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法采
时间:2021-09-14 10:54:20

  林骁立时同他们战到了一处。
  饶是林骁从小练起的本领,骁勇善战,但双拳难敌四手,几个回合下来,堪堪打成平手。
  但那些兵又奔着宋又云来了。
  林骁急着护她,被人一枪刺中了腿,砰得一下跪在了地上。
  接着,肩膀也受了伤。
  那几个襄兵立时要杀了他,宋又云惊叫,在襄兵手下挣扎,却在此时,外面有了火器的动静。
  有虞城守兵以火器抵抗,襄兵立时被驱散,林骁堪堪捡回一条命。
  宋又云看着他受伤倒地,满身是血,哭着扑了上去。
  “骁哥儿……你怎么样了?”
  男人喘息很重,说出的话亦重。
  “我没事!你不许哭!”
  宋又云忍住哭,却忍不住掩面抽泣。
  “对不起……骁哥儿……”
  林骁冷着脸看住了她。
  “不许喊我骁哥儿,我是你夫君。”
  宋又云在这话里抬头看了过去,整个人却抽泣得,完全颤抖起来。
  男人腿上的伤淌出蜿蜒的血流,肩头受伤处洇红大片衣衫。
  林骁抬起没受伤的臂膀,攥紧了宋又云的手腕。
  “从今往后,你给我记着,我林骁,是你宋又云在这世间,唯一的男人!”
  林骁夺回一命。
  外面兵荒马乱,差点被侵犯的姑娘砰砰给两人磕头。
  林骁和宋又云干脆留在这家的院落里,有水有粮食还有个照应。
  又有兵险些闯进来,林骁砰地一下关上了门,以剑做销,守住了大门。
  门外来来回回打杀了几个回合,炮火声震天。
  雪早就停了,夕阳在落山之前,于山间抖出一抹金光。
  外面终于安定了下来,但守城的俞军彻底败了,城楼上插满了襄军的旗帜。
  姑娘不敢哭出声,死死捂着自己的嘴。
  宋又云愕然地看向寒风中飞舞的敌人的旗帜。
  “怎么会这样?”
  林骁半晌没说话,拖着伤腿坐到了一旁是石碾上。
  “这一仗,才刚开始。”
  俞厉不可能束手就擒,定然会反扑。
  说来真是笑话,他倒是第一次希望俞厉这个造反将军,也能打赢一场仗,至少把襄军赶出这虞城!
  *
  城外荒野,白雪茫茫,唯有零星土丘山林,露出些许光秃树干。
  派出去的斥候满身是血的回来,拖着长长一路的血痕,跪在了俞厉面前。
  “将军,虞城……被夺了!”
  被夺了,被襄军夺了。
  襄军在虞城大肆抓捕俞厉的兵将人手,甚至连有些百姓都不放过。
  城中是火与血之海。
  俞厉恨得发疯,提起大刀几乎要冲出去,被封林冲出来拖住。
  卫泽言也扯着他,重新回到了营帐。
  “冷静点!襄王的人恨不得咱们上前送死!”
  俞厉两手攥得指骨噼啪作响,“不杀回去,难道在风雪里冻死?!”
  四下一片雪白,营帐里的篝火都在寒风的侵袭下燃得恍惚。
  “昨日已有不少兵将被冻伤,我本想着今日就能回城,不让他们再在冰天雪地里受罪!这可……恨煞我也!”
  封林亦恨,“那将军准备如何打回来?只要将军有排布,属下这就去点兵!”
  但卫泽言朝着两人摇头,“现在先不要急。咱们粮草医药均已耗尽,火药所剩亦不多,去攻回虞城,打赢了好说,打不赢,咱们的士气可就要大跌了!而且天寒地冻无处可去,受伤的战士无药可医!襄军虽是可能扑过来!”
  俞厉再恨,也还是听得进去话的。
  他知道立时反扑强攻,代价过大。
  “那你说怎么办?”
  卫泽言看住了他,“先寻支援。”
  ……
  当天,卫泽言就派几路人马,分别去求助离得最近的三座城池。
  剩下的兵马,俞厉重新排布,一方面准备随时进攻,另一方面十二个时辰地守卫,防止襄军突袭先发制人。
  到了翌日午时,卫泽言派出去的人陆续得回。
  三城之中两座较大的城,表示可以援助,但也给出了一致的条件,让俞厉至此效忠于两小王间的其中一王。
  不巧的是,这两座城各有各的山头,俞厉本来要暂缓决定效忠于谁,眼下竟不得不进行抉择。
  俞厉冷笑了起来,连卫泽言都摇了头。
  可派去第三座城的人回来,却道。
  “守城将军说,城内米粮兵器亦有限,只能支援咱们少量,说明日就给送来。但无法出兵襄助。”
  这下封林也忍不住了,险些破口大骂。
  袁王一死,秦地果然散沙一片,除了争权夺利,就是各自保命罢了。
  俞厉难得静默片刻,“那就靠自己!”
