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禾对柳大掌柜道:“全凭大掌柜安排了。只要知道是谁捣乱,以后也有个防备。”以后不管是不是黄记捣乱,只要有人捣乱就先怀疑他,谁让他吃饱了撑的不发展自己专门红眼病别人了?
她自然不会去黄记质询,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打工的,台面上的事儿还得大人物交涉。
聂青禾回去做事情,大掌柜再三感谢钱老婆子,让她去账上支取一两谢银。
钱老婆子摆摆手,“那不用的,我串串在这里当二掌柜的,这是我该做的。”
她又乐颠颠去后院帮忙指挥洗头了。
聂青禾看见,忍不住问珍珠,“钱奶奶家里不忙吗?”
珍珠小声道:“你别看钱奶奶跟咱们客客气气的,在家里对儿媳妇可凶着呢。虽然能帮衬干点活儿,看她那嘴钱娘子可受不住,宁愿孩子给帮忙也不愿意老婆婆跟盯贼一样。”
聂青禾笑道:“看来人人都是两面派啊。”
珍珠好奇:“姑娘也是两面派?”
聂青禾理所当然道:“是啊,我做工的时候很勤快吧?可其实懒呢,就想啥也不干天天瘫着。”
珍珠听得张口结舌,这、这要是让别人听见,不得给聂姑娘扣个好吃懒做的帽子,那未来婆婆还不得……她赶紧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偷听,让聂青禾可千万别再这么说了。
她跟聂青禾接触多了,发现聂青禾美丽的外表下面,有一颗非常……不一样的心。
就啥也不干天天瘫着这种话,谁敢随便说啊,这不是让人说闲话么。
聂姑娘忒真性情了!
下午天热,没有来梳妆的,聂青禾就教珍珠梳妆和化妆的要领。
这时候林掌柜陪着一个胖墩墩的老板从外面进来。一进门林掌柜就让伙计倒凉茶给陈老板解暑,又招呼聂青禾过去隔间说话。
聂青禾大大方方地走进去,一眼就看到陈老板头上罩着她设计的发网。
林掌柜给他们互相引荐一下,来的是城北陈记杂货铺的老板,叫陈斋仙,他想预订1500个发网,如果卖得好以后还要加量。
聂青禾心下惊讶面上却依然噙着得体而标准的笑容,“陈老板好大手笔。只是能否问一下您为什么要订这么多?”
一个杂货铺的出货量应该是有数的,不会太夸张,一下子买这么多,估计要卖很久呢。
陈老板白嫩的胖手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笑得和气可亲,“无妨,除了我家的铺子,还有我舅兄、连襟,他们也都开杂货铺,都可以卖这个发网,到时候我会分一些给他们。就不知贵铺能给我什么价儿。”
零售是20个钱一个大的发网,小的12个钱,那大批量买过去总要便宜些才有赚头。
关于大宗货的价位,铺子也是有规定的,刨除掉人工和材料的成本,算算铺子有多少利润,然后再让利给大宗主顾。
聂青禾的设计、出货抽成以及两位掌柜多加的工钱都算人工费,而柳大掌柜之前也跟他们说过,大宗出货让利的部分,不扣聂青禾的,她照旧还是固定抽成。
也就是说,这些大宗主顾全算聂青禾的出货量。
开始陈老板想大的15个钱一个,小的8个钱,林掌柜却只能给他19,11。
陈老板就让聂青禾帮忙说和,“总也得给小弟一些赚头。”
聂青禾笑道:“陈老板惯会做生意,不如也帮我们算算这本钱几何?”她直接就把手工费、抽成、掌柜的工钱告诉陈老板,再把那丝线的价格也告诉他,让他自己品评一下。“陈老板,您看我这发网,和您以前见的是不是不太一样?我们用的丝线更加结实且不脱线,而且做工也更好,花型更精致。”
她当场就把其他杂货铺卖的普通发网和她的放在一起比较,高下立判。
陈老板连连点头:“倒也是。”他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最后几经谈判,大的发网一个17个钱,小的10个钱给陈老板,但是他一单至少要定2000个发网,预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拿一批货结一批货款,且要永久保留柳记聂姑娘发网的名声,不能随意更改,否则就算违约。
另外还希望陈老板能帮铺子找一批价格更优惠的上等丝线。
陈老板立刻同意,往掌心啐了一大口唾沫,抬手就要和聂青禾击掌。
他就看到一直淡定沉稳的漂亮小姑娘登时吓得花容失色,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惊恐地看着他的手掌,跟看见鬼一样。
聂青禾:“…………!!!!!!”
