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手二斜睨着打手一,“知道咱们这是哪儿不?沁竹阁,一等妓院,只招美人,刚才那个女子要卖身也该去暗门子啊。咱们这儿,不卖身。”
贱籍不允许有房产,孟雪音所有的资产都在杜家商行,她浑浑噩噩飘到杜家商行的位置,却见商行前面有许多百姓围着。
孟雪音凑近了,听到他们说:“杜家败了,这商行里的东西全都拿去抵了债,那些官老爷大世家早早就把东西搬回府,苦得可是咱们老百姓。”
“哪能啊,接手的闫家说了,跟以前一样,凭信物领取,前一个月都能领,过了这段时间就不再接待了。”
本来还想去找杜琪琛拿回钱财的孟雪音:……
她一个白眼想晕倒没晕过去,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手脚发软。
杜家也败了,她的信物没了,钱财也拿不回来。
孟雪音脑袋空空如也。
她被赶出了庄子,也没了钱财,没有宅子住,就连沁竹阁都回不去,她还能去哪儿?
去哪儿呢?
孟雪音最后去了那个离开沁竹阁后住的胡同院子里,那间院子是当时顾凛池为了安置她买下来的,地契屋契被她随手放在了正屋卧室的梳妆台上。
孟雪音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爬进院子,翻到契书时双手颤抖热泪盈眶。
然而激动只是一时的,在她住进小院的第二天,院门就被人敲响,孟雪音打开门,见到的是依旧苟延残喘的顾凛池。
孟雪音:……
她能狠心将顾凛池这个残废独自留在院外,并且泰然自若,然而同一个胡同的邻居可不允许。
这猛一看还以为是死人呢?
邻居们叫来里长,里长叫来官差,威胁她抛夫就要下狱,孟雪音不得不将顾凛池搬去院里。
而她也不能像在庄子里时那样对待顾凛池,经此一事,她的小院就被胡同里的邻居和里长盯上了,一天要来看三遍顾凛池是不是不行了。
顾凛池的身子底败了,要用汤药养着,无奈孟雪音只能出去找活计,赚钱养活两人。
但她上下两辈子都没有做过活计,都是靠人伺候的主,能学会煮粥洗衣服就废了半条命,赚来的钱供自己吃饱都难。
后来听说彩衣阁招会刺绣的女工,她别的不精,刺绣倒是能拿的出手,试着去应聘过后却没有被留下。
日子就这样艰难地过下去。
孟雪音靠给人浆洗衣服过活,这天在碧云湖旁的小河里洗衣服时,她听到几个多嘴妇人谈论。
“咱们的太子殿下就要大婚了,据说太子殿下送去丞相府的聘礼足足有九十九辆马车呢!”
孟雪音敲打衣服的手微顿,九十九辆,她成婚的时候侯府才出了十二辆马车的聘礼。
“可不是,高头大马金丝车轿,气派地在京城里赚了一大圈呢!”
“你去看了?”有人好奇。
“没去,我那天有活儿,我娘家嫂子去了,回来跟大家讲的。”
“丞相府给未来太子妃的聘礼也不老少呢?一百二十台,压得马匹都快走不动了。”
“嫁妆送过去,下个月就是两人的婚事,据说琉璃阁彩衣阁和花朝阁的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开的,大婚前后十天还会在西城施粥。”
“太子妃心底可真善良啊!”
“咱们大楚的太子殿下能文能武,要娶的太子妃也是名门贵女,还心地善良,想必咱们大楚以后会越来越好。”
“听说太子妃开的铺子里只招女工,我们胡同巷子里就去了十几个,学了刺绣画画写字,月钱还丰厚。”
“真羡慕啊,就连自家儿子都学不了字,那些女工却能学。”
孟雪音浑身一僵,猛地抬头常日劳累眼睛带着血丝看向几个正在说话的妇人,她去过的彩衣阁竟然是苏锦梨开的,怪不得她没有被招用?!
几个妇人被她骇人的眼神一看,吓得喊回去,“吓死人啊你?”
“真晦气!”一个妇人翻了个白眼。
“走走走,我们去别处洗,免得招惹了霉运。”几个妇人迅速转移场地。
孟雪音跌倒在地上,双目无神望向河面。
苏锦梨,苏锦梨,苏锦梨……
她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她怎么就能这么好运呢?
上辈子嫁给了顾凛池,顾凛池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她就是受人艳羡的侯夫人。
这辈子没了顾凛池她又能嫁给太子,太子也没有像上辈子那样死在半年以前,自焚而亡。
孟雪音感觉自己不像是重生的,反而苏锦梨像重生的人一样。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孟雪音有一瞬的疯狂。
如果……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她要是把这个猜测说给太子听,是不是两人的婚事就作罢了?
