。
万一呢?
万一她就是不分场合发飙呢?
恐惧后知后觉地窜了上来,有胆子小的,甚至已经准备站起来让座。
谁知凌初压根没有生气的意思,站在林彦秋和她左边的女子前方,转过身,提起裙摆,一屁股朝两人中间挤了过来。
“呃。”
所有人都看懵了,林彦秋和左边女生最先反应过来,急忙向旁边挪,其他人的反应却不够快,最边上的人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凌初已经凭借自身体重和力量,硬生生挤进了座位里。
一个“呃”字充分展现了林彦秋“卧槽”的内心。
那臭不要脸的碧池还拍拍她的手:“就知道彦秋姐最喜欢我,想要和我亲密无间呢。”
众人:“……”
可以了,一天二十四小时,你骚个23小时就够了,留一个小时歇歇,好吗?
最边上的两个女人及时起身,中间的人疯狂往边上逃窜,最终,凌初凭一己之力,抢占了长沙发上的C位。
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林彦秋简直想打电话让司机买个氧气瓶送上来。
她深呼吸几次,牵起嘴角,再次试图活跃气氛,她实在不想和凌初说话,又不敢冷落她,折中了一下,笑着看向易韶:“你好,我是林彦秋,请问您是……”
易韶轻笑颔首:“我叫易韶。”
姓“易”啊。
林彦秋有些惊讶,但没多想,易韶今年才被带回易家,没怎么出席过正式场合,她没听说过,以为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个易家。
于是笑着问:“不知易小姐家里做什么?”
“啊,我知道,她是易家的那个私生女。”一个穿浅金色礼服的女士低呼道。
按照易韶的人生计划,以后大概率不会在名媛圈混,无所谓地点点头:“没错,我父亲是易氏董事,易林远。”
这话一出,其他人的脸色立马变了,有脾气直的直接拉下了脸。
圈子里也分大大小小各种圈子,就像太太圈里,有宋舞这类豪门主母圈,也有易二太太这类的闲散贵妇圈,或者郑姿这类普通家庭嫁入豪门,婚后有自己事业的奋斗型太太圈。
名媛圈也分,什么混吃等死富二代圈,继承家业精英圈。
倒不是有人刻意划分,只是多数人本身就倾向于与志同道合的人来往,长久下来,自然而然形成圈子。
林彦秋所在的圈子,或有奋斗事业的,或有任凭家里安排联姻的,但无一例外,都是婚生女。
天然就对私生子女没有好感,换作平时,这会儿肯定已经有人开嘲讽,连带着把私生女带进圈子的人都得被群嘲一通。
可现在坐在这的是凌初,她们……
怂。
没人敢说话,又不想屈服于凌初的淫威之下,干脆用沉默表达自己对易韶的抗拒。
凌初扫了周围一眼,往后一靠轻笑了声:“大家刚才在聊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林彦秋看看身边人,在心里叹口气,无论愿不愿意,人都是她带来的,任凭气氛僵下去,一来容易降低她在圈子里的威信,二来——
也不知道身边这碧池会不会突然发疯。
所幸,门口传来的动静拯救了她。
一众人朝门口看过去,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女人走进宴会厅。
她穿了件墨绿色一字肩礼服,高开叉至大腿上部,配上她的高眉深目,卷发红唇,攻击性极强的气势扑面而来。
着同色系礼服的宋舞,瞬间被衬得寡淡了下来。
毫无疑问,这位就是查特顿夫人。
宋舞面色不变,微微一笑,用英语和查特顿夫人闲聊了几句,远远看到易韶,朝她招了招手。
众人的视线再次落在易韶身上,她视若无睹,淡定起身,对凌初微微颔首,款步走到宋舞身边。
旁边的易二太太陈静仪面色难看,却什么都没说。
林彦秋这边的小姐妹们惊了一下,小声讨论起来:“她不是易家私生女吗?易太太竟然特意叫她去接待客人。”
“对啊,而且你看易二太太,虽然脸色难看但不也没阻止。”
“这还不好理解吗?”凌初从桌子上拿起一串葡萄,揪下一颗扔进嘴里,不见外地插话:“因为易韶有这个价值。”
有人忍不住切了一声,小声反驳:“是因为易家大小姐有事没来吧,易家这一代就一个女孩,易华要是在,能轮得到她?”