第42章 不愿意--精力有限什么赚钱做什么。
林掌柜笑起来,忙拦住了陈老板,笑道:“陈老板,咱们去写文书。”
商人之间击掌为誓,是自古以来的传统,虽然现在讲究写文契,可有些人还是习惯性地击掌,这就是许下承诺了。
聂青禾缓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陈老板真有些江湖豪爽之气,是我失礼了。”
嘴上这样说,手上也不会去拍的。
她趁着陈老板和柳掌柜去写文契的时候,盘算一下供货量。
现在聂母发展了差不多十个妇女勾发网,速度快的一天能勾20来个大的或者40多个小的,速度慢的也就少几个。因为柳掌柜会拿去送人,她给人梳头也要用,还有老主顾带动新主顾一直都有人来买或者预定,所以发网销量一直很稳定,没有爆却也没存货。
现在陈老板要这么多,聂母那里肯定赶不上,那她得再开发一条生产线才行。
签订文契付了三成货款做定金,签完陈老板才跟他们说实话,他哈哈笑道:“你们不知道,总有人去我家买那个聂姑娘发网,我就拿现有的给她们,她们说不是,聂姑娘发网有松紧,更漂亮,然后丢下就跑。我这不是留了心,还能有我陈家铺子不卖的娘们儿货?”
说完意识到对面的聂青禾是个姑娘不是大老爷们儿,又赶紧哈哈笑着掩饰自己失礼的尴尬。
现在文契签订了,以后柳记要稳定供货给他,也不怕柳记知道他对这批发网势在必得,15,8的价格就是他惯性压价而已,别说17,10,就19,11他也会咬牙订的呢。
现在不怕柳记涨价拿捏他了,告诉他们也无妨。
现在铺子没有存货,只有几十个现卖的,聂青禾就约定明天去给他送一批,过两天再送一批。
恰好张婶子过来送发网,大的两百个,小的三百个。
陈老板乐得双手一拍,“这批我就先拿走了哈。”
他清点了数目,又把随身携带的一只布口袋敞开,直接把发网都装进去,背着乐颠颠地告辞走了。
聂青禾则给张婶子记账,然后领她去找林掌柜支钱。
张婶子直咂舌,“青禾啊,你可好本事啊,这来铺子才几天,都会识字记账了呢。”
聂青禾笑了笑,“都是我们林掌柜和钱掌柜的教的好,特别会教,我学得就快。”
林掌柜立刻听得心花怒放,连连谦虚,痛快地给张婶子算了钱。
张婶子拿了钱,又把铺子里富丽堂皇的陈设,和那些精美掌柜的首饰,狠狠地看了几眼。
聂青禾也不制止她,还给她讲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呢,然后让她回去跟娘说,再多找几个妇女勾发网,从现在开始要加大供货量,勾多少要多少。
张婶子一拍大腿,“娘哎,咱又有钱赚勒。青禾,你不知道啊,婶儿可恨自己没有八只手,不能赚八份钱呐。”
聂青禾笑道:“婶子,你有八只手也只能赚四份钱啊。”
张婶子哈哈大笑,“闺女你真能耐,婶子都不识数了,婶子走了啊。”她摁着腰间的钱袋,急匆匆地往外走,紧着回去跟那群妇女们吹嘘柳记铺子什么什么样呢。要不是来送货,这辈子怕是不会进来踩一个脚印的呢。
柳掌柜一边辟里啪啦地盘账,一边瞅了一眼进来的钱掌柜,笑道:“你来晚了,方才聂姑娘来了一位大主顾。啧啧,一口气就是27两银子的货,大手吧?”
钱掌柜如今心里不酸,反而有一种隐隐的不可告人的骄傲,因为聂青禾跟他学过字和算账,他单方面就把她当自己的学生。
只是人家聂青禾没有拜师,而且学得奇快无比,典型的师傅领进门,修行吓死人,所以他还不能直接说那是他徒弟。
钱掌柜探头瞅瞅,“怎么的,银子进你口袋,你恁高兴?”
林掌柜就不像他那么别扭,笑道:“这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是我看着进铺子的,她有本事,我骄傲。”
说这话的时候,彻底忘记聂青禾刚来铺子做事情,他俩不同意的时候了,不提约等于忘记,四舍五入就是没这回事儿。
聂青禾跟他们说已经挑好了小院,另外要寻找一些心灵手巧勤快不生事的妇女出来做工。
要找在铺子里给她帮忙的助手有些困难,但是找女工在后院勾发网还是容易的,这个两位掌柜揽下,他们负责物色管事婆子,然后找合适的女工来。
申时末聂青禾去接了小力回家,果不其然的,他又拿糖给她吃。今天不是麻酥糖,而是云片糖,比现在的口香糖片大一圈厚一层。
聂青禾:“小力,你以后别管先生要糖了。先生收咱学费便宜,餐费也便宜,你还吃他的糖,那他要亏本的。”
聂小力嘿嘿笑道:“先生说那是东家大娘子送的糖,不花钱呢。”
聂青禾:“你不再管先生要糖,回头我空了给你做龙须酥。”
聂小力好奇道:“什么是龙须酥?”