孟雪音从地上爬起来,连衣服也不管了,任由它在河面上漂走,匆匆离开。
苏锦沐被外放的时间一而再再而三推后,干脆就先在朝中领了个职位,等成婚后再做决定。
锦梨的婚事要在苏锦沐和谢氏嫡女的婚事后面。
丞相府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办了两场婚宴,忙得崔清兰脚不沾地,好在苏锦沐婚事的时候有锦梨帮忙,锦梨婚事的时候又有新晋大嫂谢氏和礼部的人帮忙,总算顺顺利利。
大婚当日,景深早早就穿戴好,等礼部的吉官报时。
吉时一到,他就大步出宫上马,带着接新娘的娇子绕城一周再到丞相府。
苏锦沐很是小气,记恨自己曾为妹夫多次跑腿,硬是拦着不让景深进门。
幸好除了苏锦沐,其它阻拦的人都没有过多为难,景深最终才能进屋。
彼时锦梨红盖遮头,屋内还有许多曾经的好友,见太子一进来就看着锦梨发呆,不由笑出声。
拜别父母,锦梨由大哥背着从大堂到门口上轿,苏锦沐嗓子发紧,头一回红了眼眶。
“梨儿,保重。”
景深保证道:“大哥,我会好好对锦梨的!”
苏锦沐:……虽然你这样说,但我还是很不开心。
另一处的宴席在太子殿,宾客多是年轻的世家公子,丞相府这边反而是上了年纪的夫人老爷。
拜过皇帝和先皇后的牌位,锦梨被送入洞房。
许嬷嬷上前问:“娘娘可要用膳?殿下吩咐过了,小厨房已经备上了娘娘爱吃的饭菜。”
锦梨抿唇笑了笑,“那就有劳嬷嬷了。”
用过膳,一直到深夜,景深的脚步声才在殿外响起。
锦梨听到,那脚步声起初急促紧密,到了门口却停顿了很长时间才听到门被推开。
然后又是一片寂静。
屋内只有两人,红烛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锦梨无声笑了笑,而后开口问道:“是殿下吗?”
“是,是我。“景深紧张地抿唇,“阿梨,你吃过了吗?”
“哈!”锦梨轻笑出声。
景深有些无措,双手双脚不知道该往哪处,“你……阿梨……我…… 抱歉。”
“你不过来吗?我脖子疼,头上的钗环太重了。”锦梨透过红盖头,望着门口那道身影。
“我帮你!”景深大步上前,他过来后却发现,自己要掀盖头,他找到放在桌边的称,挑起盖头一角,随着动作,心跳越来越快。
最后望到女子笑意盈盈地脸庞时,景深动作顿住,心脏狂跳,轻唤一声:“阿梨。”
锦梨:“深深?”
景深耳朵霎时变红。
第36章 丞相嫡女36
一夜无眠。
半睡半醒间, 锦梨问道:“深深以后要做皇帝吗?”
景深吻了吻锦梨的额头,“会。”
“我也想做皇帝,深深。”锦梨亲了一口景深的下巴。
景深嗓子发紧, 声音低哑, “好。”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三朝回门, 景深携锦梨回了丞相府,第二天就去见了皇帝。
“臣在宫外买了宅子, 阿梨不喜欢皇宫, 臣打算以后就住在宫外了。”景深道。
皇帝蹙眉, “哪有太子住在皇宫外的?”丞相这女儿养得未免骄纵了些。
景深抿唇, 不喜欢皇帝话语中隐约透露出来的对锦梨的不喜, “臣也不喜欢皇宫。”
皇帝没话说了。
他捏了捏眉心,“你终究是要做皇帝的,难不成做了皇帝还要住在宫外?”皇宫是个禁锢, 也是个保护,层层叠叠都是禁卫。
然而景深的表情就像在说‘为什么不能’。
皇帝:……
“你若执意要住在宫外, 那就跟其它皇子一样, 修个太子府, 然后派黑甲驻守。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皇帝退而求其次。
说话的时候, 他还在心里想, 一定要把丞相叫过来好好斥责一顿,看看他教的好女儿,怎么这么任性?
然而苏行远有更多的话回他,“怎么就不能住在宫外了?要不是出了那等子事,臣的女儿也不用嫁进宫里,宫里人生地不熟的, 出点儿什么事我们做爹娘的也不知晓。”
“皇宫不比外面安全多少,皇上您难道不知道?”
“再说怎么去宫外住就是锦梨撺掇了,就不行是太子殿下主动的啊,就不行是他看我家锦梨不喜欢皇宫,主动提出来的?”
