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留下厚礼,就连忙告辞了。
聂母看得目瞪口呆的,这些平日里自己够不着的大老板,今儿竟然这么和颜悦色,甚至有些谦卑地跟自己说话?
不是做梦吧?
聂家门前热闹,府学门前更是热闹非凡,几乎满城的学子都闻讯跑到府学来恭候大儒的到来了。
而府学的教授、县学的教谕以及各校的训导们,还有金台城各书院的山长以及堂长们,也一大早就聚集在府学,商量着要如何如何。
吃过早饭,他们就纷纷坐车前往东城门,打算去迎接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
他们迎了五里、十里,结果一直没看到老先生的车驾,只得就地歇息等候。
这么等了一会儿,就见一行车驾轻装简从地过来,可当前开路的少年郎俊美无双,气质矜贵清冷,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有人认出贺驭,忙拱手行礼,口称贺将军。
贺驭有些不耐烦,他要提个亲这个老头子来捣什么乱?到时候耽误他和青禾定亲怎么办?天大的事儿,哪怕天上下刀子,也都给他靠后!
定亲礼要走完全套,也是很费时间的好吧。
他原本就气质清冷,眼神锋利,这会儿心里有了疑虑,看人的时候就格外有压迫感,把几个老学究们都看得心里打突。
贺驭说老先生舟车劳顿,需要休息,今儿是他贺驭的好日子,诸位可以去喝杯喜酒,但是其他的就免了。
什么做文章、什么比试、什么指点的,统统一边儿去。
于是原本贺驭带着阿大阿二轻车简从去迎接的闫老先生,回来成了浩浩荡荡一大群人。
那几位教授教谕的去闫老先生的马车边请了安问了好,好歹也聊了几句,得了老先生一句准话,等帮贺将军提完亲,自然会和他们座谈的。
闫老先生作为先帝朝开国第一位六首状元,不愿入阁反而喜欢教书育人,想为大周培养更多的读书人,先帝陛下钦点的国子监祭酒,满朝文武以及天下读书人莫不钦佩至极。
尤其是读书人,对闫老先生的敬仰已经成为了一种狂热和膜拜。
据说很多人在下场之前,都会光明正大拜孔夫子,然后偷偷拜闫先生,甚至还请道观给自己做法,借闫先生大才运助自己考试一臂之力。
宋清远等人恭恭敬敬地等在府学门口,结果等到快晌午,有人来说闫先生去别人家了。
他们都纳闷得很,闫先生不是来府学巡游的吗?怎么去别人家?哪个别人家这么有面子?难道是去金台书院了?
这时候一个学生笑道:“我们也才打听到,原来闫先生不是来巡游的,而是特意来帮贺将军提亲的。”
宋清远微微蹙眉,贺将军?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向哪家提亲?”
那学生摇头,“这倒是不知道。”
另外一个学生飞奔而来,“我打听到了,听说是聂家,就是最近金台城最有名的那个女老板聂青禾家。”
“这小女子可真有本事,竟然让温娘子把梳妆楼给了她,还让金台城六大家都出面维护她出钱帮她开铺子,我原以为她可能要嫁给柳家,没曾想竟然是贺将军,哈哈,真是了不起一个小巾帼!”
宋清远俊秀的脸瞬间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有人突然想起来就问他,“清远兄,你以前的小青梅……”
宋清远不等他把话说完,转身就走了。
宋清远要好的两个同学忙让那人闭嘴吧,他们追着宋清远去了。
他们到了聂家新宅子那里,果然大街上都挤满了人,更不用说巷子里人山人海都是看热闹的。
原本安静的巷子突然传出一户普通人家嫁了侯门将军府,那可是天大的新闻啊,谁不好奇?
知府衙门、清苑县衙都主动派了衙役们过来帮忙维持秩序,免得看热闹的人发生踩踏事故等。当初传言贺将军在意聂姑娘,果然不假,这不人家都定亲了。只是他们猜错了,以为贺将军瞧不上聂姑娘的身份,只想金屋藏娇,却没想到他这般爱重她,居然要结亲。
虽然贺驭没邀请他们,可知府大人、沈同知以及郑通判等人,还是递了帖子,专门送了厚礼,恭祝贺将军定亲之喜。
贺驭留下了帖子,把贺礼都退回去,大家就知道他的态度,不收官场上的贺礼,没有私下交情的也不收贺礼,因为没机会还礼,很容易被说成结党营私。
几位也没强求,寻思反正聂青禾的铺子在这里,要交好有的是机会。
这一拨又一拨人上门,贺驭还直蹙眉呢,他问阿大谁把他要提亲的消息说出去的。
青禾不会跟人家炫耀,他没有和外人说,怎么现在好像满城都知道了?