  他言罢,亲自击响战鼓。
  砰砰两声震天,林间积雪落下,士兵齐齐站起。
  “随我开战,攻回虞城!”
  “攻回虞城!”
  “攻回虞城!”
  大军磅礴而出,不久便到了虞城门下。
  城楼之上早已插满了襄军大旗,而从前的俞旗被焚烧半边地悬于城墙之上。
  一上一下,羞辱之意浓厚。
  襄军之前偷袭虞城失败,此番,彻底趾高气昂。
  俞厉下令进攻,火炮之声立时爆响,直扑城门。
  幸而他当时去救袁王,带了一半的火器离开,不然如今更是两手空空。
  然而他发动了火器,对面城楼之上,亦架起了火器,用的就是俞厉剩下的另一半。
  两边战力相当,甚至剩下的火器中重型更多,火力更胜一筹。
  几番攻占下来,破城无望。
  俞厉心恨之极,有将士愿意组建冲锋小队,于炮火中冲杀过去,直取城门。
  俞厉终是没有应允。
  大势如此,以人命相搏,又能有几成胜算?
  反倒白白牺牲将士之命。
  俞厉停止了开火,准备带兵撤回,再寻他法。
  可就在这时,城楼上突然推上来密密麻麻的人。
  有人远远地认出了自己的同袍,有人不必看,就已经放下了手中武器,甚至俞厉都在此时哑了声。
  城墙上有人喊话,然后一个身穿银甲的人走到城楼正中。
  是襄王长子赵冥。
  赵冥朝着俞厉笑了起来,只说了一句话。
  “俞厉,劝你莫要再攻。若再来犯,我便杀你守城将领,杀光了将领就是兵丁,杀光了兵丁,就是你虞城的百姓!”
  他说完,抽出冷剑,割断了一守城将领的脖颈……
  俞厉目眦尽裂。
  时至如今,一言一行都在襄军的算计之中。
  他只能在自己的将士性命前,不得不暂时,放弃攻城……
  俞厉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卫泽言皱眉远望城楼上的人墙,叫了俞厉。
  “你先莫急,此事刚发,各方态度不明。朝廷兵马就陈在不远的贸州,想来不会没有动作。”
  “能有什么动作?”俞厉冷笑,“连秦地自己的人马都不前来帮忙,难道还指望詹五襄助于我?他必然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可卫泽言却不这样以为,默默地摇了摇头。
  “等等看吧。”
  毕竟詹五身边还有个紧要的人……
  *
  贸州。
  派去虞城的三个斥候,只有一个返回来了。
  此人姓陈,儿时在虞城附近生活过,对道路颇熟,这才堪堪折返。
  另外两个斥候不知所终。
  此人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俞厉攻城失败的消息,自然也把襄王长子赵冥杀人的事报了上来。
  五爷闻言,默然半晌。
  等到晚间,俞姝也从五爷这里得到了这个消息。
  秦地的人果然指望不上,就算后期两位小王肯派兵襄助,多半也是要哥哥以效忠为条件来换。
  但哥哥最初没有择一主奉之,就算他死心塌地效忠,小王也会同哥哥隔了一层,不再似当初袁王在时,信任有加。
  指望不上秦军,自身还被襄军以虞城兵将为人质裹挟。
  哥哥仿如泥足深陷,无路可走。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五爷这边的态度了。
  城中有零星的炮火声,今晚原本是年三十的喜庆日子。
  五爷不阻碍将士各自过年,只是自己支着额头深思。
  俞姝端了一碟点心坐过来。
  “五爷有没有想过,襄王长子如此有恃无恐,说不定是有原因的。”
  五爷看了过去,“阿姝觉得,有什么原因?难道不是虞城军民为人质?”
  他问了,女子摇了摇头。
  “之前听五爷说,这襄王长子赵冥便是上一次偷袭虞城未果的指挥将领,在此次之前,也未指挥过这般大型战事,他有恃无恐不是因为攻占了虞城,极有可能在攻打虞城之前,便有了底气。”
  五爷挑挑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什么底气?”