“那皇上您非要这样说,不如我们把太子和锦梨叫过来当面对质,看看到底是谁先提出来。”
皇帝嘴角抽搐,“……”当面对质,他还真不敢。
就这几天,太子宫里的那些消息他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
太子为太子妃亲自下厨做饭。
太子为太子妃梳头装扮。
太子为太子妃打洗脚水洗脚。
他就差拿勺子直接喂太子妃吃饭了。
说真的,先皇后的脚太子都没给洗过,能给刚娶的太子妃洗,可见这有多喜欢了。
到时候一对质,就算不是他主动那也是他主动。
他……
皇帝放弃了。
两个亲家公第一回 合,丞相KO皇帝。
派人清理买下的宅子,半个月后,不管皇帝再不愿意,景深和锦梨也搬出了皇宫。
“我知道,深深不喜欢皇宫。”锦梨躺在摇椅上,旁边一棵梧桐树遮住了夕阳炽热的余晖。
景深的母后死在了皇宫里。
一场大火将皇后的寝宫烧成了灰,一尸两命。
最后查出来的人是刘氏那位抚养皇帝长大的妃子,也就是后来的太后。
然而背后到底是谁下手,宫里宫外的人精能不知道,就连当时几岁的景深也能猜到,肯定少不了丽贵妃和刘氏。
但是没有证据,或者说证据被毁得一干二净。
彼时皇帝在北郊猎场,等收到消息回宫后,一切的线索都被事先处理掉。
即便猜到是谁做的,没有证据,加上皇帝顾念养恩,太后自请去慈安寺礼佛,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但是谁都能忘了这件事,景深也忘不了。
那样惨烈的一幕,那样熊熊燃烧不管泼多少水都无济于事的火焰,一直在小小的景深心里,挥之不去,如何也灭不掉。
景深抓紧锦梨的手,“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他眼神里露出一丝无助。
锦梨歪头,装模作样沉吟,余光瞥到景深紧张的样子,失笑出声,“不会。”
锦梨嫁了人,能出去参加宴会的机会就更多了,为了宣传店铺的新品,她频繁出入这些宴会。
去江南开发商业版图的绿蝉在中秋节回来了一趟,她一脸歉意,“小姐,绿蝉都没能赶上您的大婚……”
“不怪你,去西域这一趟可还顺利?”锦梨问。
早在年初,绿蝉就来信说,江南的生意在谢氏和苏氏的帮助下已经步入正轨,在各州都陆陆续续开了分店。
江南之地富庶,店铺的东西都卖的不贵,而且样式新奇款式极多,各种首饰衣衫摆件很受江南百姓的欢迎。
信中还说,铺子里偶有商队过来进货,全是各种小玩意,但每次最大的一笔生意都是卖香皂赚的,商队对这种清洁能力强还带着香味的香皂很是青睐。
提到商队,锦梨想起了盘踞在大楚国西镜各个民族小国。
然后锦梨去了一封信,说是让绿蝉选个靠得住的,跟着商队去一趟西域,考察一下当地的情况。
西域和西北的蛮族、北境的少数民族一样,都是游牧民族,以打猎为生,对这种日常生活用品的需求极大。
而且锦梨也没忘了自己的目标,她可是要做皇帝的人,不拿出点实际成绩来,别人能服?
只是她没想到信发出去后,再收到,绿蝉竟然亲自去了一趟。
该说不说,这小姑娘胆子真大,这要放在后世,那妥妥的女强人不解释。干啥都有一套,搞情报能搞到刑部的情报,虽然直到现在她也不确定那个关于王容之分配的信息是不是真的;做生意也丝毫不怵,离开京城去了江南还干得有声有色。
听她爹娘说有一次苏氏本家的来信上说,绿蝉这小姑娘真能耐,基本上江南各世家小姐的喜好癖好都一清二楚,短短几个月就成功打入世家小姐的圈子,每次宴会上都有店铺提供的商品作为彩头,真正领悟到了营销广告的真谛。
“顺利,也不太顺利。”绿蝉说起来兴高采烈的,她还没忘自己带的东西,“小姐,绿蝉带了几车西域的皮子金饰,都让许嬷嬷放到了库房,趁着天热挑好看的做几套,等冬天来了穿出去肯定暖和。”
“你有心了,这次回京你还出去吗?”锦梨又问。
绿蝉点点头,毫不犹豫,“出去!”她感叹道,“小姐您说得对,女子就要出去多见见世面才知道,嫁人生子是最不得已的选择。”
锦梨觉得,绿蝉这次出去回来,整个人变得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