阿大笑道:“公子,是老先生说的啊,老先生比给自己提亲还高兴的样子呢。”
贺驭:“……”
第113章 定亲--喝醉的贺驭有点吓人。
屋里老先生正悠哉地喝茶呢,喝的不是什么大红袍也不是什么贡茶,而是聂青禾自己做的水果花茶,秋梨、龙眼、山楂等熬水,然后再泡上菊花枸杞红枣,加上蜂蜜,老人和女人喝了都好。
老先生喝得滋润润的,眼睛都眯缝起来。
头会儿贺驭接了他直接来到聂家,聂父聂母陪着聂青禾等在门口,闫老先生一探头,就看到贺驭心仪的那个小姑娘了,真是不错。他越看越满意,怪不得贺驭急得非得立刻定亲,这么俊俏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肯定不止百家求,晚一步就被人家抢先了。
贺驭这人虽然性子冷清,可找媳妇儿的眼光倒是好。
闫老先生心里夸了百八十遍了,喝上水果花茶以后就更合意了。
他和聂青禾聊了几句,发现小姑娘落落大方,口齿伶俐,一点都不拘谨,跟贺驭真是相得益彰。小姑娘嘴皮子利索,说话不卑不亢的,正好可以弥补贺驭那木讷冷清的性子。
真就挺好的。
老先生是个随和又开明的老人家,半点不拿架子,也半点不迂腐。即便是来提亲,也半点不挑女方家的短处,反而发现了一堆优点,觉得这真是天作之合。
他也没有按照别人家定亲那样死板的流程和规矩,非要一本正经地走三书六礼的程序,而是就和聂青禾、聂家父母以及众人聊天,每个人都聊聊,就连聂红花和堂姐也没冷落。
堂姐拘谨得很,面红耳赤的,根本不敢开口。
倒是聂红花小嘴叭叭的一点都不待怕也不待害臊的。
老先生对柳大掌柜也很和善,丝毫不觉得他一个商人如何,反而听出他年轻时候应该读书不错,就问:“学问不错,后来怎的没有下场?”
柳大掌柜恭敬道:“当时家贫,弟弟读书,小人就去学做生意赚钱养家了。”
老先生微微颔首,赞道:“是个有温度的人。这人呐,不管是经商还是做官,都得有温度,有温度才鲜活,不腐。”
大家忙说是。
聊了一圈,老先生就把聂青禾的生辰八字、家境等情况了解差不多,他扭头看看,问道:“不是还有个小弟弟吗?怎么不见?”
聂青禾忙道:“小弟年岁小,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就送学堂读书去了。”
闫老先生哈哈一笑,“快把他和先生一起请回来,见一见。”
聂母想让聂大力去,阿大已经赶紧去了。
聂小力正和岑先生说话呢,“先生,今儿我姐姐定亲,我下午得请假回家坐大席陪客。”
岑先生惊讶道:“怎么没听过?是和哪家的公子?”
聂小力:“就是我长安哥哥啊,之前说过的。”
韩韶:“就是那位贺将军啦。”
岑先生惊讶道:“哎呀,我竟不知,真是可喜可贺。”
这时候阿大来请他们。
岑先生一听闫老先生竟然还要让自己过去,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平日里在学堂从容淡泊,极少有慌乱的时候,这还是聂小力第一次见呢。
聂小力就邀请他好伙伴韩韶一起过去,韩韶点点头答应了。
等他们几个跟着阿大回去的时候,恰好在门口遇到了那几个找岑先生写文章的学生。
那几个学生看着他们,惊讶地指了指,“岑斌这是要去见闫老先生?”
聂小力听见,回头朝他们笑了笑。
等到了家里,少不得一阵见礼,尤其岑先生见到偶像那是何等激动,如果不是老先生不让,他真就要行大礼了。
闫老先生看着聂小力,看得心生欢喜,“是个机灵孩子,和你姐姐们很像。”
他问了聂小力读什么书,发现这孩子居然背了不少书本,顿时惊讶得很,“真是好记性。”
聂小力立刻道:“多谢老先生,那您能不能跟我先生说说,该让我学字了?”
岑先生:……这孩子!