  俞姝看不到他的笑意,只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他。
  “我以为,襄王长子身后有人坐镇,所以才底气十足,有恃无恐。”
  “这个坐镇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襄王本人。”
  她沉了口气,外面有炮竹声炸开。
  “所以,襄王极有可能不在襄阳,而就在临近的某个城中,暗中力挺长子。”
  五爷甚是意外。
  他没说话,俞姝犹豫了一下,“是不是婢妾的猜测太荒诞?”
  五爷摇了摇头,“不是太荒诞,而是恰恰猜中了我所想。”
  俞姝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与五爷想到了一处去。
  是不是也能侧面证明,襄王确实极有可能就在临近?
  但五爷在这时又说了一句。
  “就算是这样,襄王行动隐秘,我们亦无从探知他在哪座城中。”
  不知地点,自然不能围捉襄王,而襄王也是将袁王之死引以为戒,不肯轻易露面。
  外面又是一阵炮竹之声,檐上有积雪漱漱落下。
  俞姝却提了精神,说此事不是毫无办法。
  “五爷派斥候去探,恐难探出虚实。但襄王既然为长子坐镇,两城之间必然有密切的信件往来。”
  她这般说了,五爷目光落在她脸上错不开了去。
  俞姝一时未留意,只是告诉五爷。
  “眼下周边几城都有暴雪,大雪封山之后,道路难行,能走的路变得极少,满打满算不超过五条路。五爷只需要将虞城通往襄地各城的道路,派人盯住,就能知道襄王大概在哪座城了。”
  她说着,将这五条可能之路说给了五爷。
  五爷不免多看了她一眼,再把地图从袖中拿出一看,俞姝说得路果然存在。
  几城之间原本相通的道路颇多,他也曾想过此法,但路线太多,需要派出的人数众多,很有可能打草惊蛇,从而获得错误情报。
  但俞姝这么一说,路线一下缩到了五条。
  他忍不住问她,“阿姝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些道路情况,非是常年行走的人,是不会如此一清二楚的。
  俞姝当然知道,虞城附近的道路她都了然于心。
  但话不能这么说。
  “婢妾儿时随父亲南货北卖地跑生意,年年一到冬日,大雪封山道路难走,父亲便会盘点能行之路。”
  她佯笑一声,“别说这几条路了,便是虞城往北的道路,婢妾也能说出几条。”
  她还真就说给了五爷。
  五爷讶然之余,长叹了一句。
  “行万里路,如读万卷书。男儿如是,女儿亦如是。所以阿姝才有这般见地。”
  他说着,伸手过来捏了捏她的手。
  “我这便派人去盯,想来过不了几日,就有消息了。”
  男人笑了起来,“若真是探出来了,阿姝可就成了我的军师了!”
  她这个叛军,要当朝廷的军师吗?
  俞姝苦笑。
  ……
  俞姝沉下心来等消息。
  初二那日,姚北来寻她,问可还去郑医婆家,俞姝摇了头。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替五爷尽心尽力地谋算。
  五爷并非想让她哥哥去死,相反,却想要保住更多的百姓兵将。
  她若能尽力替他谋划出一条折损最少的道路,能让五爷一举拿下襄王,哥哥之围自然得解。
  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她让姚北走了,两日后,五爷另外派去虞城的斥候有了消息折返。
  有几处颇远的秦地城池,念于旧日情谊,给哥哥大军送了援助之物,能替哥哥暂渡一时之难关。
  俞姝暗暗祈祷哥哥一定要撑住,保存自身,伺机而动。
  又过了五六日,五爷派去那五条道路盯梢的人,传回了消息。
  彼时,俞姝在廊下吹冷风。
  男人大步而来,解开大氅将她拥在了怀里。
  她隐约有了预感,抬头看去,男人低声笑了起来。
  “消息来了,其中一路联络密切,那一路指着两座襄地城池,襄王极有可能就在那两城之中!”
  他将女子紧紧抱在怀中。
  “阿姝可真是我的军师了!”
 
 
第51章 关键
  俞姝被男人搂进了怀里,属于他的气息将她完全包围。
  她怔怔抬头,“五爷确定了?”
  五爷点头,“十有八九了。襄王果然没在襄阳,倒也难怪襄阳今岁没有办年夜宴,而是说等襄王长子歼灭俞军之后,一起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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