聂青禾就给他讲一下,乳白色、千丝万缕、入口即松酥而且回味甘甜,无比好吃。
聂小力当下就要流口水了,“姐姐,我想吃。我乖乖听话,明天不管先生要糖。”他又给聂青禾保证,又给聂青禾讲今天学了什么,还要回家教给堂娘她们。
聂青禾看他被自己忽悠动了,也就放心了。小力还小,自己还没有什么是非观,只以为是老师奖励的就能吃,可他不知道老师从前不奖励现在他要才奖励,那必然是老师不想给的。现在糖多贵啊,天天吃谁也扛不住啊,回头她得买点饴糖和细白糖,给岑先生送去补偿一下。
这一晚上少不得又是聂小力老师现学现卖时间,把在家的诸人组织起来,不管是做饭的、勾发网的、做衣服的统统都要学习。
聂红花还不想学呢,结果聂青禾跟了一句:“谁学得好,获得了小力先生认可,就可以奖励吃一块桃酥。”
桃酥是昨天宋清远带过来的,一共两包。虽然聂青禾跟他把亲事了断了,但是两家的交情还在,点心无过,自然不能糟蹋了。
当然聂青禾是不会吃他的点心,而她不吃的话,就算聂红花都不会去偷吃的。
聂青禾一发话,聂红花立刻来了精神,丝毫不介意点心是宋清远带来的,吆喝着聂小力赶紧上课了。
聂青禾和聂母商量一下勾发网的事儿。张婶儿今儿回来也说过,聂母扒拉了一遍家附近的巧手妇女,似乎都被她找遍了,如今不是做做绣衣楼的活儿就是勾发网。
聂青禾建议可以减少绣衣楼的活儿,反正他们给的钱很少,而勾发网这边是做得多赚的多,妇女们都乐意。
聂母还有点为难,“人家秦老板对咱不错,当年娘一来金台城就在他们家干活儿,后来生孩子人家体谅娘也让娘把活儿带回家做,娘眼睛不好人家又给织鞋子的活儿,还让领别的绣活儿回家做。家里困难的时候,还跟人家借过钱,现在要说不帮人家做,总觉得对不住人家。”
聂青禾笑道:“娘,不是不做,是少做。再说,他们帮你是因为你能干,你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好处,又不是白给的。”
聂母坐月子还一直绣花给绣衣楼交任务,而工钱到了一定程度就不涨了,对这一点聂青禾是不满意的。
这么多年,物价有变动,工钱怎么能纹丝不动呢?
那些妇女做绣活,一个月顶天了三百八十个百钱,有些才一百来个,聂母织鞋子一个月最多只有六百四五十个钱,加上绣活儿的佣钱总共能有八/九百钱。可是勾发网,一个普通妇女最少也能赚四百钱,好的能赚六七百呢,现在订货量大,勾多少要多少,那就是上不封顶,怎么不比绣花赚得多?
聂母想了想也是,除了她还在撑着给绣衣楼做,其他人都不乐意,都说绣衣楼活累钱少,不如柳记的好做还钱多。她一直劝她们,人要感恩,之前大家都没地方赚钱的时候,人家绣衣楼给活做呢,毕竟跟织布相比,绣活儿还是要轻松钱多的。
聂青禾在柳记这么些日子,认识了不少人,自然也能打听聂母打探不到的消息。比如说绣衣楼的确压了女工的工钱,比如这些妇女,就算是做边角料的活,那一个月至少也得给三四百钱,可她们被拿走近乎一半。不知道是绣衣楼直接压缩的,还是管事的拿走了。下面女工接触不到上面的负责人,自然也没有话语权,或者说她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工钱不该这么低,家里都需要钱补贴家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赚钱渠道,这边哪怕再少,她们自然还是干的。
其实柳记给钱多,也是大掌柜人心善,且秉持着赚钱有度,大家一起发财的理念。聂青禾给定了小发网一个工费,他就给一个,若是按照别人的习惯,那可能两个发网一个钱才是正常的。
聂母问问堂姐在绣衣楼做的如何,什么时候能让她做正式绣娘,直接帮绣那些大货。所谓大货,就是一些高档成衣,绣娘的工钱也是很高的,一个月至少给一两呢,有的二两三两。
堂姐想了想,“秦大娘的意思,再让我锻炼两年,不过她说今年底可以给我涨到四百钱。”
聂母道:“涨太少了,怎么也得到五百才行。来年中涨到七百,年底要是给你涨到一两银子那倒是可以。你年纪不小了,用钱的地方多,得多赚些。明儿问问看,她要是不肯这么涨,你就回来勾发网。现在你妹妹说柳记要货多,你手快勾得好,再教几个年轻小女娃娃,到时候一个月一两银子都不愁的。”
堂侄女毕竟是自己人,回来帮她照应着,一边勾发网,一边教女孩子,一边负责验货,到时候除了自己勾的,聂青禾这里也能给一部分。一个月别说一两银子,一两半怕是都能有。
只是现在还没到那个程度,她先不说大话。
堂姐犹豫了一下,“那我问问看。”
在她看来绣衣楼要比聂青禾在柳记做女伙计正式体面一些,不用抛头露面,风吹不着日晒不着,而且还有上升空间,要是做高级绣娘,一个月二两银子也有。要是留在家里,每天就只能勾发网了,到底赚多少可说不好。现在生意好些能多赚点,那万一哪天不稳定,生意不好,或者柳记人家不要青禾做了,那岂不是赚不到钱?到时候再想回绣衣楼,那人家能要?