闫老先生哈哈一笑,问他先生为何不让他写字。
聂小力就把两只白嫩的小手伸出来,“老先生您看,我的手是不是很有力气?先生总说我骨头没长好,练字没力气。”
闫老先生握住他的小手掰了掰手腕,笑道:“嗯,有力气,我觉得可以习字了。”他扭头,旁边跟着来的小书僮就立刻捧来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套笔墨纸砚,还有一本字帖。
老先生就说送给聂小力,却没给他,而是交给了岑先生。
岑先生忙恭敬接过,帮忙收着。
老先生又夸了岑先生两句,“你教的孩子不错。”
聂小力:“岑先生从来不打人不骂人,可好呢。”
大家都笑起来。岑先生闹了个大红脸,有些不好意思。
闫老先生就让岑先生留下观礼,这会儿就要正式提亲了。
因为路途遥远,而且贺驭和聂青禾已经早就认识、了解并且两情相悦,两家也都约好,所以提亲就可以把六礼合并。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今儿就一并办理了。
贺驭遵循的是古礼,请的是大儒,提亲上门带的也是真的两只灰色的大雁。
两只大雁并不是射死的,而是活抓的,系着红绸子,打扮得非常精神。
这是阿大在知道聂青禾答应贺驭以后,就急忙去准备的提亲礼,可花了他不少心思呢,终于抓到两只活的大雁。
这时候勋贵之家提亲,有人用大雁,不过都是射下来的,普通人家基本都用大鹅或者鸭子代替,很少有人会真的去抓两只大雁来。
至于合八字的事儿,闫老先生也一并操办了,他是六首状元,易经研究得极好,平日无事也和京城的得道高僧、道长们多有交流。学霸的习惯就是很容易从别人身上学到一些,原本自己不会的东西,而且一学就精。
合了八字,告知祖先,然后送上提亲礼的单子,从米面粮油到鸡鸭鱼肉,还有布匹、首饰、胭脂水粉等等,这定亲基本就算完成了。
而之后还有一个下聘的日子,男方给女方送聘礼,到时候再研究成亲日期。
这些以后再说也就是了。
定亲礼毕,之后就是入宴,大家吃吃喝喝热热闹闹。
贺驭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家叫他和聂青禾一起给长辈磕头、敬茶之类的,还有点纳闷呢。
他忍不住悄悄问洛娘子。
洛娘子惊讶地看着他,“你还知道这些呢?”
贺驭上扬的嘴角怎么都按捺不住,就连素日里清冷的眉眼都染上了几分温柔,他小声道:“没有吗?”
洛娘子斩钉截铁道:“你想得美,那是成亲时候的礼仪。”
贺驭有点失落,看来还得等哟。
洛娘子:“贺驭,你从现在可好好攒银子吧,记得过段时间就给青禾送一批聘礼过来,你要是送少了,回头迎亲那青禾的嫁妆就少,到时候难不难看?”
贺驭立刻听进去了,“多谢姐姐指点。”他又问要准备什么样的聘礼才更像样。
洛娘子:“绫罗绸缎、金银玉器、珍珠玛瑙、上好的木料打制家具、各种名贵香料,反正你看着办吧。不过我可告诉你,不要贪赃枉法啊。”
贺驭:“我省的。”
他脑子里已经飞快地转起来,哪里能弄银子,哪里不能碰。他想来银子最快的就是剿匪了。
有些地方匪患严重,十年剿匪无成效,也不知道是匪患真的严重还是养寇自重。
这一次他和沉寂负责边境榷场,要与漠南漠北打交道,到时候可以以公务为名打掉一些山匪、水盗之类的。
不过奇珍异宝这些还得靠皇帝赏赐。
他立刻就想给皇帝上折子,奏请他已经定亲的消息。之前没上折子是因为怕皇帝插手他的婚事,觉得聂家和侯府门不当户不对,毕竟皇帝一直想撮合他和那个公主来着。
他对公主可敬谢不敏。
他盘算着以后定期给聂青禾送聘礼,争取三个月送一批,这样等迎亲的时候她就能有很多很多嫁妆了。
席间闫老先生上座,贺驭、岑先生以及聂父和聂大力几个作陪。
闫老先生一点不摆那些读书人的架子,丝毫不觉得聂父不识字不配和自己同席喝酒,还频频邀请举杯同饮。
别看老爷子年纪不小,酒量却好,他还特别喜欢逗贺驭,变着法儿地灌贺驭喝酒。
酒过三巡,老爷子眼神越来越亮,他扭头瞅瞅,“聂老板呢?”
他喊聂老板家里人还愣了一下。
聂青禾闻言忙过来,笑道:“老先生,您需要什么啊?”
闫老先生瞅着她,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长安呀他喜欢你,大老远让我来提亲。以后你要是去了京城也不用怕,谁要是敢挤兑你,你就把我老头子搬出来,让他们去跟我说话,我保管骂得他们不敢再说什么。”
聂青禾知道老爷子这是给贺驭面子护着自己呢,自己身份不高,嫁给贺驭必然会惹不少勋贵之家挤兑。她连声道谢,捧起酒壶给老爷子斟酒,“老先生您海量。”
闫老先生就笑:“那你不得敬我三杯?”
聂青禾爽快道:“自然该敬的。”
珍珠忙递给她一个干净的酒杯。
聂青禾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要给闫老先生敬酒,坐在她旁边的贺驭伸手把酒杯拿过去,“先生,我替青禾吧,她小姑娘不胜酒力。”他双手执杯,朝着老先生敬了一下,一饮而尽,然后示意聂青禾再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