一颗葡萄落进嘴里,凌初挑眉看向说话的人,那人下意识一缩脖子,避开她的视线。
凌初笑了声,摇摇头:“你在逗我?如果易韶没用,即便易华不在,也轮不到她。”
议论声再次停下,其中几人看易韶的眼神变了变。
在座的就没有只会扯头花的傻黑蠢,心里明白凌初说得对,这个圈子就是这么现实,要么有本事,要么有用处,在利益面前,原则、情分都得靠后站。
即便是最顶层的家世也没有绝对任性的权力,所以她们不会轻易把人得罪狠。
宋舞几人还在和查特顿夫人攀谈,众人的视线收回,正要继续闲聊,易韶带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查特顿夫人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年轻男人已经离开,易韶带过来的是那位女士。
她和查特顿夫人长得很像,穿了件火红色的褶皱短裙,十分张扬美艳。
林彦秋率先站起身,她是圈子里拔尖的名媛,宋舞提前拜托过她,有必要的时候,希望她能帮忙接待查特顿夫人的女儿。
易韶伸出手向几人介绍:“这位是西莉亚.查特顿小姐,这位是……”
没等她说完,查特顿小姐就先伸出了手,用英文说:“你好。”
林彦秋笑容淡了下来,看在宋舞和易氏的面子上,没有计较她傲慢的态度,同样伸出手。
握了个空。
对方看都没看就收了回去,好像刚刚只是礼节性做个样子。
这一下,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下来,西莉亚像是看不见一样,亦或是她看见了却不在意,笑着对林彦秋点点头,侧首问易韶:“易,宋女士说让你招待我,我似乎没有看见你们的诚意。”
她说的时候锋利的眉高高挑起,傲慢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扫视的意味。
让被看的人心里非常不舒服。
易韶眉眼微垂,谈不上生不气,但着实不耐烦了。
“这位女士想要什么样的诚意。”凌初站起身走过来。
西莉亚长得很高,又是典型的西方人大骨架,站在一众纤瘦婀娜的女宾客面前,气势格外突出。
直到凌初站起来,走到易韶身边。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还带着点一贯的吊儿郎当,可就是如此,当她走过来时,以林彦秋为首的女宾客们,心里蓦地松快了些。
西莉亚打量凌初一眼,俏皮地耸耸肩:“反正我觉得这里很无聊,不如我们换个地方玩吧。”
放在易韶个人身上,她没兴趣惯着对方的臭毛病,但宋舞肯定不同意,于是她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征询过宋舞的意见,回来说:“楼下负一层有休闲运动室,查特顿女士的哥哥也在那,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陪你去。”
西莉亚没说话,而是看了眼凌初:“她呢?”
易韶:“这位女士和您一样,是易家的客人。”
言外之意,要点碧莲,别以为普天之下皆你妈,要惯着你。
西莉亚显然听不懂神州的含蓄表达方式,不满地挑了下眉:“我想邀请这位女士一起。”
易韶懒得理她,直接道:“你可以自己询问。”
西莉亚对凌初笑了下:“Can I?”
凌初靓女皱眉:“砍谁?”
西莉亚:“Can I?
凌初探了下头:“谁爱?”
周边人捂嘴,低低笑出声来。
西莉亚瞪着凌初,对方态度一直这么轻慢,导致她一时分不清,凌初是不是在故意耍人。
一般人看对方这副态度,早就自己走了,可她偏不,询问易韶中文,又磕磕巴巴问了一遍。
凌初没打算在这点上故意为难,学着西莉亚的样子,耸了耸肩:“走呗。”
易韶带人下楼,林彦秋几人也被西莉亚激地起了火气,主动要求跟着一起下去玩。
有过几次交锋,她们清楚凌初睚眦必报的性格,坐等这个西莉亚找茬被打脸。
今天楼上是女宾宴会,因为知道查特顿夫人要带一双儿女来,为了避免她的儿子不自在,宋舞请了别家的青年,由易铎领头招待小查特顿先生。
到了负一层的时候,一群男人正站在射箭场前比赛。
西莉亚走到自己哥哥身边,看着靶子上的环数,又看了眼上边电子屏的排名,得意地笑了下。
两轮结束,最终成绩出现。
陆沣第一,小查特顿第二,易铎第三。
西莉亚用力皱了下眉,不高兴地转身看向凌初,问道:“你会玩吗?不如我们比比。”
“比这个?”凌初无聊地扯了下嘴角:“没意思,一点不刺激。”
西莉亚禁不起激,抬高声量问:“你想怎么玩?”
凌初笑了:“我们玩射苹果,挑在场人中对方最亲近信任的人头顶苹果,你我各自射击,怎么样?”
西莉亚愣住了,她胆子再大,也没玩过这么大的。
易韶低笑了下,配合地拍拍凌初的肩,故作严肃道:“算了,查特顿小姐不敢,不要为难她。”
西莉亚一咬牙,不甘心认怂,又着实不敢玩这么大,眼珠子一转,反驳道:“在场中,我最亲近信任的是我哥哥,他是我的亲人,你如果不能在这里找到这么亲密的人,那这个条件就不公平,我不能答应。”
“怎么没有?”凌初眉梢一抬,指着陆沣:“我死缠烂打,跪求与之复合的前男友。”
又指向林彦郴:“我爱慕已久,求而不得的暗恋对象。”
最后指向易铎:“我爱到疯癫,当众扒裤的联姻对象。”
说完一摊手,激动道:“如果失手,你失去的不过是一个哥哥,而我失去的,可是爱情啊。这三人里但凡被你射死一个,我今天晚上做梦都得笑……哭出声来,你知道指出他们的时候,我的内心有多爽……痛苦吗?”
第46章
西莉亚呆了, 在场其他人也呆了。
在场男士们甚至被吓地退后几步。
好家伙,爱而不得就当场扒裤子,再不得就一箭爆头。
被这女人喜欢上, 得是上辈子造了多大的血孽?
总之, 不管凌初说的是真是假, 反正躲就对了。凌家家业再大, 摊上这么个女人, 他们也消受不起。
心不动,肝颤。
易铎再一次被当众鞭尸, 恨不得生吞了凌初, 只不过他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握着弓的手一紧, 露出一个核善的笑, 站出来打圆场:
“凌初只是开个玩笑,查特顿小姐不必在意,那边还有台球、保龄球等各种休闲项目。”他顿了一下,看向易韶:“堂妹, 好好招待查特顿小姐,注意言辞。”
易铎的眼神冷了些,言语间带着警告, 显然是把刚才易韶配合凌初的那段话听在了耳中, 心生不满。
易韶和凌初不同,凌初当年虽然为她铺好了后路, 但她身为女子,一非皇族后裔, 二非世家贵族, 仅凭这些, 镇的住人身,镇不住人心。
手腕、隐忍、谋略、胸襟。
易韶全都不缺,才能最终登极高位,开创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